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孫氏一言即出,滿堂皆靜,其實也不用再什么了,何孫氏這句話已經得很清楚了,她準確地向眾人展示了一條信息,那就是她憎恨何俊仁,但她確實沒有謀殺親夫,事先也并不知道這件事情!
房縣令輕輕嘆了口氣,他轉過頭,去看不遠處的李日知和傅貴寶,見兩個少年并沒有什么感觸,還在聽著何孫氏話,他忍不住搖了搖頭,這兩個孩子還沒到明白這事的年紀啊!
何孫氏又道:“何俊仁死了,民婦并不傷心,王大來找民婦時,把尸體扔到了樹洞里面,可是人頭卻在慌亂之中掉了,只好藏了起來,又可以讓一個外地讀書人頂罪,民婦聽了,心中雖然過意不去,覺得害了那個讀書人,但他既然喜歡吹牛,那么因為吹牛而死,也只能怪他命苦,就算這次不死在民婦和王大的手里,他日也會死在別人的手里。”
她叫王屠戶為王大,從身材上來講,王屠戶確實是五大三粗的。
李日知聽到這里,心想:“胡巍要是聽到這話,不知得多羞愧呢,估計他要是有記性,這輩子都不會再吹牛了吧!”
傅貴寶卻連連點頭,聲道:“何孫氏得太好了,深得我心,英雄所見略同!”
李日知橫了他一眼,道:“看來你和她有緣,來世,必成夫妻!”
“這,還是算了吧!”
何孫氏既然已經認罪,便不想再多什么,把她和王屠的失敗經歷出來,反正結果是一樣的,又何必出來讓別人恥笑呢!
她道:“何俊仁死了,民婦和王大給他償命便是,他一條命,換我們兩條命,他并不虧,我們和他的恩怨,到了陰間,再和他好好算算不遲?h令大人,該判就快判吧,反正也就這么回事兒了!”
何孫氏完這些,便去照顧地上的王屠戶,王屠戶雖然身體巨痛,但耳朵卻沒有聾,何孫氏什么他當然聽見了,其實也就是等于何孫氏認罪了!
王屠戶倒也光棍,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步,那么哭號哀求也沒了用處,能和何孫氏死在一塊,倒也不錯,他嗯嗯幾聲,騰出一只手來,和何孫氏兩手相握,二個人都默不作聲!
這也許就是他們最后相處的時光了,被關進大牢之后,可能就很難再見到,而最后一面,幾乎可以肯定,就是在法場上相見了!
房縣令皺著眉頭,心想:“這個何孫氏倒是象個男人,頗有青皮光棍之態,不但她自己承認了,也替王屠戶承認了,竟然有種要死一起死的做派,那王屠戶居然也認命了,并不掙扎辯解,難不成他倆真是兩情相悅?”
搖了搖頭,房縣令頗感無聊,這兩個人沒什么值得同情的,也不應該同情,畢竟他是朝廷命官!
何老族長才不管何孫氏和王屠戶是不是兩情相悅呢,他只關心那一半的家產,他跪爬半步,道:“縣令大人,既然何孫氏已經招供,那就請縣令大人為何俊仁伸冤報仇,為他做主啊!”
著,何老族長嗚嗚哭了出來,其他何氏族人也跟著放聲哭啼,有沒有眼淚估且不論,但傷心哭啼的樣子,大家卻是都做足了!
房縣令啪地一拍驚堂木,喝道:“肅靜,如果判案官自有分寸,豈要爾等催促!你們在公堂上又哭又鬧,可是在咆哮公堂?來人啊,誰再敢嚎叫,便掌他的嘴!”
何氏族人立即收聲,再無一人出聲,包括何老族長在內,大家都很識時務,絕對不敢咆哮公堂。
房縣令叫書吏記錄好供詞,他看過之后,便讓差役拿著,讓王屠戶和何孫氏畫押按手印,王屠戶與何孫氏并不掙扎,都是一副到此為止吧,死就死吧的樣子,在供詞上按了手印,被差役給他們上了手銬腳鐐。
案子破起來頗費力氣,但判決起來,卻并不困難,按唐律判就可以了,王屠戶殺人拋尸,被判秋后處斬,而何孫氏事先不知情,也并未參與,但妻盼夫死,起因由她,這是無論如何不能被放過的,雖不判死刑,但因她不守婦道,導致何俊仁慘死,所以判她終身苦役。
不過,看何孫氏的樣子,王屠戶被處決后,她估計也會自盡,活著也沒意思,與其活著受罪,不如一死了之,和王屠戶一起去陰間,轉世投胎,不定來世還能再續前緣。
古時候的人很信前世、今生、來世的。
判決之后,房縣令便打算把案子上報了,這案子他在李日知的幫助下,破案的經過很有亮點,尤其是讓殺人兇手自投羅,這簡直就是亮到了極點的亮點了,完是可以得到夸贊的。
但公堂上還有何氏族人呢,他們聽房縣令判決好了王屠戶和何孫氏,卻沒有提何俊仁家產的事,那個何老族長便道:“縣令大人,案子既然結了,那何俊仁的家產……”
按著房縣令先前的,何俊仁的家產一分為二,一半充公,一半給何氏族人,這就涉及到了清點家產的工作,如果這個工作衙門里的書吏們不去做完,那他們這些何氏族人,也不敢去分何俊仁的家產,光能看,不能搬,那不是要急煞眾人了么!
房縣令抬起頭來,哦了聲,道:“你們不,官差點兒把這事給忘了。嗯,這案子并沒有完結,因為你們的罪行,官還沒有判,這也算是案中案吧!”
何老族長大吃一驚,何氏族人也面面相覷,都不明白他們會有什么罪,何老族長急忙問了出來。
房縣令道:“你們明知那個王屠戶是兇手,還逼著他拿出了何俊仁的人頭,可你們卻在公堂上,何俊仁是何孫氏殺的,但何孫氏并沒有殺何俊仁,所以這是誣告。
而你們還人頭是在何家后院發現的,是何孫氏埋的,你們挖出來的,這便是做偽證,而且是惡意欺騙官府。
試想,要是官相信了你們的話,判處何孫氏死刑,而真正的兇手王屠戶卻逍遙法外,那么日后如果上官追查此案,你們要讓官如何辯解,是上了你們的惡當么,上官就會因此放過官了?”
房縣令這些話時,臉色陰沉,而且他生氣,陰沉之上又加了幾分猙獰,到最后一句,幾乎是惡狠狠的語氣了!
何老族長嚇得魂不附體,他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做事不地道,可是欺騙縣令大人在先的,這年頭欺騙官府,后果可是非常嚴重的,還想要何俊仁的家產?不要你們的命就算不錯了!
何老族長連忙求饒,這個時候他已然再不敢惦記別人的家產了,而那些何氏族人也都嚇傻了,不過,他們認為雖然他們之前確實沒有實話,但也沒有造成任何的不良后果,所以也沒什么嘛,懲罰就不必了吧,家產還是要分一分的,再就算有責任,何老族長也可以承擔,他們這些魚蝦,不會有什么事的!
傅貴寶聲問李日知,他聲道:“你不是最想考進士當官兒么,要是你遇到這種事,你會怎么判?”
李日知壓低聲音,道:“凡是堂上的都要判他們服苦役,還要帶枷示眾,以儆效尤,必須要懲罰,而且要讓縣里所有的百姓都知道此事,否則不對他們懲罰,那么以后別人也來欺騙官府,那這官可沒法當了,別的政績不,單是教化百姓向善這條,那就是不合格!”
傅貴寶連連點頭,深以為然,對付這些刁民,就不能心慈手軟!
果然,房縣令一拍驚堂木,喝道:“爾等公然欺騙官府,行罪惡之事,每人罰銅五十貫,杖擊五十,服苦役一年!”
何氏族人聽了無不大驚,他們可沒有想到,懲罰會這么重,他們只是隨便,嗯,不是他們隨便,而是何老族長的,就算有錯,也是何老族長的錯,和他們沒有關系啊,他們只是被族長“裹脅”而來!
可他們不哀求鼓噪還好,這么一叫冤,更增房縣令之怒,他可沒有對何氏族人懲罰過重,都是按著律法的底線來的,已經算從輕了,沒流放他們就是發善心了,他們還敢叫冤!
房縣令怒道:“爾等還敢咆哮公堂,罪不可恕,每人戴枷示眾十天,戴三十斤的枷!”
戴枷示眾就是帶上那種大木頭枷,套在脖子上的那種大枷,然后讓犯人跪在人多的地方,有時候也會是衙門前的空地上,風吹日曬,而且那大枷很重,犯人戴著這東西,就算命不丟半條,但活罪那是絕對不會少遭的!
何老族長聽了這份判決,頓時就暈過去了,何氏族人也都傻了,來他們以為白忙乎就是最糟糕的結果了,不成想,如果真能白忙乎,那就太好了,糟糕的是還要受到重罰啊!
見何老族長暈倒,何氏族人竟沒有人上去救助,他們現在都開始埋怨何老族長了,如果剛才不開口要家產,不就沒事了么,縣令忘了他們,大家各回各家,這事兒也就過去了,可現在好了,提醒縣令了,縣令把大家給罰了,何老族長這不是把大家給坑了么!
何老族長要是知道族人這么忘恩負義,那他非得暈上加暈,醒不過來了!
房縣令又罵了聲刁民,站起身來,一甩袖子,他退堂走了,而差役們把何氏族人逐一按翻,杖擊五十,白了就是五十大板,差役是非常善解人意的,每按翻一個何氏族人,在打板子之前,都是要問問清楚的。
問什么?當然是問有沒有孝敬,要是懂事有孝敬,那板子打下去的時候,當然就會輕一些;如果不懂事,不拿出錢來,對差役們沒什么孝敬,那就沒什么好客氣的了,大板子拍下,白屁股打成紅屁股,紅屁股打成爛屁股!
何老族長被差役們按翻,他當然是有孝敬的了,這么大歲數了,要是真挨實了五十板子,老命都得丟了,他當然要出錢保屁股了,可其他何氏族人,就沒這么幸運了,不是每個人都能拿出保屁錢的!
片刻功夫,公堂之上便是一片啪啪之聲了!
李日知和傅貴寶看著無趣,便一起去了后院,事情辦完了,他們也打算向房縣令告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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