剛畢業的這一年多的時間里，我們四個相聚的時間并不多，畢竟大家剛到工作崗位，都想掙下表現，工作都十分努力，只有周末的時候，我們有時會聚一起喝喝茶。雖然我們都知道方芳也綿陽，但礙于劉胖子的面子，我們從來沒叫過她，只是偶爾會通上兩個電話。

    96年，大概是國慶剛過沒多久的一天，我像往常一樣正辦公室看報紙，波娃子打來電話，約我一起吃午飯，有事情要跟我。中午的時候，他開了輛警車來接我，當他穿著制服站我辦公室門口喊我的時候，所有的同事都以為我犯罪了，警察上門逮人來了。我們找了個茶館坐下，叫了飯菜，趁著等菜的間隙，波娃子表情嚴肅的告訴我一件事，他所派出所的所長快退休了，而把他安進派出所的副所長很有可能成為一把手，這意味著有個副職的位置空了出來，他副所長已經跟他談了話了，整個派出所里，就只有他又有文憑，又年輕，又是入黨積極分子，再加上他們的關系，所以對他寄予很大的希望，希望他能好好表現，到時候群眾認可，領導只要稍微提攜，他就有很大機會坐上副所長的位置。當時我一聽，就很高興。開玩笑，不要當時，就是現，一個派出所的副所長也是很洋盤的，那不僅僅意味著權利，還意味著金錢和未來大的發展空間，畢竟他當時也才多歲。那天中午，我們興致很高，很喝了點酒，我告訴波娃子，無論如何一定要把握這個機會，必要的時候請副所長單獨出來吃頓飯，玩一玩，至于花費完可以找劉胖子幫忙。波娃子情緒很高，一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樣子。

    接下來的幾天，波娃子就像個瘋子，滿大街的抓犯人。就是那個時候，我才明白，其實他們警察早就曉得一些混混的下落和犯罪事實，但是他們一般情況下不會很刻意的去抓，因為好鋼要用刀口上，平時抓那么多犯人沒有太大意義，關鍵的時候，這些人才是他們的工作成績。有的時候，他們甚至和黑道都有點關系，需要的時候，對方還可以故意給他們提供些人物來抓，權當成績。波娃子當然知道這些貓膩，很快就抓了幾個混混，當時我一些朋友都以為又一波“嚴打”風潮來了。波娃子運氣也好，居然舞廳臨檢的時候，抓了個賊娃子，那個人為了立功，居然供出了一個盜竊團伙，據半年前的幾件大案都是這個團伙干的，波娃子興奮的不得了，順藤摸瓜很快就把幾個主要團伙成員抓了，就差一個主犯了。那幾天波娃子是春風得意，打電話告訴我，所上下都對他刮目相看，所長和副所長都十分贊賞他的工作成績，他覺得那頂副所長的帽子已經都懸他的頭上了，只等哪天任命文件一下，那頂帽子就會穩穩當當的扣他的腦袋上了。而就這個時候，一件意外事件的發生，改變了一切。

    自從親眼目睹波娃子和苗麗分手后喝酒的表現后，當時我就做出了成功的預言：“如果你娃哪天出事了，憋憋是因為喝了酒的！”

    為了爭取后的勝利，波娃子決定抓住那個主犯，于是他每天都審犯人，希望撬開他們的嘴巴，得到那個主犯的消息。但正是因為他太急功好利，他干了一件令他遺憾半生的事情：一天吃完晚飯后，他夜審犯人，由于犯人很不配合，被酒精刺激的完喪失理智的他，施展了一套標準的醉拳，而且出手很重，那個犯人被他打的住進了重癥監護室。也不知是怎么走漏的消息，犯人的家屬知道了這件事，不依不饒，天天到公安局的大門口喊冤，上面被逼的實是沒辦法了，只好讓波娃子暫時停職，等候處理。波娃子一下子從風光無限的頂峰，跌倒了萬丈深淵，連工作是否能保住都不知道，那頂帽子自然是毫無盼頭了。

    從這件事起，我也明白了一件事：當你覺得很穩當的時候，恰恰是不穩當的時候，看起來離成功近的時候，也是危險的時候。因為這個時候的人會不自覺的大腦發熱，過于自負，從而干出一些完可能改變結果的事，而這時犯下的錯誤又往往都是無法挽回的。

    還有一點也是真理：人一旦倒起霉來，就應該做好充分思想準備，因為倒霉的絕不會只有一件事情。

    因為那個暫時停職，讓波娃子十分含恨，當晚就估到幾個同事陪他大西門的火鍋喝酒，也不曉得喝了好多，反正已經沒得任何人能拉的住他。散伙后，他居然穿著制服大街上攔下一輛出租，直接把司機攆下車，親自操刀揚長而去，然后臨園干道上表演了一盤連成家班都不見得能完成的飆車特技！

    后來據現場目擊者，車停的很有世界水平。那時的臨園干道不像現，機動車道和非機動車道之間還是一排鐵欄桿分界。也不曉得波娃子是哪門舞的盤子，反正停下時，車子的前輪非機動車道上，而兩個后輪胎則掛鐵欄桿上，看起來像是從機動車道上空俯沖過來的！而且據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流暢自然！讓人叫絕的是，那排沒有任何固定裝置的鐵欄桿居然沒倒，支撐著車的后輪，離地足有1。米，可見駕駛技術的高超，對于時間和力道的把握之準確！現看來，當時讀書時簡直看波娃子了，他娃不僅會打醉拳，而且還擅長汽車特技！

    這娃也算命大，車開成這個樣子，人居然沒事，自己爬下了車，等交警到的時候，他娃正趴路邊上狂嘔！這件事情的結果是，副所長收繳了波娃子所有與警察身份相關的東西，不僅這樣，那輛老款兩廂夏利居然高達萬多元的維修費，當然也由波娃子負責。還好因為是階級內部矛盾，處理及時，這件事情才沒有引起社會大眾的普遍關注，否則波娃子就徹底洗碗了！

    波娃子極度郁悶，每天把自己關家里，不見任何人，連電話都不接。我幾乎每天晚上都去找他，但他始終不見我，直到一個星期后，他終于開了門。

    “你這樣毫無意義，事情已經發生了，你無法改變事實，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積極面對，日子還是要過，機會也會再有，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你能先振作起來！”

    “我現還有啥子辦法喃？只有等，看上面扎個處理了。”

    “哪個莫得辦法，至少有一件事情你可以做，也應該做。我陪你去看望下那個犯人，向他的家人表示歉意，這對你沒有壞處。”

    他驚訝的看著我，覺得不可思議，貓向老鼠道歉，這算啥子事？

    “你想，現到底如何處理你，很大程度上也取決于犯人家屬的態度，如果他們態度強烈，上面想保你也有難度，如果對方態度緩和了，那上面處理起來也有利于你。你去看望下，不一定他們就原諒你，但是至少你有機會，否則你只有等死。”

    波娃子經過再三考慮，采納了我的意見，我們一起到醫院去看望那個犯人。犯人恢復的還不錯，已經出了重癥監護室，那晚，波娃子的態度非常誠懇，而犯人的老媽身就對自己的兒子恨鐵不成鋼，終態度緩和，原諒了波娃子。

    一個月后，波娃子接到了處罰決定：行政記過處分。還算好，工作是保住了，副所長如果不是對方表示諒解，波娃子憋憋遭開除。

    雖然工作是保住了，但波娃子沒有絲毫的高興，從這件事情后，他變得沉默多了，話很少，也很少看到他笑，不過脾氣也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樣沖動。我知道他心里難受，畢竟一個男人3歲以前，成功的機會實不多，而擁有這種機會后，又自己親手把它毀掉，是哪個都無法輕易原諒自己。不過，我覺得這是好事，年輕的時候吃些虧，上些當真的是好事，因為你還有時間、有機會可以重來，總比那些老了才長見識的人好，連翻盤的機會都沒有，只有徒添遺憾。

    轉眼到了96年底。我離開那家毫無發展前途的物資供應公司，準備換個工作。而這時，劉胖子的公司業務發展迅猛，公司有意培養他，讓他到成都去籌建辦事處。他特意找我喝茶，鼓動我和他一起去成都發展，循循善誘：“兄弟，你想嘛，成都，苤死是省會嘛，機會肯定比這邊多的多三，我們兩兄弟一起，又掙錢，又開心，巴適的很嘛！到時候再整個成都妹兒耍起，舒心又潤肺！你放心，有我，吃住都是規矩的，你安心找工作，就算找不到合適的，你就只當是旅游了，開下眼界也是對的嘛！”我對那兩句“成都妹兒”和“吃住都是規矩的”怦然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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