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書記,金雞嶺存在賄選行為!這次選舉無效!”
劉志廣坐在蔣勝對面,一板一眼地匯報著,不時看看蔣勝那張黑臉上的表情。
蔣勝倚在寬大的椅子上,黑臉上似笑非笑,仿佛一切皆與他無關。
“有證據嗎?”
“正在查。”
“那就查到再。”
蔣勝眼前又浮現出那個與人無害、一臉靦腆笑容的伙子,在那個復雜的環境里,在這么短的時間里,面對劉志廣這個老油子,能直接出手干掉施忠孝,走上書記崗位,不管他用什么手段,這就是事,好鐵廢鐵,得煉過才知道,看來還真是塊好鐵!
他端起杯子,發現杯子溫熱,他順手倒掉,又填滿了滾燙的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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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時間,胡開嶺家里的氣氛也是滾燙熱烈。
“干了,”胡開嶺豪爽地一口干掉了玻璃杯中的白酒,“爽!”他大喝大聲。
二剛、黑八、彪子、蠶蛹等人紛紛響應。
“岳書記,我是芙蓉街道電視臺的記者,請問,你轉正以后有什么感想?”蠶蛹舉著兩根筷子客串起了記者,芙蓉街道哪有電視臺,眾人都知道他這是開玩笑。
“岳書記,我是金雞嶺之音的記者,請問你在你的任期內有什么施政的宏偉藍圖?”黑八馬上有樣學樣,損起岳文來。
“有,”岳文一口喝掉杯里的飲料,“一句話,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秤分金子!”
“好!”
“爽!”
“痛快!”
眾人轟然叫好,十幾個玻璃杯“咣咣咣”碰到一塊。
“文哥,你看你多幸福,整天有酒有肉,有這一幫兄弟,還特么地當了書記,早知道,我就來金雞嶺了。”彪子抹抹嘴,忿忿不平道,惹得黑八等人又是一陣埋怨。
看著眾人喝得興奮,胡開嶺站起來拍拍岳文的肩膀,兩人來到茅房里。
“選舉前,我以為一點希望也沒有,二剛都想把會場攪了,選舉時,我也一直提心吊膽,你,怎么大家都把票投給你了呢?”
這個疑問,如梗在喉,不問不快。可是問了幾次,岳文都避而不答。看他提上褲子要走,胡開嶺急了,一把抽了他的腰帶。
“哎,哥,你這是干什么?”岳文尷尬地提著褲子,哭笑不得。
“招還是不招?不招你就待在這里聞臭味吧!”胡開嶺得意地。
“我招還不行嗎?”岳文看他這個勁頭,今天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了,他索性和盤脫出,“老書記給我做了工作!”
“怎么可能?”胡開嶺滿臉不信“老書記不是支持施忠孝嗎?再了,你什么時候找過老書記?”
“就是老書記過生日那天啊!走,走,別在這里聞臭味了。”岳文奪過腰帶,走出廁所,邊走邊系褲帶。
“啊?我怎么不知道!”胡開嶺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
“你跟施忠孝搶著敲大鼓,哪還顧得上我!”岳文狡黠地眨眨眼睛,那天的場景又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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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你來試試?”
“我想跟您學鼓。”
“嗯,大鼓多帶勁啊!年輕人不是都想敲大鼓嗎?”
“大鼓砸得再響,也得聽鼓指揮!”
“嗯,看。”
老書記點上一袋煙,遞給岳文。岳文抽了一口,裝模作樣吐出一口煙來,“老書記,我不知道得對不對,這幾種樂器中,大鼓敲得再響,嗩吶吹得再高,都是次要的,鼓邦邦一響,他們才跟著響!”
“嗯,呵呵,對,對……對!可是,這鼓不好打,得會看鑼鼓點,還得一直敲,……就一個字,累!”
“敲鼓就要沒有私心,大鼓砸的時候,該配合就配合,嗩吶響的時候,該停就停,知道自己的作用是什么,不摻合就不摻合,再了,我年輕,累不著。”
老書記笑了,“你跟忠玉的事,我都聽了,那天晚上,嗯,也真難為你了,……好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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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么簡單?我怎么聽不懂?”胡開嶺一幅不相信的樣子。
“其實這是借鼓論事。這打鼓呢,跟作人一樣,鼓呢,就好比是村里的書記,其它樂器呢,就好比村里其它人。打鼓時,沒有私心,就能兼顧其它樂器,指揮其它樂器,當書記呢,不突出自己,不為自己謀私利,也能兼顧其他。你,施忠孝符合這條件嗎?再有啊,老書記,當書記累呢,就是老書記在提醒我,呵呵,我過了,我年輕,不怕。”
胡開嶺拍拍腦袋,還是理解不了。
岳文笑道,“不跟你吧,你還急,跟你吧,還要浪費你的腦細胞!這么講吧,一個干了四十幾年書記的人,如果不公正,早下去了,老書記是個明白人,什么事他嘴里不,心里看得清。再了,他如果想讓施忠孝干,早做工作了,早表態了,還用拖到現在?!”
“那是老書記一個個做了工作?”
“不用一個個做,打鼓時一句話就行。我在選舉時,一切依老書記的意思為準,那些老黨員,只要同意老書記支持我,就會把票投給我。”
“嗯,高,實在是高,老書記是高人,我早就知道,他不會老糊涂的,呵呵,痛快啊,簡直是兵不血刃啊!看著劉志廣和施忠孝那張死了老子娘的臉就讓人痛快。走,喝酒去。”胡開嶺樂開了花,“可是,那廣場呢?”
“你別急,不是還有一個星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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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四天過去了,金雞嶺仍沒有動靜。
陳江平等著岳文來找他,也始終沒見他的身影,電話更是沒有一個。祝明星帶著他的“旨意”去了趟金雞嶺,結果讓岳文跟胡開嶺灌了一頓酒,雖然岳文不喝酒,但勸起酒來,比喝酒更厲害。
祝明星把陳江平的意思帶到了,但岳文愣是沒接茬。
劉志廣也每天都在關注金雞嶺的進展,萬建設這些日子往金雞嶺走的很勤,金雞嶺的一舉一動,岳文的一言一行他幾乎都在第一時間掌握,劉志廣也在第一時間知曉。
“還剩兩天,我也給街道財政打招呼了,借錢不借,要錢不給,我看他憑空能變出個廣場來!”他得意地跟施忠孝道。
施忠孝抽著煙,卻不話。
“上次是我大意了,這次一定給你找回來。”劉志廣很是自信,“在芙蓉街道,還沒有我辦不成的事。”
大灰狼看看他們,恭敬站在一邊,他對岳文的印象始終不錯,不過,這可不是打架,能自備拳頭,他沒錢修什么廣場啊。
“以后你當書記,就維持現狀,但要多給村里做點好事,人哪,都是吃敬不吃虧,你敬人一尺,人家敬你一丈,真有象胡開嶺那樣不長眼的,就得收拾,收拾后就知道誰是爹,誰是兒,收拾帶頭的,看誰還敢再反對!”劉志廣直接安排起了后岳文時代。
“那合同呢!”施忠孝終于話了。
“街道沒有,嗯,肯定沒有,也沒人交過來,我們就當沒有這回事,有事再。”
“嗯,”施忠孝沉吟著,“最近村里事太多,忠玉,……兩口子死得太冤了,公安局有什么進展嗎?”
“我一直在關注這事呢,不過,人肯定會抓到的,也必須有人來負責!”劉志廣道,他的臉上掠過一絲陰狠,“那狗頭金?”
“真沒有,我已經交上去了,再,那也不是狗頭金!”施忠孝正色道。
劉志廣看看他,再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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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不緊不慢地往前趕,永遠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轉眼間,又過去了一天。
“又來了,胡哥,能不能別煩我,讓我好好睡會覺。”岳文懶懶地躺在床上,若有所思。
胡開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頓時,椅子不堪重負,又叫了起來。
“兄弟,還剩兩天了,你怎么一點也不著急啊!”胡開嶺簡直苦口婆心了。
“呵呵,皇帝不急,急死太監,胡哥,我看你不象在宮里上班的人啊!”
“太監?好好好,我是太監行了吧,我是太監,沒有人敢自稱男人!”胡開嶺拍拍碩大的胸肌,“我知道你不想干這個書記,可是咱也不能這么糊里糊涂地下臺吧?那也太丟人了。老書記了,如果你實在沒招,那就發動大家,挨家挨戶湊湊。”
這真是萬不得已了,岳文知道,在農村,象這種集資,往外掏錢,老百姓是一百個不答應,雖然為的是公益,修的是村里的設施。不過,看來老書記是真動了心,也真著了急。
岳文一下坐了起來,“要老百姓集資還要我們這些村干部做什么?”
“你有辦法?”胡開嶺睜大了眼睛。
“有,不過你得支持。”
“一百個支持,你吧,還沒有我胡開嶺不敢干的事。”
“準備十輛拖拉機,多準備些壯勞力。”
“干嘛?”
“要你準備你就準備,晚上七點,村委會門前集合。”
胡開嶺看看他,也不再多問,站起身來,又遲疑地回頭看看他,一咬牙推門而去。
夜色下,黑八手里攥著兩根火腿腸,邊吃邊道,“岳書記,你叫我們來干活,有什么好處?”
“要不直接任命你為金雞嶺村副書記?”岳文挑挑雙眉。
“真的?你了算嗎?”黑八一臉期待。
“我了不算,你回組織辦自己給自己下道任命通知不就行了!”岳文促狹地眨眨眼睛。
蠶蛹、彪子都笑起來,“八哥,你來就是官二代,還當什么副書記,配不上你!”蠶蛹搶過一根火腿腸。
“你罵誰官二代呢?”黑八有些忌憚岳文,可對蠶蛹絲毫不客氣,“岳書記,一個周的時間都快到了,廣場八字還沒一撇,實話跟你講啊,街道想看你的笑話的人多著呢,你這個書記恐怕也當不成了,呵呵,到時候我也鄙視你!”
“鄙視我的人那么多,你算老幾?”岳文不屑道。
胡開嶺來就看不上黑八,大事在前,他更不客氣,也不管他是街道的干部,大聲訓道,“一邊待著去。”
黑八不敢造次,乖乖走到一邊,在胡開嶺背后狠狠做了個拳擊姿式,卻不敢真的打在胡開嶺身上。
十輛拖拉機吐著長煙,幾十名精壯的漢子抗著鐵锨也已聚齊待命,看著這一支隊伍,岳文有些激動,他嗓子一咸,只吼出兩個字------“出發!”
胡開嶺、黑八等人紛紛爬進拖拉機的車斗里,十幾輛拖拉機象一條長龍,嘶叫著,慢慢開出了金雞嶺。
老書記遠遠地站在賣部門前,看著山上蜿蜒而去的車燈,象一座雕塑一樣,靜默不語。
拖拉機開出金雞嶺,由街道南面往東而去。
皎白的月光下,靜靜的辛河無聲地流淌。月光如流水一般,靜靜地瀉在河流上,如銀的水波閃閃地顫動著,神秘而寧靜。
岳文示意著拖拉機在一處干涸的沙地前停了下來,“到了,大家下車吧。”
胡開嶺走到他跟前,狐疑地,“你想用沙墊個廣場?”
“錯,”岳文笑笑,“我想用沙換個廣場。”
胡開嶺一拍腦袋,“明白了,呵呵,這不是沙,這都是錢啊,老少爺們們,動手干吧!”他拿起一把鐵鍬,大踏步走下河灘。
不用宣傳,也根不用動員,干這種事,二剛等人早已興奮起來,他們如猛虎下山,使勁往拖拉機里挖掘著,一锨沙就是一锨錢,誰都不傻,挖得多賣得也多。
二幾十個壯漢興奮地地往拖拉機上鏟著沙子,岳文自己也拿過一把鐵鍬,彪子卻走過來,大聲道,“文哥,挖沙,需要水利局同意。”他在鄉建辦工作,多少知道點政策,由于激動,噴了岳文一臉唾沫星。
岳文笑笑,“彪子,唾沫是用來數鈔票的,不是用來噴人的。”他看看早動起手來的黑八,“沒事,我們也沒貪沒占,用在村里的建設上,有事,領導會去協調的。”他大聲喊道,“大家使勁挖啊,除了修廣場的錢,剩下的都是自己的!”轉眼,他卻這樣鼓勵道。
想法只是在腦子里一閃而過,看著黑八都賣力地鏟著金黃的沙子,彪子發聲吼,沖下河崖。
當天微微亮,腿疼胳膊酸的金雞嶺的老少爺們載著滿滿五車沙回到金雞嶺時,岳文手里也多了一摞厚厚的票子。
“嘩拉”,金黃色的沙子倒在了賣部門前的廣場上,晨曦下,金黃色是那樣耀眼,那樣奪目。
多少年以后,岳文還時常夢到那一大堆金黃色的沙子,因為那不僅標志金雞嶺的建設正式起步,而且標志著他正式走上了一條大路——建設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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