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藏春樓外，惠菊進去了片刻便出來悄聲道：“里面鴇兒講，秀荷正待客，要稍等把個時辰的。”

    我望了望已經黑透的夜空，心中不免有些焦急，從此處趕回護國寺需一個時辰，此時已近丑時，再無可耽擱了。心定了定喚了惠菊近前：“給那鴇兒一錠金子，要她想辦法，我們此時就要見秀荷。”

    惠菊面上驚訝一掃而過，之后便領命去了。喜子站我身邊，低聲道：“娘娘，一錠金子……只怕多了。”

    我搖搖頭：“不多。能進得了這藏春樓的姑娘們，身價可都不低。而能入了這藏春樓的客人，身份是可想而知。這鴇兒不敢得罪也無法得罪，不多給好處，她是做不來的。”

    喜子點了點頭：“那娘娘要見的這個秀荷，娘娘心中有十分的把握么？”

    我輕輕搖頭：“十分的把握雖是沒有，但七八分卻是有了。”

    “若是這秀荷不愿，娘娘該如何呢？”喜子又問道。

    我看了他一眼，眼簾一垂：“若是她不同意……”我巧笑起來：“她不會不同意的。”

    不久惠菊與那鴇兒一起出來，面帶喜色。惠菊正要開口，那鴇兒上前一步，臉上是煙花地里鴇兒常有的笑臉，卻都是外笑內平的。

    “這位公子，方才秀荷正待客，那可是來頭頗大的。我也是費了好大的口舌才勸走了。”她一臉諂媚，我心中冷笑，面上卻也是恭謙：“有勞這位嫲嫲了。”

    秀荷房中依舊是原來的樣子。我讓惠菊與喜子受門外，自己走了進去。

    秀荷正坐桌前，身上一襲淺粉墨荷的裥裙，面容清麗。聽見門響抬了頭看我，臉上驚詫了下隨即便笑了：“是你。”

    我點了點頭：“秀荷姑娘好記性。是我。”

    秀荷拿起桌上一盞茶水遞給我，又細細打量了片刻，忽得笑起來：“當日見你一副窮困模樣，不想今日……”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那身斐然的服飾不置可否一笑：“那日……也是不得已。”罷飲了一口茶環視四周：“你這里，倒是沒變。一算，也有近三年的時光了。”

    秀荷點了點頭：“三年，不過白駒過隙。”罷為我斟滿茶水：“今日來，不會只是為了敘舊吧。”她淡淡一笑，卻是善意。

    我鄭重得點了點頭擱下手中茶杯：“是有件要事，需要秀荷姑娘幫忙。”

    ……

    清晨時分我已回到護國寺，空靈悠遠的佛鼓聲中走進普賢殿，安靜而虔誠得誦起經來。內心重的石頭已經放下，昨夜兩個時辰的交談，秀荷已答應幫我秘密竊出萬春樓的賬，還有那些我所需的證據。我去時不曾想到，秀荷竟是如此憎恨萬春樓里鴇兒，還有那背后支持的柳大人。一聽我起，想了片刻便答應下來。只是這賬難找，若是偷出是不易。秀荷對我的身份很是好奇，我只自己是朝廷中欲除去柳家一派中人的家眷，如今只要有了這賬，便能扳倒柳家了。綠柳不再多問也就算信了。我將惠菊身上所帶金銀大多給了她，又許諾，一旦成功，這萬春樓，我交給她打理。

    如此，柳家之事，便多了幾成的把握。

    誦了一天的經，內心平緩下來，心中甚多的憂煩也散去一些。夜里竟也睡得實了些。

    次日清晨再起，用過早飯，便是要回宮了。

    普濟方丈將我送出寺門，我剛拜謝過，他和藹一笑，將一經書雙手遞到我的面前柔聲道：“心中的陰影不宜久存，存得久了，便再揮之不去了。這世間，有太多無可奈何之事，太多無可奈何之人，太多無可奈何之心，便是非理直氣壯，卻要理直氣和才好。”

    我抬頭看他，清和眼底便是慈悲，不由眼角一酸，內心翻涌，再次福身重重謝過，雙手接過那經書，面上一層清雅淺笑：“多謝法師。”

    “阿彌陀佛”普濟方丈笑起來：“娘娘走好。”

    馬車“轆轆”前行，周遭是奉命守衛的親兵。行至京城外十里突然停了下來。惠菊輕掀開門簾：“出了什么事？”

    我一直低頭看著那經書，普濟方丈還贈與我了三只香蠟，蓮花形狀，拿手上如玉生香，溫潤柔滑。正感悟佛法無邊時，惠菊低呼一聲下了馬車去，同時對我：“娘娘，皇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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