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盆落水灑！
這一聲來得完不出人意料！
沈琴一臉不可思議向著沈暢看去！
“二哥！你什么？”
她寧愿相信自己是在做夢！
可沈暢接下來的話叫她眼里最后閃著的那星星的希冀也一下子化為了泡影！
“沒有那種事！金香玉沒毒，我為了引你出實話，才編出了這番法！什么洗臉水，毒素，都是假的！”
滿滿的無力感襲來，沈琴一下子便癱坐到了地上，感覺天都要塌了。
“妹，二哥了解你！對你，”
沈暢摸著胡子，猛一抬頭：“若是不用非常手段，你必定不會實話！你不會親口承認！你胡作非為慣了，你看看因為你，好好一頓家宴被弄得雞飛狗跳，還惹出這般雞鳴狗盜之事！你可還有半分大家閨秀的儀態！撒潑打鬧，你都做齊了！我沈家的顏面都被你丟盡了！”
沈暢著尤不解氣，特意上前將地上銅盆扔進了沈琴懷里……
“你自己照照此刻的你，是個什么樣子！為了幾個銀子，你的教養，你的人格，你的尊嚴都去了哪里！”
沈琴一低頭，便看見了那銅盆上反射出的女子！
這人怎會如此可怕！
沈琴不敢相信這是此刻的自己：優雅的發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草堆般凌亂的一窩亂發。它高高蓬起，在腦袋上，上邊還飄了幾根白毛……提醒眾人她剛剛被一只貓當成了玩物！
雪白細膩，妝容精致的俏臉也沒了！此刻她毫無血色的臉慘白如僵尸，臉蛋上分布著密密麻麻的黑黑爪印，而額頭和脖子上縱橫著的，都是一條條帶血絲的抓痕……證明了她剛剛所受的“欺凌”。
而偏偏她人中往下到嘴唇的一大片都是紅腫……提醒著眾人她剛剛的自導自演的種種丑態！
此刻她這樣子真是連街上的乞丐都不如！倒更像是……是鬼！
不！應該是不人不鬼！
這想法一出，她自己都被嚇了一跳，一下子便扔掉了銅盆，再不敢多看一眼！
自己上當了！完上當了！
兜兜轉轉一大圈，自己吃了這么多虧，竟然最后什么都沒得到？
不對！不僅如此！
她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自己的婆子倒戈了！秘密買的莊子被發現了！自己偷買的鋪子被暴露了！錢銀秘密被曝光了！連榮輝堂昨晚下藥，今日監視瓊華院，自己串通藥局之事也都被一一抖出！
不對！那個農莊，多半也只能便宜變賣掉了！否則只怕唾沫星子也要淹死自己！
她這次還真是損兵折將，潰不成軍！
接下來等待自己的，將是沈沐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的審判吧？
果然，沈琴的思緒還來不及切到今日之事是否還有轉機上，一大波指責便已經滔滔不絕襲來：
“沈琴啊沈琴！你看看你此刻的樣子！你跟個潑婦，乞丐，女鬼有什么區別！
你作為沈家幺女，父母都是最疼你！什么時候都想著你！即便是你嫁了人，家里也一直幫襯你！這些年，咱們都好吃好喝供著你不是嗎？
往日里你對他人摳門算計便罷了，可此刻你連娘家和娘家人都不愿放過嗎？
每次一沒銀子，咱們幾個誰不幫襯你？可你竟然已經淪落到了這種自甘墮落的地步嗎？我沈府虧待過你嗎？你在榮輝堂搜刮掉的銀兩，我都睜一眼閉一眼！此時你連沈家的大庫房都不放過嗎？那些都是家產，是祖業，是要世世代代傳給沈家子孫的！……”
沈沐別的事沒有，這種厲聲教卻是極為在行的！
一時間，整個廳里都回蕩著他中氣十足的呵斥聲。
可那沈琴才堪堪聽了幾句，便再忍不住一聲唾棄打斷了沈沐。
“呸！大哥！你的好聽啊！你這些鬼話騙騙三歲孩子還差不多！
好吃好喝供著我？原四個兄弟姐妹，我沈琴混得最差！你們幫襯我也是應該的！你們的好聽是為了我！到底，可不就還是為了你們自己嗎？難道你們就不怕別人議論：兄弟幾個都發達了，只留下一個貧苦得過不下去的妹子一家為了生計苦苦掙扎嗎？你們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嗎？……”
沈琴一開口，這不識好歹的一番言論便已經惹了眾人齊齊搖頭！
嫁出去的女兒，死了也是夫家的鬼！娘家來幫襯是心意，是情誼，她不感恩卻視作理所應當，真真是奇特的價值觀！
眾人知其自私狹隘，可這種鮮廉寡恥，硬要道德綁架的法聽來卻也只能深嘆一口氣，這何嘗不是沈家的一種悲哀！
沈默云不由暗笑！
看著吧，一場狗咬狗的互撕大戲即將開始！
她悄悄走到了眾人注意焦之外，拖了張凳子坐下來準備看戲，又吩咐丫鬟出去準備些吃的喝的玩的給孩子們送去，讓他們多玩一會兒再過來！
這場戲只怕一時半會兒還散不了！
大人們這些丑陋又扭曲的嘴臉還是不要叫心地純凈的孩子們過早發現吧！
……
這廂，沈琴還在義憤填膺條條反駁著沈沐那話！她大概意識到今日自己難善了，便打算細細跟眾人掰扯一番了……
“可你們呢！明明一個個都是吃香喝辣！一個個都富得流油！
可我每次上門，你們的第一句話是什么？你們的第一個表情是什么？你們是不是幾次三番躲開我？你們可不是都怕我開口借錢嗎？
幫襯我？大哥！你和大姐哪次給我的銀兩是白給的？不都還給我算利息了嗎？外邊收的利錢是三分！你們呢？你們給我的何嘗不是三分！還和我談親情，談骨肉？你們就是這樣幫襯我的？
什么叫我在榮輝堂搜刮？那是娘知道我過得辛苦，特意貼補給我的！要搜刮，你們哪個是干凈的？大姐賴在了沈府里多少年了，占得便宜比我少？大哥你每日去看娘，你敢你不惦記娘的銀子？二嫂，你的手段最厲害！你沒離開前，哪次不是處處拿喬娘，叫娘不得不主動討好你！你們還有臉來我！
再有，你大庫房的是祖產？笑死人了！爺爺傳下來多少產業，大家心知肚明！
沈沐你庫房里那些個東西哪里來的，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一個芝麻綠豆官，家里庫房卻是成堆的寶貝！你也不怕皇帝查到你頭上！
還傳給子孫？你這個長房到今日連個嫡子都沒有，你要傳給誰啊！你庫房你寶貝攢得再多，將來也得要有人繼承才行！否則，天知道你們搜刮了一輩子的東西最后落在什么人手里！
呵呵！我？我這德行的確是不怎么樣，那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們這些兄嫂，大姐都這種德行，我這個幺妹自然要繼承傳統！
大哥，我句難聽的，你可別往心里去！不定……你這長房沒長子，就是因為你們刻薄自私。老天給你們的懲罰！哈哈哈……”
沈琴聲色俱厲！完，便在原地冷笑了起來！
既然自己被抓包，那便不如攤開來一起算算！自己被抓了把柄，他們也未必是什么好鳥！
既然要出丑，便大伙兒一起來吧！
畢竟是一家人，這骨肉血親的，自然要有福同享，有丑共擔！
沈琴這一大段話一氣呵成！卻叫沈沐幾個臉色慘白，胸口起伏！
沈沐再也憋不住，拳頭攥了又攥，終于上前便是狠狠一個耳光抽了過去！
可偏偏沈琴半不懼，依舊抑制不住地在原地笑著……
她竟然笑得眼淚橫流，的確，這屋子里可不就是一群叫人不齒的丑嗎？
這段話的信息量太大！
眾人聽在耳里的側重卻也完不同。
沈沐氣得快要暈厥！他的注意力都在沈琴最后那段話里！她這是口口聲聲在詛咒自己要斷子絕孫啊！嫡子，嫡子！這事原便是困擾了他整整十多年的煩擾！他連正妻都沒有，哪里來嫡子？以前他與秦嵐兩不情愿，然后好不容易挨過三年孝期，正妻人選夏紅綢又失了名聲，不得再娶……這嫡子之事，就像一個他一直都在努力回避的傷口。此刻這傷口被撕扯開，還叫人生生撒了一把鹽，叫他真是苦不堪言！他真想要直接上前撕爛了這個妹妹的嘴巴，叫她永遠閉上那惡毒的臭嘴……
而沈靈聽到的是利息之語！她也差氣暈！自己借給沈琴的銀子原便是看在這其時時拍馬屁，處處聽話的這個“親妹妹”的面子下！為防有去無回，自然要寫條子！為防血無歸，自然要寫利息！條子開好，利息寫好，一來自己多少還能收回一銀子，二來，也是督促妹妹快些還錢，要努力上進不是嗎？她這煞費苦心可都是為了自己的妹妹啊！怎么自己還被編排進去了？真是不是好歹，叫人氣憤！
馮氏也氣！怎么，自己看不慣沈家的作風，老太太來哄自己，送來的金銀綢緞竟也礙著她們眼了？那都是自己事！是老太太自己送上門的！自己往日里不與她們計較，此刻卻也要被道是非？
而沈暢和叔公聽到的，則是所謂大庫房的奇珍異寶云云！兩人均是隱隱覺得不對，沈沐在戶部，原便是接觸錢銀的位子，該不會，這家伙竟是做了什么不該做的，藏了什么貓膩之事在里邊吧？
庫房里都是奇珍異寶？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
果然，在一瞬間的安靜之后，眾人便開始了一輪的新的論戰！
大姑奶奶和馮氏纏上了沈琴，叔婆在一邊助戰！
而叔公與沈暢則叫過了沈沐，開始了質問！
各人都據理力爭，面紅耳赤，整個花廳一下子便熱鬧了起來……
那肥貓轉眼便吃完了粥，心滿意足躺到了沈默云腳邊，一蹭一蹭向她示好！沈默云將它抱到了腿上，一臉閑適看著眾人發揮各自口才！
沈沐笨嘴拙舌，了半天才終于叫叔公相信沈琴對大庫房的描述純屬胡八道！他直言庫房里一半都是假貨，還有一部分是夏家寄存，并沒有什么奇珍異寶。鑒于沈琴一向見識短，叔公和沈暢便將信將疑，暫時叫他混過了這一關！
接下來三個男子便商議起了對沈琴的處置方法，最后一致決定：即日起，沈琴不得再隨意進出沈府！逢年過節或是要看望老太太，則必須經過前院和后院一致同意！每次在沈府所待的時間不得超過兩個時辰，且程需要兩位管事嬤嬤的陪同！
這條款竟然還被沈沐叫人一式兩份寫了下來：要么，沈琴照做，要么，便滾蛋，永遠別再與娘家往來！
沈琴冷笑連連，卻沒有底氣抗爭，自然乖乖按了個手印。
而她欠下沈沐和沈靈的銀子爭議頗大。原沈暢提出責令其三年還清的，不過這一提議立即遭到了沈沐和沈靈的一致反對！
這錢原是因為沈琴哭訴著走投無路，兩人才多年多次“出手相幫”。可原來這沈琴分明既有錢買園子，還有錢開鋪子，兩姐弟分明是被擺了一道，當了冤大頭，加上沈琴歷歷在耳的叫囂，兩人此時自不會再答應拖延下去。
知道若是叫沈琴拿銀兩她必定會推三阻四，最后依舊不了了之，沈靈眼珠子一轉，便再次請來了在耳房里候著的沈琴的倆婆子，命她二人將沈琴在京中鋪子的位置，大，等都一一寫了下來。
經過大致核算下來，沈靈便拉了沈沐一商量，倆姐弟便決定不要銀兩，直接將沈琴的兩個茶館鋪子一人一間瓜分算了！
于是很輕易的，這一條也被加進了那契約里。
在沈默云的提醒下，沈琴倆婆子即刻與薛家脫離主仆關系那一條也被一起寫進了條款。
兩個婆子千恩萬謝，沈默云對二人警告了一番，給了一人一兩銀子的車馬費便命其二人離開。
至此，這倆婆子依舊未知自己其實上了大當，還以為自己撿了一條命，飛一般逃離了去。
至于沈琴回去后會不會找這二人麻煩，沈默云就不想知道了！兩個婆子偷竊在先，背主在后，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之后如何，看她們自己的事了！
沈靈心滿意足，沈沐卻氣不平，但終有所償，也能堪堪咽下一口氣了！
馮氏心中暢快，叔公打算打道回府……
怎么，好戲散場，眾人好像都把自己忘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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