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應(yīng)天府，錦衣千戶所。
雷雨交加。
書房內(nèi)，一身儒雅之氣的錦衣千戶劉昭伏案書寫著什么，揮毫潑墨，氣度雍然。
書房內(nèi)只有二人，除了主人劉昭外，便是四大副千戶中的魏晨。
江南省與大乾其他省份不同，這個省實在太富庶了。
不提金陵應(yīng)天府冠蓋東南，還有蘇州、揚州等地，也皆是天下一等一的繁華昌盛地。
有錢就有勢，更何況劉昭遠非聶瓊等鼠輩可比。
劉昭雖談不上雄才大略，但也頗工于心計，處世很有手段。
與江南督撫百官相交莫逆，斂財吃相又沒那么難看，更懂得利益共享。
如此，經(jīng)過十多年的發(fā)展，在其他省份的千戶所只能茍且存活，干些臟活臭活勉強維持時，金陵千戶所竟比當(dāng)年還要發(fā)展的好。
是天下諸千戶所中，唯一設(shè)立副千戶的。
而在劉昭麾下四大副千戶關(guān)澤、阮洪、張?zhí)⑽撼恐校阅昙o最輕的魏晨，最得信任。
因為魏晨智謀最深，堪稱軍師。
金陵千戶所能有今日的聲勢地位，魏晨占有一半的功勞。
或也因此，魏晨在劉昭面前，有些超然。
他沒用什么拘束的懶散靠在楠木交椅上，端著一盞明前春茶喝的有滋有味。
雖一人獨坐，卻也絲毫不覺枯燥，有滋有味。
香爐里的一柱檀香燃盡，劉昭落了筆，瞥了眼悠然自得的魏晨后，自己從桌邊取來一方帕子凈手。
魏晨這才放下半個時辰才喝下半盞的茶盅，笑道：“大人寫完了？哎呀，該我服侍大人才對。”
劉昭將手中帕子往一邊隨手丟去，笑罵一聲：“假模假式，愈發(fā)沒規(guī)矩。”
面上帶笑，眼中卻閃過一抹痛楚，看著魏晨這張年輕的臉，他就想到了被他親手斃殺的獨子劉越。
原本，他是準備將魏晨留給劉越用的。
也準備將錦衣千戶所當(dāng)成一份家業(yè)傳下去。
如今卻……
感覺到氣氛微變，魏晨垂下眼簾，似未察覺般笑道：“大人今日招我來，可是有事吩咐？”
劉昭放下心思，看著魏晨道：“你近來可發(fā)覺有些不對？”
魏晨奇道：“什么不對？都還好啊。”
劉昭皺眉緩緩道：“你不覺得這月余來太安靜了些嗎？南邊有幾個省，至今沒有通消息過來。”
南方諸省的千戶所，素有同氣連枝互通有無的習(xí)慣，自知道京里要來人重整錦衣，他們通信的頻率就更高了。
且多是其他省份的千戶所派人送信，商議眾千戶所隱尊金陵應(yīng)天府千戶所為首，以圖互保。
可這一個多月來，書信卻越來越少。
魏晨想了想，還是搖頭輕松道：“應(yīng)該沒事……這大半月來，江南各省都在下雨，不少地方還出現(xiàn)了洪澇，天災(zāi)連連，路途不通。南邊沒什么大事，就算有事，也是山東來的那位衍圣公在搞事……”
“誒……”
責(zé)怪了聲后，劉昭皺眉肅然道：“不可對牖民先生無禮。”
魏晨沒所謂的笑了笑，點點頭。
他知道劉昭一直都將自己當(dāng)成文人。
天下文人皆視衍圣公為精神領(lǐng)袖，劉昭也是如此。
只是在魏晨看來，未免有些可笑……
笑罷，魏晨還是重復(fù)舊題道：“那位衍圣公近來可是一直不消停，一大把年紀不在曲阜享受天倫，還跑到江南來。這幾日不停的接見江南諸姓的族長，擺明車馬的告誡他們，不許對賈家那位動手段……
大人難道就不覺得奇怪嗎？賈清臣何德何能，能讓一代文宗，為世人敬為天下師的衍圣公這般厚待！我想了幾日，還是想不通，大人說的莫非是此事……”
劉昭聞言卻笑了起來，搖頭道：“你是因為不好文詞，所以不懂那位賈家子的才氣。論文才之盛，天下靈氣十斗，賈清臣獨占八斗，此言絲毫不過逾。再加上他又是被牖民先生發(fā)現(xiàn)后才介紹給松禪公當(dāng)?shù)茏拥模羞@一層淵源，衍圣公怎會不上心？
上月中秋夜傳出的那闕中秋詞，整個江南文壇震動。賈清臣之名，再度名動天下。
這種情況下，衍圣公又怎會不上心？”
魏晨聞言，想了想后笑著爆粗口：“也是，近來秦淮河上那些畫舫，沒一個不唱清臣詞的，都他娘的附庸風(fēng)雅，我就覺得沒卵意思……”
見劉昭又要教訓(xùn)他什么，魏晨忙岔開話題正經(jīng)道：“大人既然以為衍圣公不妨事，那大人在擔(dān)憂什么？”
劉昭站在窗前觀屋外風(fēng)雨，眼眸微瞇道：“孔傳禎行事，不過是為了保賈琮一條性命和清名罷了，實質(zhì)上，還是幫不了他太多。若是小事，江南諸家或會給衍圣公一個面子。可是新法大行，是要壞人根基性命的，那幾家連天王老子的面子都不給，更何況其她？所以，衍圣公之事并不相干。我并沒有擔(dān)憂什么，只是……
子揚，你不覺得運河上那艘船，實在太慢了些嗎？”子揚是魏晨的表字。
魏晨聞言面色一凜，他坐直身體，正色道：“從那艘船出京時我就覺得哪里不對，后來便覺得慢的過分。七月底出京，現(xiàn)在都已九月中，近兩個月了，才行了那么點路程，十月十五能不能趕到都不好說……我當(dāng)初就懷疑有詐，認為賈家子極有可能不在那艘船上，可是后來中秋節(jié)忽然傳出的那首中秋詞，大人又說那必是賈琮所作……”
劉昭點頭道：“這個必然沒差，可以確定，但那之后……”
魏晨聞言眼睛一瞇，明白了劉昭的心思，道：“大人的意思是，賈家子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中秋節(jié)之后，就……上岸了？”
劉昭沒說是也沒說不是，而是語氣低沉道：“上回你提醒我，縱觀此子在京中的種種作為，實不可小覷。再聯(lián)系那艘慢船，我便料定此中必有問題。他不是坐以待斃之人，真要乘著那艘船順風(fēng)順水的逛到金陵，他還能有什么作為？這個道理，他不會不明白，所以，此間必有疑問。”
魏晨緩緩點頭，只是又皺起眉頭，道：“可是就算他白龍魚服，提前來到江南，他又能做什么呢？就消息所知，他身邊也不過一百來個殘兵廢將，船上肯定要留下大半，掩人耳目。剩下那點人，他就是能翻出花兒來，對咱們也沒威脅吧？”
劉昭道：“正是因為猜不透，我才請你來幫著想想。雖然不知其動機為何，但卻可以肯定一點……”
魏晨點頭道：“沒錯，可以肯定，必是來者不善！”
說罷，他站起身來回踱步了兩圈，站定后看著劉昭道：“大人，此子最大的優(yōu)勢，一是其身肩大義。有一個錦衣指揮使的名分在，名義上，天下錦衣皆為其麾下一員。只要千戶所不準備造反，就不能做的太過，先天低他一頭。其二，便是他的出身。賈家本為金陵四大家族之首，雖然遷居神京多年，可底蘊依舊深厚無比。不說其他，只賈家和甄家的關(guān)系，就夠許多人頭疼了……”
說到這，魏晨眼眸一亮，道：“大人，你說他若果真棄水路走陸路提前來金陵，會不會秘密聯(lián)系故舊世交去了？他若真能說動甄家?guī)退蹅兙鸵龅酱?麻煩了。甄家代天家坐鎮(zhèn)江南一甲子年有余，在江南的勢力根深蒂固，而且圣眷隆厚，是能和天家敘交情的。有甄家開口發(fā)話，那賈家子就能翻起大浪來……”
劉昭聞言沉吟了片刻后，搖頭道：“我原也有此猜想，不過……新法對甄家同樣極為不利。當(dāng)初圣祖爺在世時雖賜予了奉圣夫人不少永業(yè)田，免除租賦，可這些永業(yè)田占據(jù)甄家產(chǎn)業(yè)兩成都不到。如今甄家的萬傾良田，都是這數(shù)十年來積攢起來的，沒交過一文錢的稅。
江南若果真要將新法推行徹底，甄家同樣損失慘重。他家富貴慣了，真要切去那么大一塊肉，我想必是承受不起的。
有這等利益干礙，我不認為賈家子能得到甄家的支持。甚至不止是甄家，連賈家在江南的十二房都不會支持他。”
魏晨糊涂了，問道：“那依大人之意，他到底想做什么？”
劉昭陰沉下臉色來，道：“正是因為推測不出那賈家子到底想做什么，心里才會有些不安。子揚，你說的是有道理的，根據(jù)此子在京中的做派，膽大心細，又是自逆境中成長起來的，所以絕不能因其年歲小就小覷于他。我以為，首先要確定此子到底在哪！”
魏晨聞言，眉尖輕挑，道：“大人之意是……”
劉昭沉聲道：“讓沿河之人，趁其換水米之時，靠近請安，探其虛實，不妨稍微強硬些。若仍不得知，就派遣水鬼，伺機摸上船去！
總之，務(wù)必要先弄清那賈家子到底在不在船上。”
魏晨緩緩點頭，道：“若在如何，不在如何？”
劉昭道：“若在，便不必多事，至金陵之日，便是其龍游淺談虎落平陽之時。若不在……
不管在不在，子揚你今日便命人封鎖自北而來的各處要道，細查賈家子行蹤。既然他離開那座官船，白龍魚服便是魚，咱們不妨成全他，讓他變成一條死魚！”
魏晨鄭重領(lǐng)命后，又補充道：“大人，若是賈家子不走金陵府又如何？咱們能想到的，他未必想不到。再者，說不定他已經(jīng)到了……”
劉昭這會兒心里基本上已經(jīng)斷定賈琮必是行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因而不會以為魏晨多慮，他瞇起眼，面上儒雅之氣盡去，寒聲道：“不走金陵府，那他往哪去？”
魏晨想了想，道：“我聽說，揚州鹽政衙門巡鹽御史林如海為賈家東床，林如海病重，榮國府長孫護送林如海孤女回揚州侍疾。若是賈家子不走金陵，八成是要落腳揚州。
大人，應(yīng)天府有大人在，無論如何也翻不了天，不若就由卑職往揚州走一遭吧。
都說賈家子乃文曲下凡，我是真想會他一會……”
“也好。”
……
PS：小小的解釋一下，其實胃本來已經(jīng)快好了，感覺已經(jīng)沒有不適了，然后昨天朋友吃零食時分享了一包小辣魚，一塊錢一包，汪涵代言的，嘴饞吃了包后就悲劇了，灼燒一樣的疼……這件事毫無疑問是我的問題，腦子進水了，當(dāng)時完全不知在想什么，居然吃辛辣的東西。懊悔無用，就當(dāng)教訓(xùn)吧。不過折騰了兩天，已經(jīng)好多了，爭取早日補更，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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