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躲在拱門的后面偷偷看著這一切。
這已經是第幾次了?
近日他頻頻飛鴿傳書,到底是與誰傳遞消息?
是朝中的某大臣?還是更加見不得光的人?
起見不得光,采桑如蛇般游走在整個宰相內,悄無聲息的窺視著這里的一切。她在俆道覆身邊多少年如一日的過著這種生活,早已習慣了這樣連呼吸都要偷偷進行的方式。
早在多日前,她剛調查到司馬元顯的后院里暗藏著一個地窖,而地窖里被困著一位女子。那個女子默默的坐在黑暗中,輕輕的抽泣。
采桑為發現這樣一個重大秘密而心喜,但她也下意識的隱藏了這個消息。
她受命俆道覆,在無數個夜里悄悄窺視著這個男人。在遇見他的第一天起,她就是他背后的影子,無聲無息的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他狂傲背后的孤寂,他任性背后的頹廢,他絕才背后的努力,以及他難以出口的愛……關于世人對司馬元顯所不知道的一切,她都看得真切。
這種真切的了解,竟也想毒藥一樣在她心底無聲蔓延。等她發現時,她已經違背了俆道覆的意愿,違背了自己的使命。
她想讓自己回頭是岸,可惜……她已病入膏肓。
就在幾天前,她想更深入的了解司馬元顯的秘密,再次潛入那個黑暗地窖。但是,那個默默抽泣的女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應該不是死了吧。
他要一個女囚做什么了?
“誰?”
一聲輕呵驚回了采桑的思緒,她瞬間收斂心神,從拱門后走出,“是我。”
“采桑……”司馬元顯目光幽深的看向她,默念出她的名字。
“大人,給您沏的茶。”采桑端著茶水,神態自若的走進旁邊的亭子。
“放那吧。”司馬元顯踱步上前,輕問,“徐先生不在府里嗎?”
“一早出去了。”
“他真是越來越忙了。”司馬元顯漸漸靠近采桑,意味深長道。
采桑低著頭,謹慎回道,“義父要做什么事……向來是不也我解釋的。”
“你不用擔心,我也沒有問你。”司馬元顯端起茶水沒有喝,在手指間微微晃動,撇向她,“我知道什么也問不出來。”
“……”采桑沒有話,依然低著頭。
隱隱的,采桑甚至懷疑司馬元顯或許已經知道了些什么,關于她,或者關于俆道覆的真正意圖。
“徐先生雖然在我們宰相府做了多年客卿,卻一直都不喜歡我,也不認同我做的事。”抿了一口茶水,是異常熟悉的味道,甚至連水溫都是一成不變的。他放下白瓷茶杯,步伐悠然的從采桑身邊經過,有意無意的碰到她肩膀的發絲,感嘆道,“現在朝中希望我死的人很多,徐先生也越發的忙了,真是不巧。”
采桑一驚,連忙篤定道,“大人,義父既做了宰相府的客卿,是不會很朝中其他勢力有瓜葛的。”
“沒有瓜葛未必就會支持我。”司馬元顯看著采桑白皙的臉龐,和她始終不敢與他對視的目光,嘆息道,“也罷,起來他也算是我的恩師,若是死在恩師手中,我司馬元顯也是死而無憾了。”
“大人請放心,您是絕對不會死在義父手中的……”在司馬元顯未留意的暗處,采桑的眼底迅速閃過一絲殺氣。
司馬元顯輕笑著,他靠近采桑,在她耳邊曖昧詭異的低語,“那你會幫我嗎?”
低沉誘惑的聲音沿著采桑的耳道,直通她的心底,瞬間纏住了她的心臟。
這簡直是一劑猛藥,令她的呼吸都在微微顫抖,“只要大人吩咐,采桑愿意做任何事。”
望著采桑緊繃的臉,司馬元顯輕笑著與她拉開距離,瞬間又恢復到剛才的安然,眸光卻是陰鷙銳利,“不用緊張,我對你沒有要求。這么弱的你,只會倒倒茶水,又怎能分擔我的憂愁?”
被鄙視的采桑臉色更是緊繃,她動了動紅唇卻什么話也沒出口,她想搖頭,身體卻僵硬得不能動彈。在司馬元顯的氣勢下,她將自己放得如此卑微。
司馬元顯毫不在意剛剛的是否毒辣,轉身不再看她,冷冷吩咐,“退下吧。”
“……”采桑愣愣的頭,像逃似的離開了庭院。
回到俆道覆居住的院子,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熟悉得令她生厭。
她雖是俆道覆的義女,卻從未得到過他的關懷。在俆道覆的心里,永遠都是天下、虞美人和謀權,一切的起都攻于心計,終都要有利可圖。
他只會吩咐采桑做這樣那樣的事,卻從未真正問過她的想法,更不會在意她的感受。他只是利用她,像是在用一個工具一樣差遣她。
可是……可是她已經長大了,她是個有感受知冷暖的人,她有想要的東西,有十分抗拒的東西;會生愛,亦會生恨!
茶水還是溫的,采桑緩緩打開茶壺,神色木然冷漠。她凝望著清澈的茶水,深深的凝望。
“這么弱的你,只會倒倒茶水,又怎能分擔我的憂愁……”
她真的那么弱嗎?
不,她不是,她才不是弱的人。她知道疼痛,她懂得反抗,她可以為心中所想的,做任何事情。
司馬元顯的輕視,俆道覆的無情,采桑越想越恨,握著茶壺的指尖因為收緊而變得蒼白。
“采桑。”
身后有人冷喚,采桑赫然一驚,險些摔了茶壺。
“義父……”采桑轉身,收好雙手低首退到一旁。
俆道覆大步走進屋內,看著她詢問,“你在做什么?”
“沒什么,看茶有沒有涼。”著沏了一杯上給俆道覆端上,心卻死死繃緊,眼神不斷閃動,“義父也剛回來嗎?”
“嗯。”俆道覆接過茶水一飲而盡,重重放到桌上。
采桑心翼翼的觀察著對方的神色,請問,“公主傷得重嗎?”
俆道覆忍不住嘆息,“又失憶了。”
失憶!?
采桑微愣,然而她卻下意識的覺得這對司馬元顯來,或許是好事。然而剛閃過這個念頭,心里就充滿了愧疚——她是北國的公主,是虞美人的主上,是來自故國的人,她不能這么咒公主的。
“司馬元顯有什么動向嗎?”俆道覆現在也是心煩意亂,肩上的擔子重得幾乎令他喘不過起來。
動向?
當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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