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球，該走了。”
只見一十四五歲靠著山壁熟睡的少年緩緩睜開了眼睛，他那身邊有一個淺洞，這里面卻是有一頭剛產仔的母鹿。
剛喊出沒多久就看到一個圓滾滾的白虎身形靈動的從淺洞中跑了出來。
“哇嗚!”
肉球張著嘴就吼出一聲奶聲奶氣的聲音，雛音未消，嘴角似乎還有白色的鹿奶滴下。
“走吧。”
鐵柱道人已轉身，而那肉球立時幾個跳閃躍上鐵柱的肩頭，然后向下一滑剛好落入懷里，就剩個腦袋露在外面。
他們已經走了快一個半月了，可那五指山卻始終可望不可及，這不免讓鐵柱心有焦躁。
“殺……”
遠處山邊的曠野又傳來廝殺聲，無數兵戈交接聲，馬嘶聲，那是戰爭。
鐵柱卻渾然不覺，因為這聲音已聽過太多聽的有些麻木，他一開始還有些疑惑，那些所謂的神佛為什么沒有出來阻止呢？
但當他有天看到樹下有兩群螞蟻打架之后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也許在那些神佛的眼中，他們也如同那螞蟻一樣，甚至也許連被看的資格都沒有，也不定興趣來了他們會摁死一兩只。
“力量。”
那一刻鐵柱望著一地螞蟻很是恐懼。
終于，如此風雨之下，他又用了快一個月的時間走到了群山的盡頭。
“這……這就是五指山?”
鐵柱皺眉的望著不遠處的石山，狀似五指，高有百丈，只是讓他皺眉的是那石山周圍草木皆盡，鳥獸皆絕，一片死寂沒有半點生機。
就好像一片墳土之上的一塊巨大墓碑，不知道葬著誰，如同一片不詳之地。
肉球縮在鐵柱的懷中瑟瑟發抖。
鐵柱雖有遲疑終究還是走了下去，一踏上那土地就好似踏入一方禁土，身體之上的毛孔不由得收縮起來，好似被什么恐怖大兇注視著一樣。
他步履很緩，但心跳卻不由自主的急速加快，給他的感覺就好像一步之間已從人間來到地獄。
“誰？”
忽然，一聲恐怖的咆哮乍起，就感一股強大吸力自那遠處生起，化成狂風，卷起鐵柱飛了過去。
“人?”
那聲音忽又一變，好似有著無窮怒氣和怨氣還有驚疑。
等鐵柱停下來時，就看到一雙血紅的眼睛盯著他，那是一顆毛茸茸的頭顱，自五指山下露了出來，它的臉凹陷皺縮，雷公嘴，獠牙外生，滿是暴虐不停齜牙咧嘴，那是一只猴子。
“你就是五指山下的那只妖魔？”
鐵柱穩了穩心神，語氣有些震驚，只因那之前的手段實在駭人。
“妖魔……哈哈，不錯，我就是那只妖魔。”
那猴子聞言笑了，笑的歇斯底里，笑的猙獰，獠牙外呲只如想要擇人而噬一樣。
但隨即，它笑容立止。
“此地被眾生唾棄和詛咒，沒有生靈愿踏足，你既知道我是妖魔還敢來找我?”
他死死的看著鐵柱，肉球似乎頭都不敢探出來，不停發抖。
“正因為你是妖魔我才來找你。”
鐵柱面色有些蒼白，那一股氣息實在太過慘烈，讓他呼吸都有些困難，好似胸口壓著巨物。
“哈哈。”
猴子嘶笑一聲，隨即喉嚨一鼓嘴巴一張，已朝不遠處吐出幾具東西。那是幾具骸骨，而且不是一般人的骸骨，金光湛湛。
“吧，就讓我看看你有什么目的，自從當年吃了這幾個守山的天將就再無生靈來了，那我們就聊聊天……然后吃了你。”
他先是饒有興致的著，然后臉上已露出猙獰，目中血光大放。
鐵柱聞言先是沉默，然后平淡開口。
“我來到這里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那猴子一聽臉上升起一股古怪的笑。
“問什么？”
鐵柱凝望著他。
“什么是妖?神又是什么？”
當他此刻真的看到這猴子的時候心情反而有些平靜，那剛出口的話頓時讓那猴子神情一愣，繼而大笑開口。
“你想知道?哈哈，你居然想知道?”
他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你們不是一直都虔誠卑微的供奉著他們嗎？如今你卻想知道，笑死我了。”
鐵柱看著眼前有些瘋癲或者瘋狂的猴子有些蹙眉。
“你有不想失去的東西嗎？我有，正因為我有愛的人，我有親人，所以我想知道。”
他的話讓那猴子的笑聲一頓。
“失去?”
那猴子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然后是暴戾。
“我早已沒有東西可以失去，我所有珍惜的都被他們毀掉了，而你，你以為你能逃得掉?”
他咆哮著，口中生出的氣浪將鐵柱吹出去多遠。
“你們這些看不清真相的螻蟻，被玩弄在股掌之間卻還供奉信仰他們，你們忘了是誰為了大地之上的生靈與他們戰斗，是我們……咳咳……”
猴子忽然因為急促的話語而劇烈的咳嗽起來。
“他們究竟是什么？”
鐵柱在遠處開口，他看了看懷里肉球只是嚇暈過去后頓時松了一口氣。
“哈哈，他們是誰？我曾經也問過，不想失去?我也曾做過。可當我有一天有力量打破生死規則的時候，我以為這天地將再沒有管我之人，再沒有可勝我之人，我以為我所有珍視的朋友都可以不用再死去，也不用再失去，但我沒想到等來的卻是戰火，那火燒盡了花果山每一寸土地。”
猴子到這里眼中就好像出現了一團火，一團無法熄滅的火，帶著仇恨。
“也自那一天，我終于知道了我們是什么？原來，這世間一切不服天地管束的生靈，他們都有一個名字，叫做，妖。
猴子略顯尖利的吼叫縈繞在耳邊，鐵柱的瞳孔漸漸放大。
“你體會過你最好的朋友死在你面前的那種感覺嗎？當那些天兵天將的武器刺入他們的身體，你甚至能聽到鮮血噴濺的聲音，那血液濺到你的嘴里，你還能嘗到那是咸的還是苦的。”
“啊！”
猴子到這里嘶吼一聲猛然不停的用頭撞著身旁的山，頓時山野動蕩。
“什么神佛，都是狗屁，什么普渡世人，什么慈悲為懷，都是狗屁。這世間萬靈自然天成，他們卻只想高高在上，在他們眼中你們不過是他們的玩偶，你真的還以為你能不失去嗎？癡心妄想。”
猴子的話讓鐵柱僵在原地。
“我和你不同。”
良久，他慢慢開口。
“你是失敗者。”
完，鐵柱平靜的迎上那猴子猩紅的眼睛。
“哈哈……是啊……我敗了……師傅……我敗了……”
猴子聞言先是一愣，繼而眼目呆滯，隨后出現一股恐懼，他悲涼笑著，眼角淚水滴落。
鐵柱從懷里拿出一個木牌慢慢走到猴子面前。
“這是一只老猿臨死前給我的。”
瞬間，那猴子眼睛徒然睜大，繼而被痛苦填滿。
“芭……”
猴子慢慢看著那露出的名字自語一聲。
“啊，誰？誰殺了它？”
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氣息如山岳般降臨，天空萬里浮云都被震散。
“吼!”
那猴子嘶吼一聲，頭顱一震，身上的石山居然一陣抖晃，鐵柱看到石山居然在一剎那被撐起，頭顱之下居然是一個身軀，穿著破敗的戰衣，早已黯淡。
但也只是片刻撐起，隨后又被壓下，石山響起恐怖佛光，讓石山立時穩固。
“放我出去。”
那猴子驟然從頭顱之下伸出一只手來，死死的撐著地面，大地頓時震動。
可隨即萬里無云的天空突然雷云涌動，無數雷電瞬間形成好像化成一根根神鞭自天上揮下，直直的抽了下來。
霎時，猴子被千萬條神鞭臨身，皮開肉綻，可見骨肉，而后又慢慢愈合，只等他那伸出的手又縮回去才慢慢停止。
“它是被一支誅妖箭釘死的。”
鐵柱退出去很遠震驚的看著這一幕，最后下意識的回答出口。
“誅妖箭，楊戩……咳咳……”
那猴子似乎已無力氣，只能不停的干嚎。
“我的芭將軍啊……”
最后一聲絕望悲涼的聲音響起，他似乎已沒了開始的兇煞之氣，沒了戾氣，更沒了靈魂，低著頭顱。
“芭將軍，芭將軍……”
他只是不停的自言自語著這個名字。
他似乎連鐵柱的存在都已忘卻，像一個年老的癡呆老人。
“他讓我告訴你，只要你還在，一切都會長出來的，他不后悔做你的先鋒。”
鐵柱的話讓那猴子的身體有了一絲顫抖。
“為什么？為什么你要告訴我這些?你明知道我改變不了一切。為什么？為什么這世上要有神佛？”
猴子先是猙獰的惡狠狠的看著鐵柱然后仰天悲嘯。
“啊……”
鐵柱眼神晃動隨后轉身離去，這就是他要的答案，似乎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他慢慢回到那條山路之上。
“我不認輸，絕不。”
遠處傳來一聲蒼涼的怒吼。
這聲音讓鐵柱腳步一頓，然后恢復正常。
也許在別人眼中這只猴子是一個英雄，但此刻在鐵柱眼里他不過是一個失敗者，而且，人與妖是不同的。
“妖魔?”
鐵柱自語一聲。
“如果一切真能不失去，就算變成妖魔又有何妨?”
他握緊了雙手，身體似乎在不停顫抖，卻不知是因為懼怕還是什么。
只是，鐵柱沒想到，他走了沒多久就看到前方一朵蓮臺出現，霞光籠罩刺眼無比。
鐵柱止住腳步停留在原地，只見那蓮臺之上一個身影盤坐，手捏佛印，竟是觀音。
“咦？靈根慧骨?”
那個身影周身籠罩在佛光之中，忽傳出一聲輕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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