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束談話，林克與大神官一前一后返回營地。許多擔(dān)心自己命運的商旅睡不著，在空地上升起了篝火，希望能借助著光亮驅(qū)散心頭的憂慮。圍成一圈的諸人誰也沒話，沉寂一直持續(xù)到下半夜。
剛有些許睡意的林克感覺有人靠近，睜眼一望，是多伊爾。
“我要跟你談?wù)劇！?br />
完，也不管林克作何反應(yīng)，徑自離開營地。
林克瞥了一眼就坐在對面的大神官，在篝火的映襯下，阿麗西娜的面容顯得模糊不清。看她沒有任何表示，林克起身追上多伊爾。
“你會隔音術(shù)嗎？或者遮蔽術(shù)？無論我們走多遠，大神官都能追蹤到，距離遠近在她的神術(shù)下沒有意義，除非我們能使用她聽不懂的語言。”走到一般人聽不到對話的位置，多伊爾停下腳步。她的聲音有些怪怪的，比起平時悶了不少，鼻音很重。
林克有些起疑，她對自己的身世真的一無所知嗎？
霜寒想利用多伊爾腐蝕風(fēng)之柱，應(yīng)該早早在她心里埋下誘因才是。不定，我和大神官的對話被她知道了。
被心里冒出的想法嚇了一跳，林克又上下打量了一遍多伊爾。
姑且不論她是用何種方法得知的，在晨曦教派待了十多年，還成為被稱為圣堂武士中最精銳的黎明騎士，心智應(yīng)該比一般人強，否則也不會在已經(jīng)知道真相的情況下還能如此鎮(zhèn)定。
沉默了片刻，林克施展了雙重結(jié)界，隔音與遮蔽一起用上。
“你聽到我和大神官的談話了吧？”
多伊爾身體一僵，緩緩抬頭，看林克的眼神有些閃爍：“我不知道你在什么……”
“原我還煩惱該如何告訴你實情，既然那家伙已經(jīng)介入，我也只有提前和你的攤牌了。”林克解除變形，恢復(fù)了來面目：“雖然你可能已經(jīng)知道了，還是正式地自我介紹一次好了。我是柱從流放之地召來的自然之子，林克。”
多伊爾連退數(shù)步，一直靠到堅實的樹木才停下，瞪大的雙眼寫滿了震驚，更多的是了然和痛苦。
“他呢？”
“你指游俠么？梅爾維爾哈維已在一個月前死于死亡騎士首領(lǐng)塞伯利恩之手。這一點，它肯定沒有告訴你吧。”就算剛才的對話被多伊爾聽到了，林克也有自信能揭露霜寒的陰謀。當(dāng)然，前提是多伊爾的精神強度能支撐她聽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在接二連三的沖擊下，多伊爾雙腿無力支撐，緩緩滑坐在地。她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逃避的念頭，這是夢，我坐在篝火前面睡著了，對，這一定是噩夢！
情緒的低落太過明顯，林克上前幾步，拉住多伊爾的胳膊，“要逃避嗎？”
“我……”
“這既不是夢境，也不是幻覺，你所看到所聽到的都是事實，我不是梅爾維爾，游俠也并非你的生父。身為黎明騎士，你身心的強韌度就只有這么一丁點？”
盯著面無表情看著自己的青年男性，多伊爾不由自主地發(fā)抖，“你懂什么？你怎么可能明白我的痛苦？你……”話未完，林克伸手覆蓋住她的頭頂，不等多伊爾有所反應(yīng)，一陣強烈的眩暈感席卷身，兩眼發(fā)黑的她暗叫不好。
短暫的黑暗過后，多伊爾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個幽暗的空間，森林和營地消失無蹤，只有不知邊界的星空，她漂浮其間，遠處有或大或的璀璨星辰。
這是什么地方？幻境？
多伊爾判斷自己可能是中了某種法術(shù)，半透明而無質(zhì)的身體就是最好的證明。如果自己是精神體，這兒難道是那家伙的意識空間？剛意識到這一點，林克的精神體隨后也出現(xiàn)了。
沒錯，這里是我的意識深處。
多伊爾戒備地看著林克，下意識地想拉開距離，但考慮到這里是對方的意識空間，做什么都沒有意義，便放棄了無意義的防備。
既然是意識空間，那……只要用想就可以交流？
多伊爾將這個想法傳達給林克，你把我?guī)нM意識空間究竟想做什么？
有些事光用嘴你可能無法理解，所以我打算讓你直接從精神層面得知。林克剛表達出自己的意圖，一襲白衣的前魔法女神顯現(xiàn)在他身邊。
死心眼的德魯伊背著你做了一些額外的事呢。
林克的眉頭隨之皺緊，賈法爾做了什么？
它剛剛與晨曦教派的大神官達成協(xié)議，一旦多伊爾入魔，就聯(lián)手殺死她。
意識層不同于現(xiàn)實，只要不屏蔽自己的想法，所有交流都是共享的。
阿麗西娜要殺我？受這個消息的影響，多伊爾半透明的精神體開始泛紅。
你能控制我的身體嗎？眼下正是關(guān)鍵時期，林克不能把多伊爾的意識放回去，他將信任交予了另一個，也是唯一能幫到他的羅蕾萊。
羅蕾萊露出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你就這么放心我么？別忘了，我曾動過奪取你身體的念頭。放棄只是因為難度太大，可一旦你主動把身體的控制權(quán)讓給我……
柱承認(rèn)的是我的靈魂，而非身體，沒有自然之子的力量，你拿什么與不死帝國戰(zhàn)斗？更何況，是我自己選擇要信任你，就算遭到背棄，那也是我自己的選擇。現(xiàn)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時候，快去！發(fā)現(xiàn)多伊爾的狀況不太樂觀，林克催促羅蕾萊快走。
前魔法女神的意識從空間里抽離，操縱著林克的軀體站了起來。幾步開外，是座狼和大神官。
明明是同一個人，氣質(zhì)卻迥然不同，阿麗西娜張開防護法陣。
“身為德魯伊和使魔，你的表現(xiàn)實在差勁。”掌控林克身體的羅蕾萊一把撈起癱軟在地的多伊爾。
“你是誰？”阿麗西娜大聲喝問，她已經(jīng)確定，這個人不是自然之子。最壞的情況是有第三者介入，一想到有可能是亡靈，大神官就后背發(fā)冷。因為自然之子是織命者，她沒有對他使用預(yù)言術(shù)，如果亡靈乘虛而入，那么她面臨的不單是封印失效的半魔，還要面對能與圣者階對抗的自然之子。
“自然之子在意識空間里與多伊爾進行關(guān)鍵的對話，勸誡失敗的話，他會將多伊爾的靈魂鎖在自己體內(nèi)。事關(guān)重大，請不要打擾好嗎。”明明是請求的言辭，卻被出了命令的語調(diào)，這是長期處于上位者才會有的態(tài)度，阿麗西娜的額頭滑下汗水。
此前她竟然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自然之子身邊有這么一號人物，德魯伊也只字未提，雖不是亡靈，但顯然也不是朋友。
賈法爾移動步伐，意圖分散羅蕾萊的注意，魔法能量在林克空閑的另一只手掌心凝聚，拖拽著長長的光影，繞過樹木直襲座狼。這一招是法術(shù)中最基礎(chǔ)的魔法飛彈，與上次施展的略有不同，這回的飛彈呈現(xiàn)淺紫色，數(shù)量少了許多，但威力增強了。
座狼左挪右閃，好容易躲開，第二波的攻擊就到了，緊接著是第三波、第四波……每釋放一次都比上一波更快。眼見躲不開，賈法爾只能硬抗，魔法能量撞擊**發(fā)出的砰砰聲在靜謐的夜里格外明顯。眼看這里的舉動引起了木精靈的警覺，大神官施放結(jié)界，替德魯伊擋下來魔法飛彈的攻擊。
“停下！你想把事情鬧大嗎？”
“我的任務(wù)只是確保林克與多伊爾的談話能繼續(xù)下去，其他的不在我關(guān)心范圍。”操控著林克身體的羅蕾萊如此回答。
被結(jié)界庇護的賈法爾為自己的失算而懊惱，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羅蕾萊會阻撓。為了不被發(fā)現(xiàn)，它屏蔽了與林克的意念連接，忙于和多伊爾交流的林克沒有在意，但羅蕾萊敏銳地覺察到座狼反常的舉動。通過刻在林克靈魂里的契約，已經(jīng)算是同化的羅蕾萊得知了賈法爾的行為，急忙將這一情況告知林克。
以使魔的身份，這可以算作是背叛，賈法爾并不后悔。它這么做完是遵循德魯伊的法則，維護平衡與保護世界，哪怕時候遭到林克的懲罰，甚至失去生命，它也要將危險扼殺在萌芽階段。
在林克意識深處，多伊爾追問羅蕾萊的身份。
她是誰？
雖然很淡，但那力量是神力沒錯，而且那女人只剩一縷殘破的靈魂。
多伊爾沒漏掉林克和羅蕾萊對話中奪取身體的部分。
這家伙瘋了嗎？竟然把其他人的靈魂殘片放在自己的意識深處，他難道不知道這樣做的危險？甚至還主動交出身體的控制權(quán)，要是那女人乘機據(jù)為己有……
林克沒有給她多余的思考時間，將神知看到的記憶完完整整地展現(xiàn)出來。
這是我通過柱的力量看到的，屬于過去的記憶。它未必是真實的，但有一點不容辯駁，無論你的生父是誰，你都面臨艱難的選擇。
這樣做，是林克擔(dān)心霜寒用別的方法蠱惑引誘多伊爾，他還記得在夢中幻境里，霜寒是如何誘使艾登領(lǐng)主叛變的。
為了更有服力，林克將自己與羅蕾萊、賈法爾的意識對話也以回憶的方式播放了一遍。
看完之后，多伊爾的情緒更加激動了，質(zhì)問林克假惺惺，表面上要給她選擇的機會，明明已經(jīng)做了跟大神官一樣的決定。
你不能選擇自己出身，至少，我希望給你選擇一次要走什么路的機會。
自以為是的審判者……多伊爾冷笑，她的精神體顏色來深，與其是火焰，不如是鮮血。
親族的遺棄，來歷不明的父親，所有的一切，都注定了她隱藏在心底那的希翼永遠無法實現(xiàn)。
果然還是暴走了，林克嘆口氣，接下來，是考驗我口才的時候。
為什么你看不到祖父為你所做的，心里只有自己受的傷害。
你什么？他分明是憎惡我，認(rèn)為私生子給家族丟臉才想將我送走……多伊爾能地反駁，多年來，她一直是這樣認(rèn)為。雖然大神官沒有當(dāng)面過，但多伊爾不止一次聽到教派里的其他人私下這樣討論，從幼年到成人，她花費了比旁人更多的艱辛和汗水，才從不光彩的私生子一步步走到象征精銳的黎明騎士。
老公爵將你送往晨曦教派而不是秘秘密處死，就足以證明他想救你的決心。如果真是為了保家族聲名，根不會有人知道溫妮生育過一個孩子。林克的話在多伊爾用仇恨包裹起來的壁壘上擊打出一道裂痕。
怨恨已經(jīng)蒙蔽了多伊爾的理智，只要一牽扯到身世，她就沒法好好思考，尤其是……那個陰魂不散的……
時常在你腦中低語的聲音？林克揭露被多伊爾稱為神秘人的身份，你以為那是惡魔？它可是不死帝國的最高統(tǒng)帥，巫妖王霜寒。”
多伊爾腦中一片混亂，霜寒？它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我的意識里，竟然是巫妖，而不是惡魔……
自懂事起，意識里就不時會出現(xiàn)一個只有她才能聽到的聲音。像預(yù)言師，能未卜先知，也像惡魔，總是引誘她做壞事。多虧了大神官，總是諄諄教誨，原諒她的每一次犯錯……
想到阿麗西娜，多伊爾的心情再度變得糟糕，被她稱為神秘人的聲音過，晨曦教派之所以要收留她，只是要就近監(jiān)視。原多伊爾還不信，認(rèn)為這只是惡魔的軌跡，可剛才在睡夢中，她像預(yù)言一樣看到了自然之子與大神官的對話。
一旦入魔，就會當(dāng)場格殺。阿麗西娜毫不留情表情和森冷的語調(diào)將多伊爾從夢中驚醒，看著兩人一前一后返回營地，不甘心的她決定向偽裝成游俠的自然之子證實，究竟自己聽到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這世上又還有誰可以相信？
多伊爾將滿腔的怨憤傾倒向林克：你也是抱著目的接近我的！
喂喂喂~你可想清楚再，究竟是誰接近誰？林克攤手，我假扮梅爾維爾純屬偶然，你要認(rèn)為這是命運的選擇也未嘗不可。他是為了大義而死，你可以不可以不要給他胡亂按罪名，明知違背祖訓(xùn)有可能喪命，他依然去了。就陣營和立場來，梅爾維爾沒有揭露你生父是惡魔，已經(jīng)很給面子了。
多伊爾仍試圖找茬，那是因為晨曦教派接手的緣故，他當(dāng)初可是想殺我的！
作為黎明騎士，你殺那些流民的時候也沒手軟。
不過林克，多伊爾垂下頭，她內(nèi)心的憤恨已經(jīng)沒有剛才那么強烈。
實在的，在知道你真正的身世前，我可一點也不想當(dāng)接盤俠……估計最后一個詞多伊爾聽不懂，林克換了一個更容易明白的法，我來就是想找個容易混入克倫伯格的身份，根不知道梅爾維爾與你母親的恩怨，更別提他是貝法斯特后代的事。人會謊，記憶可做不了假，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抽調(diào)當(dāng)時的記憶。
多伊爾心里還是很亂，從接受晨曦教義長大的她不想墮入魔道，可多年來受的委屈和憋悶讓她有種想破壞、發(fā)泄的瘋狂念頭。她更不明白的是，偽裝成梅爾維爾的自然之子為什么要如此大費周章地阻止她入魔？就連從撫養(yǎng)自己長大的大神官，也會為了陣營和職責(zé)殺死她，為什么這個毫不相干的人卻要不惜冒著生命危險來……拯救她，這個詞可真是充滿了嘲諷。
看多伊爾動搖得厲害，為了徹底斷絕她入魔的可能，林克將自己的身世了出來。
我的父母在生下我之后就分開了，他們各自組成了新的家庭，我是由爺爺撫養(yǎng)長大的。同齡的孩子沒人愿意跟我一起玩，還要經(jīng)常被他們?nèi)⌒Γ诠陋殹⒆员爸虚L大，羨慕甚至嫉妒那些有父母陪伴在身邊的人。這樣的想法我也曾有過，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也許正是這種感同身受，讓我決定給你選擇自己命運的機會。就算此前的一切都不是出自你的意愿，這一次，決定你今后命運的機會，我想交由你自己決定。
過去的種種在多伊爾的意識里快速閃過，祖父、母親，還有不知來歷的惡魔父親，甚至是大神官，周遭的人都在替她做決定，只有這個人把選擇的權(quán)利交給自己。
如果……我選擇成魔呢？
身為半魔，你當(dāng)然有權(quán)利選擇要當(dāng)人還是成魔，只是以目前的局勢，你選擇成魔會遂了霜寒的意，出于大局的考慮，我會將你的意識封存在我靈魂之中。等擊敗不死帝國后，我會找合適的時段將你的意識放回身體。林克向前踏了幾步，逼近多伊爾。在身高方面他沒有優(yōu)勢，但他的氣勢徹底壓倒了心亂如麻的多伊爾。他伸出手，如何，你的選擇？
明知不可信，明知這有可能是另一則謊言，會將她推向更深的深淵。多伊爾還是像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緊緊地抓住了林克向她伸出的手。
我要繼承克倫伯格公爵的爵位，相比惡魔，我更討厭亡靈。
就在多伊爾表態(tài)的瞬間，羅蕾萊的意識返回意識空間，她是被大神官的驅(qū)逐術(shù)擊退的。
記住你此刻的承諾，我能將你拉進來第一次，就能拉進第二次。林克釋放多伊爾的意識并一同返回現(xiàn)實，大神官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下一輪的神術(shù)，卻因為意識的再一次切換而頓住。
在黎明的晨光中，林克松開了扶著多伊爾的手，讓她自行站穩(wěn)。
一度因情緒時空而差點被破壞的封印重歸平靜，多伊爾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靜，這讓照顧她多年的大神官大吃一驚，隨即將目光投向林克。
“我已經(jīng)和她談妥了。”
談妥了？簡簡單單三個字，阿麗西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視線轉(zhuǎn)回多伊爾，只見她點了點頭。
那個脾氣暴躁的孩子居然會如此平靜地接受自己的身份？他究竟怎么跟她的？(未完待續(xù)。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站）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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