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飆,顧北追上了田的屁股。
白色田的速度并不快,在前頭慢慢悠悠地開著,可即便如此,顧北為了跟上田,也要拼了命地踩腳踏板,久而久之,兩條腿灌鉛一樣,背后的衣服已經(jīng)濕透了,天氣很冷,凜冽的北風吹在身上凍得打顫。
轉(zhuǎn)彎的時候,顧北看到半路上停著一輛摩托車,一個青年正站在路邊哼著山歌放著水,顧北踩住剎車從三輪車上跳下來,從錢包里掏出差不多四千塊錢甩給那個青年:“錢給你,摩托我的了。”
青年看了眼手里的錢,認真數(shù)了數(shù),又抬眼看了看他那輛用了三年連反光鏡都沒有的破車子,然后拼命點頭。
在他錯愕的目光中,顧北跳上摩托車風馳電掣般追了上去。
大概一個半時的車程,到了桂榕市。
桂榕市毗鄰石林市,有著近兩千年的悠久歷史,漢代武帝在此設(shè)郡,中國四大發(fā)明之一的造紙術(shù)發(fā)明者蔡倫便是桂榕市人,有千年古郡的美譽,三國時期趙子龍曾駐扎桂榕市,因而桂榕市也被稱之為子龍郡。
桂榕市雖然地處內(nèi)陸,但金銀貴金屬礦源豐富,再加上盛產(chǎn)煙葉,是中國的八大產(chǎn)煙基地之一,經(jīng)濟發(fā)達,人民生活優(yōu)渥,一到夜晚到處都是歌舞升平,燈紅酒綠。
顧北開摩托車穿過燈紅酒綠的街頭,跟著白色田在一家裝飾浮夸的夜總會門前停下。
白色田車門打開,那個身著白色西裝的大背頭再次出現(xiàn)在了顧北的目光之中,大背頭嘴里叼著藍芙蓉王,大搖大擺的走向夜總會,門口的兩個婀娜多姿的姐立馬迎上來,一左一右靠在大背頭懷里一起進了夜總會。
顧北沒有進去。
他站在夜總會對面的馬路上,點了一支煙慢慢地等。
凌晨兩點左右,醉醺醺的大背頭摟著一個豹紋女郎出來,兩人上了田,顧北開著摩托車慢慢悠悠地跟著,七拐八折,白色田來到城北的青鴨巷,這里地理位置偏僻,落入顧北眼中的是破落的舊房子,隨處可見的垃圾,在他的印象中,桂榕市青鴨巷子是一個臟亂的棚戶區(qū),治安很差,偷混混的聚集地,十分猖獗。
田在一個獨棟樓停下,大背頭下車,手捏著豹紋女郎的屁股進了屋。
顧北遠遠地看著,然后又四下打量了會兒,這棟獨棟樓是青鴨巷最好的一棟房子,不過似乎常年無人居住,窗戶上爬滿了蜘蛛,旁邊百米內(nèi)沒有住戶,除了一條直通進來的水泥路外,周圍被幾顆遮天蔽日的大槐樹占據(jù)著。
顧北開車離去,在附近找了家一晚元的旅館駐扎下來。
第二天,顧北起了個大早,繼續(xù)跟蹤那個大背頭,他發(fā)現(xiàn)大背頭除了娛樂場所外,最常光顧的地方就是珠寶店和典當行,有一次顧北跟著大背頭進了一家珠寶店,大背頭自稱是做玉石生意的,直接向女服務(wù)員要見經(jīng)理,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顧北想了想,轉(zhuǎn)身離去。
那天晚上,他沒有再跟蹤大背頭。
在旅館里休息時,他躺在床上腦子里是大背頭的臉和那只左手。
那只沒有中指的左手!
五年前顧北讀初二的時候,這個大背頭去過他家,大背頭還買了一輛捷安特自行車送給他,那年頭的捷安特實在太寶貴了,至今顧北還記得當時他有多么興奮,應(yīng)該跟破了林志玲的處差不多。
大背頭人也特別好特別親切,親自教他開自行車,當時顧北看到大背頭的左手中指沒有,有些好奇,于是問大背頭怎么少了一根手指?大背頭很尷尬地笑了笑,旁邊的老爸顧承明呵斥了他一句:“孩子亂問什么,這是吳金葉伯伯,叫吳伯伯。”
呵呵……可就是這個吳金葉伯伯,詐騙了他家四十多萬!
當年顧爸賣車子借錢當房地產(chǎn)包工頭,上頭老板就是這個大背頭吳金葉,吳金葉搞房地產(chǎn)時身沒多少錢,大部分都是許諾高昂利息,以民間私募形式騙來的錢,后來卷款跑路,有點空手套白狼的意思。
顧北通過這兩天的跟蹤推斷,這幾年吳金葉應(yīng)該是跑到了西北邊境地區(qū)做玉石生意,這次偷偷跑回來,可能是回老家過年,也想偷偷出手玉石。西北邊境那邊盛產(chǎn)玉石翡翠,吳金葉手里應(yīng)該有好貨,但來路不明,想在這邊出手。
當年吳金葉卷款跑路后,那些材料供應(yīng)商,單項目承包商不但把吳金葉告上法院,還組成了一只討債大軍,滿世界找吳金葉,然而吳金葉像人間蒸發(fā)難覓蹤跡,幾年過去后,法院不管事兒了,債不討了,人也散了。
顧北曾經(jīng)看過那份討債名單,足足有四五十號人,從幾萬到幾十萬不等,加起來足足有六七百萬欠款。97年的萬元戶還是令人尊敬的存在,七百萬又是一個怎樣的讓人瘋狂的數(shù)字呢?是的,有些債主瘋了,有些債主妻離子散,有些債主后半生凄慘無比,而顧北家便是最凄慘的債主之一。
吳金葉改變了顧北家的命運,摧毀了這個幸福美滿的康之家,家中借來的四十多萬巨款被吳金葉卷走后,意氣勃發(fā)的父親一蹶不振,靠摩托車拉客營生,人是一日比一日頹唐的,年僅五十頭發(fā)白,后半生就在遺憾和悔恨中度過了。
母親的態(tài)度又不大相同,初始她整日以淚洗面,后來漸漸麻木,面對債主的冷眼和輕蔑,學會了用壓抑來忍受生活。
在顧北的記憶里,母親的后半生中,悲觀是她生活的基態(tài)度,仿佛生活之中不會有長久的歡樂,處處潛伏著不可預(yù)知的危險,壞蛋遍地都是,大都有著一副如同吳金葉一樣的好人的面孔。
母親對生活的態(tài)度,潛移默化影響到了顧北。
顧北從一個衣食無憂的普通男孩變成一個敏感自卑的窮酸少年,現(xiàn)實生活里的丑,仿佛永遠活在陰暗的角落里,身上貼滿了各式各樣可恥可憐的標簽,木訥、懦弱、無能,心氣低得如塵埃,誰都可以踐踏。
而這一切,都拜這個吳金葉所賜!
現(xiàn)如今找到了吳金葉,又能怎么樣呢?把吳金葉打一頓把錢追回來?可是那個意氣風發(fā)躊躇滿志的父親追的回來嗎?這些年父母受的苦難能夠磨平嗎?那一段段刻在他骨髓上的屈辱記憶能夠洗清嗎?
血債,只能血償!
顧北已不能入眠,深入骨髓的恨意徹夜折磨著他!
凌晨三點的時候,他從床上爬起來,從窗戶上掰下一根細鐵絲,披上黑色外套出了門。
桂榕市是一座內(nèi)陸城,1年的時候整座城市都看不到幾個監(jiān)控,但顧北依然特別地警惕,沒有開車,是步行的,一路走的都是寂靜無人的偏僻道,來到青鴨巷后,顧北直奔吳金葉那輛白色田。
四下打量了會兒,確定安。
顧北來到車窗前,發(fā)現(xiàn)玻璃密封并不緊,于是掏出細鐵絲對折,前頭擰一個圓圈,從縫隙用鐵絲折勾伸到內(nèi)拉手套住,一拉就打開了車門,他探頭進去,看到駕駛室左腳邊有一個拉手,輕輕一拉,打開了發(fā)動機蓋,動手把剎車分泵放氣閥上的螺絲一點一點擰松。
經(jīng)過七八次調(diào)試,顧北通過剎車液儲液罐的液體線確定了剎車液的流速,然后以流速和剩余的剎車液測算什么時候能夠滲漏完,不能快,也不能太慢,如此一來,才能在恰當?shù)臅r間和恰當?shù)牡攸c,得到最恰當?shù)慕Y(jié)果。
當黑夜褪去,太陽升起時,顧北已經(jīng)踏上了回石林的路途。
路上,顧北接到金圣澤的電話。
金圣澤語調(diào)懶散地年前到了岳城走親戚,你們石林市不就在岳城隔壁嗎,我想去你們哪兒玩玩。
顧北一怔,去接他。
掛了電話,顧北又給《獨唱團》財務(wù)打了個電話。
在電話里,財務(wù)問顧北有什么事情?
顧北問道:“賬戶上有多少錢?”
“差不多有五百萬吧。”
“部打到我的個人賬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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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寫了我好久,卡文嚴重,今天用了一天時間才理清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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