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羲十一年春，裕王羲赫徹底剿滅了殘存的回鶻敵寇，完收復(fù)了回鶻為大羲屬國。中宮產(chǎn)子，起名為“軒”，軒乃高車，大羲之車，甚是用了皇帝尊號中的字。彰軒帝沈羲遙大赦天下，減免民間徭役稅賦，萬民感恩戴德。又有澄城皇子誕生那日出現(xiàn)了祥瑞，是給這個尚襁褓中的孩子增了許多的吉祥。

    沈羲遙十分高興，每日下朝了就來坤寧宮抱軒兒。我亦是高興的，雖然產(chǎn)后身體尚虛，卻只要看著我的兒子粉嫩的臉，便也有了十足的精神。

    四月里我坐完了月子，軒兒的滿月宴也要辦了。

    惠妃之子滿月時，因我有孕，加上前方戰(zhàn)事不明，上下緊張，國庫中銀錢也不足，便沒有大辦，只是宴請了皇家的親眷，傳了絲竹班子進宮。惠妃那邊沒有任何的異議，依舊是歡喜的。那天我沒有去，沈羲遙去了半日便回來了。直累，又了那孩子的可愛乖巧。末了道：“薇兒，等我們的孩子滿月了，若是前方戰(zhàn)事具結(jié)，定要好好辦一次。”

    如今軒兒的滿月還未到，皇宮上下都準備起來。滿月宴那天，天氣微和，四月里陽光明媚卻不耀眼，宴席設(shè)涵虛朗鑒，是皇宮中用來擺宴的殿閣中僅次于上下天光的大殿。不過涵虛朗鑒傍著飛龍池一汪春水，兩邊垂柳抽出嫩黃綠的葉子，殿內(nèi)殿外皆遍布了奇花佳木，又有柳絮飄飛宛若飛雪，襯著明媚春光剎是好看。此殿閣便不若上下天光那般莊嚴肅穆，處處透著精巧溫馨。

    軒兒身上穿著早先內(nèi)務(wù)府秘密從民間挨家羅來的百件孩子的衣服，九蒸九曝之后，每件各取一片我親手連綴而成的百子衣，討個吉利。顏色上雖七七八八，卻也甚是有趣。外面罩了件金線織錦螭龍的罩衣，是沈羲遙晨間親自拿來與軒兒穿上的。

    今日的宴席，上下天光殿請了朝中大臣，涵虛朗鑒里是后宮嬪妃與皇室女眷。大臣的家眷只有重臣才特許了前來。一時間涵虛朗鑒里衣香云鬢繚繞，金珠玉鈿搖曳，錦衣華服翩翩。

    我雖出了月子，但身上并不豐盈，只是較剛進宮時潤澤了些。先前的衣裳穿著也都合身。沈羲遙意做了衣與我，我卻婉拒了。雖然先前的國難已過，如今一派升平之氣，但畢竟耗費了大量的銀錢，還有欠了民間商賈的糧食，雖也還了大半，多剩三哥所借，但依舊是不的一筆。我知道，一件衣與這些相比是杯水車薪，可是，若是能從我這里省下，后宮效仿，便也能略近綿薄之力了。

    幾番思量，仍是選了纻絲綾羅金繡云霞鳳凰大袖衣霞帔，戴正式的龍鳳珠翠冠，雙鸞銜壽耳環(huán)。手上亦有金鑲珍珠牡丹樣護甲，舉手投足間顯凜然的端莊貴氣。

    奶娘抱了軒兒跟我身后，之后還有宮女太監(jiān)數(shù)十名，均端了福器相隨。我搭著惠菊的手慢慢走著，此時節(jié)湖上還未有荷花，只有婷婷水面碧波蕩漾，涵虛朗鑒雕欄玉砌，自起芳池，亦有言笑晏晏，隔了水聲不斷傳來。

    宮中嬪妃和皇室女眷們都沒有進去殿閣中，卻三兩站水邊花下笑語盈盈。柳妃帶了玲瓏來，已經(jīng)兩歲多的玲瓏，正是孩童天真爛漫之時。梳了短短的朝天辮，粉嫩的臉胖乎乎的，十分可愛。穿一件杏色兜裙，脖子上掛一把長命金鎖，五彩的裙裳間跑來走去。柳妃只遠遠看著，帶著和煦的笑，倒是累壞了乳母跟前跑后。惠妃亦帶了沈轄來，眾妃圍著逗弄，卻不想將孩子惹得哭了起來，聲音嘹亮，我隔了老遠就聽見了。回頭看著乳母懷里睡得正甜的軒兒，心頭不由涌上密實的溫暖。

    我走近的時候，那些衣香的鬢影都安靜下來，靜靜得垂手而立，恭敬得俯下了身子。

    “各位妹妹不必多禮。”我柔柔淺笑著著，搭了惠菊的手走上那花團錦簇的后座，一揚手：“都坐吧。”

    各位妃嬪命婦上前施了禮，進獻上賀禮后，都挨個去看軒兒，紛紛夸贊。我只沉靜淡笑端坐位上，目光隨意得一掃，就看見皓月微抿了唇，臉上是不自然的笑。她發(fā)覺我看她，忙低了頭，正巧身邊一個正五品婕妤問著她什么，便轉(zhuǎn)了頭去。

    我揉揉眉心看了福子一眼：“去看看前面，皇上可賜宴了？這都晌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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