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云突然覺得吳筱玉出去經(jīng)歷了一段苦日子后似乎成熟了許多。往日的她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自理能力極差,此刻大著肚子也半點都不拿喬,還知道親力親為照顧生病的沈靈,的確叫人刮目相看。
雖不合常態(tài),但應該沒什么大問題。
至于晴妍居,沈默云稍一思忖便應了。
晴妍居今非昔比,里邊既無珍寶,也無甚可圖,倒是守衛(wèi)相比其他地方都還要嚴密。沈默晴還在昏迷,她二人也不可能有什么交集,反倒是省了人手和手腳再收拾院子出來……
沈默云閉著眼紋絲不動坐于桌邊,腰板挺直,不言不語,反常地剝彈著指甲。幾個丫頭們對視幾眼,知她心中焦躁,便也都不吱聲。
屋內(nèi)的靜謐并未維持多久,沈琴便風風火火地殺到了。
“沈默云!沈默云!你放我進來!”
“讓她進來吧!”
早已有人來與沈默云稟過,是沈琴夫婦一到西園便借著給老太太請安在榮輝堂翻箱倒柜,連窗縫墻磚都不放過。她要找什么,是個人都能猜出來。
老太太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等到女兒來看自己,嘴巴還未來得及咧開,便被沈琴一頭冷水潑了個透心涼。
據(jù)沈琴只糙糙行了個禮連句問候都不曾便開始在盧氏的床箱里翻了起來,而那姑爺更是連老太太正眼都沒瞧便開始往古董架子上撲。
老太太躺在床上動彈不得,開不了口又看不見他們找到什么,只能急得發(fā)出些“咿咿吖吖”的細碎制止聲。
可事實幾個月下來,按著整理出的清單,除了擺于榮輝堂面上掩人耳目的古董字畫,老太太私藏的寶貝早已在魏紫的指點下,悉數(shù)被翻找出來交到了宮里。這事別沈琴,就是榮輝堂所有服侍的下人,包括老太太人也是一無所知……
沈琴找得起勁,老嬤嬤與魏紫幾個試著制止,卻都挨了打。沈琴口中振振有詞,老太太曾答應將所有財產(chǎn)都留給她,若有人不信便去問老太太。
這分明是流氓行徑!老太太沒法開口,自是隨她信口雌黃也無人對證。
也正因如此,盧氏更是下定了決心不愿離開榮輝堂。沈默云第一遍派人去催離時,沈琴便已經(jīng)快抓狂了。她努力許久,竟是不見那些存票,銀票與各種田地契。
她甚至連老太太身下的靠枕都抽出來找了。剪子一絞,抖了滿天的鴨絨,倒似是下起鵝毛大雪來,叫盧氏心中涼了個透!
兩個女兒,盧氏是捧著手中細心呵護著養(yǎng)大的!即便是出嫁后,盧氏時時貼補不,更恨不得繼續(xù)將她們養(yǎng)在身邊。
老太爺在時,對盧氏這種教養(yǎng)方式極為反感,兩人還鬧過幾次。可盧氏一意孤行,認為女兒是自己生的,即便嫁出去也終比媳婦強,媳婦靠不住但女兒總不會背叛她。
正是有這種想法,兩個兒媳盧氏從不放在眼里。若是打了金器,購了補品都是先給女兒們挑完了才將剩余的撥出部分給秦嵐與馮氏送去。
到后來的掌家大權(quán)同樣如此,馮氏想要接過卻扛不住沈靈與夏紅綢的聯(lián)手抵抗,最后盧氏竟然提出了三人聯(lián)管。這對心高氣傲的馮氏來可不是生生的打臉么?
當時馮氏便毫不客氣冷嘲熱諷過:從未見過有家族如此離譜和荒謬。做娘的偏袒女兒甚過兒子兒媳,愛護兒子的妾室甚過妻室!兒子畏首畏尾,女兒手掌大權(quán),兒媳伏做低,妾室猖狂囂張。
馮氏怒罵:虧老太太想得出,竟讓嫁出去的女兒,長子的妾室,二子的正室聯(lián)手管家,這完是天大的笑話!盧氏不怕丟臉,她這正經(jīng)出身的媳婦可受不住外人的指指點點,她索性便退位讓賢,將這金貴的管家權(quán)直接由那一妾一寡去折騰……
當時的馮氏氣極,詛咒著這個家早晚分崩離析,樹倒猢猻散……沒過多久沈暢便在丈人的幫助下外放了,馮氏也就拍拍衣袖跟著一起離了沈府……
老太太望著頭頂幔帳,滿心悲涼的她竟到此時才體會出當日馮氏的一語成讖。她的確是錯的離譜!
事實證明,危難之時,她最信賴的兩個女兒竟都是頭一個背叛她的!金錢至上,親情淡薄,終究是她教得不好吧?
原來,所有悲劇的源頭竟在她自個兒的身上么?
即便如此,盧氏的情緒也只失落了一會兒,骨子里對金錢的追求到底還是驅(qū)使她與那些抬她離開的婆子們抗爭了一番。
當時的沈琴見沈默云的人開始清空西園,料想時間不多,實在找不到寶貝的她只能將盧氏一多寶閣的古董部先裝上了馬車。當然,榮輝堂墻上掛著的幾幅字畫甚至老太太佛堂里的一尊純金觀音她也沒放過。
沈默云早就收到了消息,卻故意沒有制止。
她就是要看看沈琴最終會做到哪一步。
今晚太過蹊蹺了!
吳筱玉的出現(xiàn)尚且得通,可沈琴……沈默云實在信不過。
聽與他夫妻兩人一起進了沈府的,還有兩個婆子,三個侍衛(wèi)和一架大馬車!外邊再亂,沈默云可不信這些人護不住她!
若不是他們趕巧碰上了沈沐,沈默云是絕對不會放他們?nèi)敫模?br />
看她此刻這急吼吼找寶物的樣子,難不成她是帶了一群人來趁火打劫的?
沈琴不夠聰明,卻還不至于那么蠢。她入府后應該看到了此刻沈府嚴密的防備,那么她哪里來的底氣認為,她弄到寶貝后還能身而退?
疑點太多,沈默云再不想見她,此刻也不得不會一會了。
那么,她這是來興師問罪嗎?
幾月不見沈琴,她依舊是滿臉算計,邁著敏捷的步子快步而來。
沈默云細細打量了她,的確是反常。
今日的她竟然未見半分的寒酸!
她的衣袍顏色繡工雖不出眾,可質(zhì)地優(yōu)良;她發(fā)髻盤得整整齊齊,妝面細膩精致,手中拽的帕子泛著瑩瑩的柔光……
特別是,她幾十年如一日佩戴的一身廉價銀飾也都摘了!未見金器,可她頭上腕上耳垂上,卻有了成色不俗的玉飾點綴!
這一身,頗有那么幾分她努力擺脫寒酸,卻又刻意裝作低調(diào)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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