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誠和王成二人離去后,賈琮收拾了番心情,往內(nèi)宅東廂而去。
時至今日,他手中的牌面已然不同,對付這等事,已經(jīng)不需要再去借力了。
錦衣親軍雖然示弱十?dāng)?shù)年,那是因?yàn)樯邿o頭不行,將熊熊一窩。
上一任錦衣親軍指揮使駱成,出身尋常,根本抵不住貞元一脈勛貴的威勢。
再加上,當(dāng)初武王初自囚那幾年,雖自困龍首原,但世上沒有哪個敢輕忽于他。
武王親自下命屠殺飛魚,哪怕是崇康帝登基的前五年內(nèi),依舊不時有身著飛魚的錦衣親軍在路遇中被貞元勛貴隨手殺死。
這等情況下,崇康帝甚至不能為其做主。
錦衣親軍也就喪失了天子親軍的尊嚴(yán)和意義……
但是,現(xiàn)在世事變化,又不同了。
崇康帝威權(quán)漸隆,如今再無擅殺錦衣親軍之事。
當(dāng)然,也和錦衣親軍不再穿飛魚服有關(guān),且都繞著貞元勛貴走。
但賈琮相信,即使錦衣親軍再偶遇貞元勛貴,也無人再敢擅殺。
而他,也不是駱成。
以現(xiàn)在手上這副牌,他若是連一個紈绔和一個六品小吏都對付不了,崇康帝大概會直接考慮換人吧……
將瑣事丟于腦后,賈琮往邢夫人廂房而去。
……
“進(jìn)去通秉大太太,就說不孝子賈琮回來了,想給她請安。”
東廂游廊下,賈琮對侍立在門口的丫鬟說道。
丫鬟萬福之后入內(nèi)稟告,未幾而出,面色微微古怪,道:“大太太請三爺進(jìn)去。”
賈琮聞言眉尖輕挑,眼中閃過一抹訝然。
他原是以為還會像過往一樣,邢夫人不愿見他,只讓他在門口磕頭,卻不料……
不過他也不會畏懼什么,與丫鬟頷首之后,推門而入。
甫一入門,尚在外間,賈琮就能隱隱聞到一股腐臭氣味。
外間坐著兩個婆子,見賈琮進(jìn)來忙賠笑請安。
賈琮頷首之后,問了兩句邢夫人的情況。
兩個婆子揀好話說了一籮筐,什么思念三爺,盼三爺歸云云,賈琮也只當(dāng)頑笑。
直到里面?zhèn)鱽硪魂嚳斩吹目人月暎瑑蓚婆子才止住意猶未盡的討好。
她們做夢都想讓邢夫人示好賈琮,如此也能給她們落些好處。
不然白守在這,人不人鬼不鬼的,真真沒有盼頭。
賈琮自然明白她們的心思,微笑道:“諸位嬤嬤用心侍候大太太辛苦了,琮無以為報(bào),明日放賞,每人紋銀二十兩,只盼諸位嬤嬤能夠再盡心侍奉大太太,待大太太痊愈之日,琮不吝以百兩金銀相贈。”
兩位嬤嬤聞言驚喜過望,跪下給賈琮行大禮。
不過等里面再傳出氣急的咳嗽聲,賈琮便入內(nèi)了。
……
相比于外間,里面的空氣已經(jīng)不能用污濁來形容。
而是如爛洋蔥般刺鼻辣眼。
因?yàn)榇白颖缓窈竦尼ふ诒沃葑觾?nèi)只遠(yuǎn)遠(yuǎn)的點(diǎn)了盞幽暗的蠟燭。
屋內(nèi)昏暗陰森,還回響著邢夫人一直哮喘般的呼吸聲。
在里面侍候的兩個小丫頭子面色蒼白憔悴,楚楚可憐……
賈琮看了兩人一眼后,伏地對床榻上睜著眼看著他的邢夫人道:“賈琮恭請?zhí)部怠!?br />
邢夫人面容蠟黃,眼睛泛著血絲,枯瘦如柴,十分可怖。
她枕在錦枕上,側(cè)著頭看著賈琮,見他身著一身飛魚服,本就吃力的呼吸,愈發(fā)沉重了。
如風(fēng)箱一般,發(fā)出“吼”“吼”的空響聲。
過了半晌,才聽邢夫人極為吃力問道:“你……承爵了?”
賈琮恭聲道:“回太太,琮蒙圣恩,得襲二等伯之位,特來向太太道喜。”
邢夫人臉上哪有一絲喜色,她目光陰森恐怖的盯著賈琮,似準(zhǔn)備要用眼神將他嚇?biāo)馈?br />
哪怕是賈璉承爵,承個三等將軍,也比這個庶孽承爵來得強(qiáng)。
邢夫人自知當(dāng)初是如何苛虐賈琮的,她一萬個不相信,賈琮會心懷純孝,認(rèn)為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會孝敬于她。
她也不稀罕哪個來孝敬她了,她如今生不如死,受盡折磨,偏又不敢死,不愿死……
這種矛盾的心態(tài),讓她嫉恨世間一切,嫉恨賈府一切,上至不公的賈母,再至鳩占鵲巢心里藏奸的二房,再至天打雷劈的不孝兒子賈璉和兒媳王熙鳳,最后還有眼前這個孽障。
她恨不得所有人陪她一起死,那樣她才甘心去死。
否則,天地不公也!
只是,她如今連說話都費(fèi)勁,又能有什么法子?
可又不甘心原本屬于賈赦和她的家業(yè),被一起子奸賊霸占。
她必須要想個法子,奪回,至少分潤一部分,才能甘心。
而想做到這一步,只靠她自己是不行的。
邢夫人明白自己的身體,盡管她死活不愿閉眼,可再怎樣強(qiáng)撐,也撐不了幾年了。
如今連沐浴更衣都只能在床上,任由丫鬟操持,說話尚且費(fèi)力,她又能怎么辦呢?
所以,她一定要尋個可靠的人來幫她。
若是王善寶家的沒被打發(fā)去黑遼莊子上,她倒是把好手,可惜,現(xiàn)在也不知是死是活……
除了王善寶家的,她還能尋哪個?
邢夫人緩緩陷入了沉思,廂房內(nèi)一片死寂,恍若墳?zāi)埂?br />
賈琮也不急,他有足夠的耐心,等邢夫人讓他離去。
好在,沒過太久,邢夫人喉嚨里的“呼嚕”聲忽地急促,賈琮從心事中回過神,抬頭看去,竟見邢夫人原本森然的眼睛里出現(xiàn)了一片火熱,她死死盯著賈琮,雖艱難卻也堅(jiān)持著問道:“你可還有一點(diǎn)孝心?”
賈琮輕聲道:“身為人子,琮不敢不孝。”
這當(dāng)然是場面話……
邢夫人聞言,露出一抹難得的笑容,只是襯在干瘦蠟黃的臉上,愈顯恐怖,她聲音干咧道:“有孝心……就好,我……我一輩子,沒兒沒女,如今身子不安,想……想見親人。”
賈琮聞言,眉尖輕輕一揚(yáng),道:“不知太太想見哪位親人?是二嫂子么?”
邢夫人聞言,眼中閃過一抹厭棄,口中發(fā)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恨聲道:“她算哪門子親人?你們……你們都不算!”大口喘息了幾口后,又道:“南省,我還有……我還有胞弟在。你讓人……讓人請了來。”
邢夫人的胞弟,算是賈琮的舅舅了。
在這天大地大娘舅最大的年頭,請回這樣一人來,顯然不是便宜的好事。
賈琮卻并沒怎么在意,點(diǎn)點(diǎn)頭道:“還不知太太胞弟姓名為何,家住何處?”
邢夫人見賈琮并未口稱舅舅,惱哼了聲,道:“他叫邢忠,字國全。家住蘇州玄墓山蟠香寺附近,你自去尋便是。”
賈琮記在心里,頷首道:“太太放心,最多三月便能請來。另有一事要請?zhí)囊馑肌蜱趹?zhàn)場上薄有微功,陛下隆恩,除賜琮二等伯外,另將東府相贈。如今琮要搬去東府,不知太太可愿隨……”
話未說罷,就聽邢夫人一迭聲急促的咳嗽,似快要將肺都咳出。
賈琮有些無辜的看著面色血紅如鬼的邢夫人:“太太,您怎么了?”
……
自東路院回到墨竹院后,就看到墨竹院門前已經(jīng)停了三四駕馬車。
由才總角的小幺兒牽引著騾馬,又有健婦從院里,將一個個箱籠搬上馬車。
待馬車裝滿后,駛向外面……
賈琮進(jìn)門后,見小院里也堆滿了箱籠,除此之外,覓兒、娟兒四個小丫頭子,還一人背著一個小包袱,正被晴雯等取笑。
滿院歡聲。
眾人見賈琮回來后,忙歡喜迎上前,圍著賈琮看,似怎么也看不夠。
平兒笑道:“封大娘、柳嫂子和二.奶奶派來的八位嬤嬤,先往東府去了,先將東廂收拾出來。那八位嬤嬤原就是東府的老人,幾輩子在那邊賣氣力,如今回去了也便宜。二.奶奶說讓三爺先暫用著,有不合適的再打發(fā)回來。其她的丫鬟們,問三爺是從這邊調(diào),還是去外面買?原東府的丫鬟,連同之前那邊府上的一些姨娘們,都被遣散了。”
賈琮心道看來東府不干凈的事這邊也都知道,不然不會將丫頭和姨娘全部遣離,他點(diǎn)頭道:“如此便極好,再請人將廚房料理妥當(dāng),暫時就差不多了。大太太不過去,尤大嫂子和秦氏自有身邊的丫頭婆子侍奉。咱們自己住的地兒,少請些外人,便宜些,也少些是非。”
平兒等聞言都笑了起來,連連點(diǎn)頭。
晴雯高興道:“正是這個理兒,咱們一天到晚閑在家里做什么?都有手有腳的,就這么點(diǎn)人,自己的事自己做!”
春燕卻撇嘴道:“那你的馬桶可別讓我倒……”
眾人:“……”
一個個紅了臉的丫頭都瞪向春燕,晴雯更是面紅耳赤的直接上手啐道:“小浪蹄子,你是瘋了不成?”
春燕醒悟過來,見賈琮笑吟吟的看著她,整個人如遭雷擊,直接想找個縫隙鉆進(jìn)去,都不用晴雯掐就想死……
卻聽賈琮笑道:“粗使婆子總還是要尋幾個的,你們?nèi)糁滥膫嬤嬤本分老實(shí),也可請了來。”又對晴雯道:“可讓你那管庖宰的姑舅哥哥去前面廚房里幫閑,一百多個親兵,再尋四五個廚子也不夠,月錢給足。”
晴雯聞言,心里一暖,輕聲應(yīng)下。
平兒笑道:“對了,柳嫂子有個女兒名喚五兒,她托了我?guī)谆兀胱屗畠哼M(jìn)府上來做事。原本早就該辦妥了的,可這邊才接了東府那么些人,一時竟沒位置,就一直沒能進(jìn)來。現(xiàn)下卻是好了,可請她也來。”
賈琮笑道:“這些事勞平兒姐姐掌著眼就好,只要不是是非之人,都能進(jìn)來。”
正說著,就聽外面有婆子傳話:“三爺,老太太、老爺請你去榮慶堂,前景田侯府的太夫人和裘老爺來了,說是要向三爺請罪……”
……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fèi)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