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天暗沉了下來。不一會兒,狂風(fēng)作作,刷刷地下起了雨來?催@雨勢頗具纏綿,按理一時片刻停不下來。
然而,讓人沒想到的是,天一黑,雨就停了下來,風(fēng)勢反而刮猛,掃得街頭巷后一片狼藉。
便是在這獵獵風(fēng)下,謝琰抬腳跨上一葉扁舟上。
這扁舟的主人,捏著汗巾試了試風(fēng)勢,顯然是很不理解這大晚上的,怎么會遇到這樣的瘋子。
他布滿褶子的臉上,還掛著一絲善意。可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金葉子,又狠了狠心,殷勤的將腳邊的酒壇遞了過去。
“客人……這些可是夠了?”
謝琰聞言,回著看了一眼,只淡淡地“嗯”了一聲,身體一矮,坐下不話了。
若非看這人衣冠楚楚,又出手闊綽,實在很難讓人不去懷疑他是否腦子有病。
“那……那……”
船家將酒壇擺在舟上,支支吾吾,欲言不欲,雙眼卻朝著他裹在披風(fēng)下,虛虛環(huán)在懷里的一團(tuán)鼓鼓的東西看過去。
謝琰眉頭一擰,目光冷了下來,“還不走!”
船家臉色訕訕,這才收回目光,不再探究。
入夜后的湖畔有著刺骨的寒意。四周圍都很安靜,萬家的燈火離得很遠(yuǎn),仿佛將他隔在了另一個世界。
謝琰就這么靜坐了片刻,終于掀開披風(fēng),將懷里鼓鼓的一團(tuán)擺在了腳邊……卻是一盆早已枯萎的虞美人花。
*
亥時過半,大多數(shù)人已是在睡夢之中。山陰謝府,卻是一片燈火通明。
謝二才剛歇下,就被喊了起來。
自她得知王國寶回建康找過自己,便忍不住讓貼身的婢女去打探了一番。明明已不在意了,可得知他的下場后,她便有些輾轉(zhuǎn)反側(cè)了。
好不容易了睡意,卻被婢女一把推醒了。
“姑娘,公子喝醉了酒,不心跌進(jìn)了湖里……”
謝二一個激靈,猛地坐了起來。
原來……
謝琰今日被天錦和劉裕已成婚的消息,刺激狠了。他包了鳳鳴湖畔邊的船游湖獨(dú)飲,那船主雖有些貪財,卻也并非大奸大惡之人。
看到謝琰衣著華貴,卻是一副醉生夢死之態(tài),便多留了一個心眼。
謝琰酒后墜湖時,他心里不安生剛好折回來,恰時將人救了起來。好在謝琰隨身之物,叫這船主認(rèn)出了身份,這才將人送了回來。
謝二爬起來時,大夫已經(jīng)請進(jìn)了府,得知他只是嗆了些水,并無大礙,她才松了口氣。
吩咐婢女:“取些酬金,送予船主,好生將人送出去吧!
“喏。”
謝琰第二天醒過來,才知道自己鬧了個多大個烏龍,對上謝二一臉的關(guān)切,他扶著額頭閉了閉眼。
“妙妙,我沒事!
他們還真是親兄妹,情之一字,著實害人。
謝二顯然是不大相信,還想細(xì)問,卻見婢女匆匆走進(jìn)來,“將軍,程副將軍求見!
謝琰一愣,偏頭看向謝二,“要不你先下去?”
程峰是謝琰的副將,很受器重。謝琰去壽陽的那段時間,山陰的軍務(wù)一直都是他在打理著。謝二是知道此人的,找到謝府來,多半是有要事相商,便順從地站起身來。
兩人在院中不期而遇。
謝二站在原地屈了屈身。程峰打老遠(yuǎn)就看到從屋中走出的素衣女子,心知她是謝琰的親妹子,也很恭喜朝她點了點頭,腳下稍頓了一瞬,又快速了過去。
“走吧!敝x二道。
跟在她身后的婢女,忍不住悄悄轉(zhuǎn)身朝著程峰挺拔背影看了一眼,臉上微微泛了紅。
眼看謝二將要邁出院子,這才匆匆跟了上去。
屋子里,程峰將謝琰上下打量一番,見他臉色尚好,忍不住多了句嘴,“將軍要是想喝酒,為何不叫上屬下?您要是有個什么閃失……”
謝琰一臉古怪,嘴角處微微抽搐了兩下。
“行了,你來找我,所為何事?”
程峰想起來意,神色一肅,“屬下收到消息,司馬道子已悄悄離開建康,怕是已經(jīng)快到山陰了!
謝琰不在意道:“這山陰就是他的屬地,建康的事情既已辦妥,他不回來,留在建康只會遭人詬病!
完,不知想起了什么,臉色倏地一變。
程峰正聽著他的指示,見狀心中驚了驚,“將軍,是否有妥之處?”
“并不是!
并非有什么不妥,而是謝琰突然想起天錦還在瑯邪王府。雖他不明白她什么時候跟司馬元顯有了交情,竟能讓司馬元顯心甘情愿替她遮掩,然而……瑯邪王府總歸是個事非之地。
依司馬道子的精明,恐怕很快就會察覺到。
他雙眼不由地瞇了起來,“你剛才司馬道子何時能回山陰?”
“怕是今夜就能回城!
謝琰猛地站了起來。
“將軍?”
謝琰:“你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準(zhǔn)備一個隱密能住人的地方,最好是大一點的。”畢竟現(xiàn)在圍繞在她身邊的人不少。
程峰卻有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遲疑地問:“將軍的意思是要準(zhǔn)備一個宅院嗎?不知是給何人居住的?”
謝琰抿了抿嘴,未答。
程峰連忙又:“宅子到是好找,不過若是以將軍的名義購置,就算做得再隱秘,恐怕也有走漏風(fēng)聲的!
的確,這里畢竟是司馬道子的老巢,他稍有動作,便會引來耳目。想必,這也是天錦為何要以身犯險,藏進(jìn)瑯邪王府的原因。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的地方。
可此一時非彼一時,司馬道子剛剛在王恭手里吃了一個大虧,眼下現(xiàn)是驚弓之鳥。虞美人舊部緊隨在天錦左右,藏身在瑯邪王府必然也是有所圖謀,若是讓司馬道子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兒子被人利用,后果將會不堪設(shè)想。
“罷了,宅子就不必找了。”謝琰聲音沉沉,眉宇緊皺,“你先下去吧,容我再想想!
程峰雖然弄不懂他何故出爾反爾,卻也知道不好太過逾,只得依言退下。
他走后不久,謝琰便換了身干凈的衣服,也出了門。他必須在司馬道子回山陰之前,再見天錦一面,無論如何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以身涉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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