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計也是有些莫名其妙,道:“這個人剛才看著還挺正常的,喝了幾杯酒之后,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這個真是意料不到了,估計他只是在耍酒瘋吧!”
掌柜的卻氣道:“耍酒瘋更要命,他要是把店里的東西給砸了,弄壞了,要是不肯賠錢怎么辦,他跑了,那這錢你賠啊?”
伙計忙道:“別別,他弄壞了東西,干嘛要我替他賠啊,我又不是他爹,他犯了錯我可管不著,我這就過去問問,要是他真的想耍酒瘋,那就趕他走吧!”
說完,伙計進了前堂,來到了趙建的旁邊,陪著笑臉,問道:“客人,這酒菜可還滿意?”
趙建并沒有喝醉,他只是太興奮了,想起了許多往事,然后又想到了考中以后的好事,所以才一會兒哭,一會兒又笑的,并沒有耍酒瘋,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罷了。
聽了伙計的話,趙建轉過頭來,看著伙計,笑道:“來,你坐下,和我聊會兒天,我現在找不到別人來說說話,心里有點兒憋得慌,你來陪我說說話!”
說著,他伸手去拉伙計,可卻不小心,碰到了伙計的屁股,把伙計嚇了一跳!
伙計忙道:“別別,客人你還是自己喝吧,我們這里只賣酒,不賣身,我只是過來問問,你剛才又哭又笑的是怎么了,你要是耍酒瘋,就請離開我們小店吧,免得你弄壞了東西,我們還得讓你賠!”
趙建哈地一聲,聽伙計說得不客氣,但他卻并不生氣,只因他現在太開心了,也沒心情和一個小伙計生氣了,不值得呀!
趙建說道:“你過來找我原來是因為這樣,不好意思,剛才是我失態了。我是這次科考的士人,卷子答得很好,心中高興,又感念十年寒窗的辛苦,所以又哭又笑的失態了,要是給你們店里帶來麻煩,那我走便是!”
伙計一愣,竟然是這個原因,這個人是因為考試考得好,所以才耍酒瘋的,不不,所以才有了一個成功士子應該有的表現,這人以后沒準就是個當官的,可不能趕他出去,得留下好好款待才成,說不定能巴結上呢!
伙計忙道:“別別,客人別走啊,您可沒有給我們添麻煩,實際上是我們給您添麻煩,打擾到您的酒興了呀!您稍等,我們再給您上幾個小菜,再來一壇好酒。”
伙計屁顛屁顛地跑到了后面,把情況和掌柜一說,掌柜大吃一驚,原來是一位參加科考的士子老爺,而且還是答卷子答得很好的那種,這可是了不得啊,說不定以后能當官呢!
掌柜連忙親自跑出去,想要厚著臉皮陪趙建喝兩杯,但趙建此時卻想著要靜一靜了,不需要掌柜陪著,掌柜無奈,誰讓他剛才還想著趕趙建出去呢,現在想巴結都巴結不上了,高攀不起!
好酒好菜的送上來之后,趙建接著吃喝,吃不了多少,他主要是在喝,伙計見狀,便問道:“客人,要是你考中了,那就得戴著紅花,騎著大馬的游街吧,還要去曲江池那里參加宴會什么的,那可是風光的很啊,小人真是羨慕,要不然,小人拿來文方四寶,您賞給小人幾個字,行不行啊?”
趙建見有人向他求字,心里更高興了,自己終于也有了這種待遇了,便道:“你去拿紙筆來吧,我給你寫幾個字!”
伙計連忙跑去拿紙筆,趙建心想:“這個伙計說得也對,如果我真的考中了,現在看起來極有可能,那么還真得騎馬游街,然后還要去曲江池赴宴,要是這樣的話,我的花銷就會有些拮據了,我的錢都買了考題啊,還欠了全束方一百貫的外債,這可怎么辦?”
趙建想要再管全束方借錢,但覺得全束方要是沒有考中,那么必定要回鄭州,帶的路費肯定還要使用的,不但無法再借給自己,怕是自己還得盡快還他錢才成,其他的士子也都差不多,都是沒有什么余錢借給自己的。
他仔細一想,自己在櫟陽縣有一個親戚,而且是沒有出五服的親戚,自己在離開家時,父母曾經叮囑過,如果萬一在長安遇到什么事情,那么就去找這個親戚,這個親戚家境相當不錯,是可以幫上忙的。
趙建琢磨了一下,自己以后要是當官,一時半會兒的也不見是能離開長安,那么勢必還是要和櫟陽這個親戚打交道的,于其如此,那么不如現在就去求一下,借些錢來,這樣這段時間也能過得寬裕些,又能還上全束方的一百貫。
打算好了,反正吏部的復試要在五天之后,那么自己去一趟櫟陽應該來得及。
這時,伙計拿來了紙筆,請趙建給他寫字,趙建提起筆來,寫了四個字,福及后嗣,寫完之后,趙建說道:“你是沒有讀過什么書吧?”
伙計苦笑道:“客人說笑了,小人要是讀過書,那還能在這樣的小店里當伙計么!”
趙建便指著紙上的字,說道:“那你就要好好攢錢,讓你的子孫讀書,我送你的這四個字就是福及后嗣,只要你好好的教育子嗣,那么你積下的福,會讓你的后嗣受益的!”
伙計千恩萬謝,他這輩子是肯定沒有什么出息了,也就是干這個了,他幾乎沒有改變命運的機會了,除非是有一個大富翁突然來到這里,對著伙計說,你是我流落在外的兒子,現在跟我回家認祖歸宗,繼承財產吧!
除了這種情況之外,伙計再沒有別的辦法改變命運了,但他不行,只要他肯教育好兒子,舍得花錢讓兒子讀書,那么兒子也許就能改變命運了。
趙建問道:“從這里去櫟陽縣的縣城,大概要多長時間?”
伙計道:“客人您是要走著去,還是雇馬車去?”
趙建摸了摸口袋,他是真雇不起馬車了,便道:“走著去,大概要多少時間,能當天去當天回嗎?”
伙計搖頭道:“要是走著去的話,沒法兒當天來回,得住在那里一晚上了,如果雇馬車的話,倒是可以當天來回,其實并不遠,如果客人您不在乎來去匆匆,那么走走夜路也是可以的,現在道上太平,也不用擔心什么小賊。”
趙建哦了聲,要是走路太累,那他就不必當天來回了,而且,他可以走著去,等回來時有了錢,就可以雇車了嘛,不用再走路了。
他謝過了伙計,又開始自己喝起酒來,一直喝到三更天,實在挺不住了,便伏在桌上睡著了。
等到第二天醒過來時,趙建發現時辰已經不早了,日上三竿算不上,但開城門的時間早就過了,他便順勢在店里吃了些早餐,然后這才出門,打算返回得道院,然后再去櫟陽他的親戚家。
回了得道觀,這時候考試的士子們已經都回來了,全束方坐在屋子里長吁短嘆,雖然他仍舊要等著看榜,看看自己能不能參加吏部復試,但他心里已經覺得,自己沒有什么希望了。
全束方見趙建回來,便道:“趙兄,你昨天第一個交卷,可是答得很好嗎?”
他認為趙建交卷早是因為不會,所以放棄了,當然不能這么問了,只能問是不是答得好。
誰知,出乎全束方意料的是,趙建竟然點頭道:“還算不錯,此次考題很適合我,所以答得很順手,所以我便交卷子早了些,其實也沒早多少嘛!”
全束方啊地一聲,心中泛了些酸水,有些嫉妒,但榜單沒放之前,嫉妒也是白嫉妒。
趙建換好了衣服,換上了易于趕路的鞋子,對全束方道:“我要去一趟櫟陽,去見一個親戚,順利要借些錢來,這樣便可以還全兄你的錢了,早借早還,再借不難嘛!”
全束方聽了,點頭道:“借我的錢,倒是不必忙著還,要是趙兄你考中了,以后做官,那你欠著我這份人情,以后還的時候,可就不止這一百貫了,所以我還是希望你欠著!”說著,他笑了起來。
趙建也笑了,他道:“全兄,這次說不定你也會考中的,那時候,咱們都做了官,可是要互相照顧的,咱們又是同鄉,又是同年,還是同學,這份交情絕非常人可比啊!”
全束方心想:“看他如此自信,難不成真的會考中?”
想到此處,他便道:“趙兄,后天早上,咱們要去曲江池那邊找家酒樓聚會,這估計也算是此次進京的最后一次相聚了,此后大家便要各奔東西了,考不上的回家,考得上的就要留在長安,以后見面不易。”
趙建點了點頭,這個他是明白的,當然,他就是那個留在長安的,而象全束方這樣的,就是要回老家的了,以后見面確實不易,他道:“酒宴擺在曲江池那邊,是為了討個吉利,這個我明白,不過,為什么是早上?”
全束方道:“大家想先聊一聊這次的考題,互相探討一下,以便積累經驗,下科再戰,趙兄這次考得好,到時一定要早點兒來啊,給我們好好講一講,傳授一下訣竅!”
趙建有什么訣竅,只不過就是提前買了考題而已,不過,這倒是不妨礙他吹吹牛皮,事后諸葛亮一番!
趙建從小到大,都沒有被重視過,平常和士子們在一起,也都是靠邊兒站的那個,從來都是只能看別人風光,可這次宴會卻是他的舞臺了,他是光彩奪目的主角!
“我一定趕回來,到時和大家好好說說我的經驗,希望下次大家都能考中。我先櫟陽了,咱們后天早上曲江池那里見!”趙建說完,出了屋子,離開得道院,趕去櫟陽縣了。
全束方一直送到寺門口,目送趙建離開,心想:“他為什么會這么有信心,平常他一直是小心謹慎的啊,這次如此鋒芒畢露,難道是他投行卷時,投到了哪個大人物的門下,那個大人物保證他一定能考中?”
想到自己投的行卷,全束方忍不住唏噓,投在禮部侍郎的門下,但卻什么用都沒有啊,和白投了行卷一樣!
就在某個小院子當中,王老者還有吳文士,加上那個年輕人正聚在一起,他們這時候也都聽說了科考的題目。
王老者拍著大腿,一臉悔恨地道:“我押了一通考題,一道沒中,可我家那婆娘胡亂說了一通,結果竟然和這科的考題差不多,這上哪兒說理去啊!”
“關鍵是那幾道考題我們只賣了一次,然后因為不靠譜兒,所以就再沒賣過,這可是虧大了呀!”吳文士也是一臉的悔恨。
年輕人忽然道:“你家那婆娘不會是文曲星下凡吧,她要是男的,也許真能考中進士!”
三人一起搖頭嘆息,都說這次便宜了那個冤大頭,冤大頭的運氣,真是好到無人可及了,并且他們一致決定,以后再賣考題,就讓王老者的婆娘去猜,說不定還能再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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