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節輾轉，漸入年關。

    顧北終于回到了大半年沒有回過的家。

    顧媽媽在家，許久不見她并沒有太多的改變，顧北進門的時候，她順手接過顧北的提包，又摸了摸顧北的腦袋，眼神里帶著一位平凡母親特有的溺愛：“傻子，瘦了呀，晴川的伙食不合口味？”

    顧北換了雙拖鞋：“怎么可能，晴川的伙食好著呢。”

    “那你咋瘦了咧？”

    顧北笑著：“想你想的唄。”

    “臭子，嘴巴可真甜。”顧媽媽揉了揉顧北的腦袋，心里美滋滋的：“在學校里有沒有這樣哄女同學？”

    顧北道：“當然，我得爭取早點讓您老抱上孫子嘛。”

    顧媽媽來了勁，刨根問底道：“跟老媽，那個女同學是誰？采薇對不對？老媽特中意她的，又乖巧又好看。你可得擔點心！”

    顧北笑了一聲：“老媽，我一天沒吃飯了，肚子餓，這種兒女私事咱回頭聊。”

    “這可是你的啊，回頭吃完飯跟媽好好。”

    顧媽媽嘴里嘮叨著，圍上圍巾進了廚房和父親一起做午飯，無所事事的顧北站在門口，看著廚房里的兩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母親切菜剝蔥，父親在灶前顛勺爆香，做他最喜歡吃的黑山羊火鍋。

    人生最幸福，大抵如此吧。

    顧北這么想著，跟老媽打了聲招呼下樓買飲料，走到馬路邊上的時候，他感覺到背后有人在跟蹤自己，扭頭就看到了墻角下站著一個穿黑色衣服的少年，是在火車上遇到的偷趙拓。

    顧北笑了一聲，從口袋里掏出身份證扔給趙拓：“伙子你還年輕，偷雞摸狗的事兒最好不要做了。”

    趙拓抬頭瞧了顧北一眼，那雙眼睛特亮：“你為什么不叫警察抓我？”

    “別逗了，我沒那個精力。”顧北搖了搖頭：“馬上過年了，早點回家吧，別讓家人擔心。”完，他轉身去了區附近的雜貨店。

    買了飲料回家，黑山羊火鍋已經做好上桌了，大廳里充斥著濃郁的香味，顧北擺好碗筷跟父母圍著火鍋吃了起來，他給父親和自己都滿了一杯老家三泉口村土釀的高粱酒。如今在外求學，少有和父親喝酒的機會，不過顧北很珍惜這樣的機會，因為跟再多的狐朋狗友吃香喝辣，也不及在家中陪父親嘮嘮家常，喝喝酒的時光。

    酒喝到一半的時候，顧北順口問道：“老媽，你工作還好吧？”

    顧媽媽夾了羊蹄子肉塞到顧北碗里：“咋了，就那樣唄。”

    “我怎么聽明年我們煙廠要重組改革了，到時候我們煙廠會有大批員工要下崗吧？”顧北什么重組改革其實是輕的，實際上就是被中國八大卷煙基地桂榮市卷煙廠給兼并，差不多成了一個桂榮市卷煙廠的型收煙基地，那么不可避免的有大量職工被買斷工齡強行辭退，而他老媽也在其中。

    當然，這些只有顧北和煙廠領導知道，像老媽這種普通員工是不可能事先得到這種內幕消息的，要不然會引發職工恐慌，所以顧媽媽只是聽到一丁點卷煙廠要改革的風聲，并沒有放在心上：“你在外面讀書今天才剛回來，從哪兒得到的消息呀，咱煙廠是要整頓了，可也沒要辭退員工。”

    顧北道：“話是這么，當我覺得還是要提前做好心理準備，想想能不能做點其他的事情，如果到時候真的下崗了，也有一條退路嘛；另一個方面，老媽你看你上班一個月領那么點工資，也沒什么好留念的。”

    “是這么，可是你老媽文盲一個，能做啥呀，上街擺地攤嗎？”

    顧媽媽覺得兒子有些不切實際，她半輩子都在煙廠做事，和煙葉打了半輩子的交道，只想在煙廠工作到退休，然后領著微薄的退休金了卻余生，從沒有生過另謀出路的想法。

    顧北知道，母親這種思想上的局限性是環境和視野欠缺造成的。母親讀書不多，除去上班還要為家務瑣事操勞，家中又背負著巨額債務，每夜每日都在為錢發愁，為債主那天會上門逼債而擔心受怕，久而久之，母親學會了用壓抑來忍受生活，卻從不曾想過去改變這種生活；母親可以把一塊錢掰成兩半花，卻從不曾想過用一塊去掙兩塊錢。這導致母親被卷煙廠辭退后，靠在服裝市場擺地攤為生。

    顧北深深地體諒母親的艱難，作為兒子他需要耐心地勸導。

    他給父母提了以下三個創業方向：

    一、開吧。

    二、開專賣店。

    三、做老行，搞房地產包工頭。

    這三個創業方向在未來幾年內都是比較有發展前景的，吧和專賣店就不用了，至于搞房地產，只要有門路，掙大錢不是問題，但顧北并不大想父親重操舊業，因為太累，選一個輕松謝意點的創業項目，不需要賺太多錢，讓父母能夠體現自己的價值、找到成就感就可以，所以吧和專賣店是比較合適的。

    對于顧北的建議，顧爸爸沒有表態，顧媽媽只覺得顧北一正經跟她討論創業不靠譜。

    兒子是大了，有能耐了，年紀當了大主編，自己賺錢上學創業，還不時往家里寄錢。街坊鄰居都很羨慕，經常在她面前豎著大拇指她養了個好兒子，以后有大出息！這個時候，她臉上的開心就怎么也掩飾不了。

    自家兒子是個有事的人。

    這么想著，顧媽媽就覺得這些年的苦和累都不算什么了，自從丈夫搞房地產失敗后，她就覺得生活很壓抑沒有希望，而如今，兒子重新燃起了她對生活的熱情。

    在辭職下海創業這事兒上，顧媽媽卻不贊同顧北的想法，她年紀大了，經受不起風險，上次丈夫搞房地產的慘痛教訓讓她心有余悸，但兒子終歸是在為這個家做打算，于是顧媽媽認真道：“傻子，你這個想法是不錯，可咱家什么情況你知道的吧，別的不，就算開吧和專賣店，咱們哪來啟動資金呀？”

    顧北笑了一聲，掏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桌面上：“老媽，送你的過年禮物。”

    顧媽媽一怔：“傻子，還學會給我送禮了，里面有多少錢呀？”

    “五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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