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著,盼望著,馬上就要農歷的年了,金雞嶺家家戶戶過年的東西早都準備妥當。
到了中午,隨著炊煙四起,村的街道上都回向著鍋碗瓢盆的交響,彌漫著飯菜的醇香。
敵人來了有獵槍,朋友來了有好酒,今天一洗自己的罪名,胡開嶺更是高興,比他更高興的是他的老婆,這種高興就直接表現在了中午飯菜的質量與數量上。
阮成鋼、蔣曉云、萬建設、遲遠山等街道干部加上岳文與葛慧嫻,又加上過來陪酒的老書記、二剛等人,坐了一個大桌,到最后,葛慧嫻與蔣曉云都沒在炕上坐,直接到廚房里幫忙了。
蔣曉云其實一直在打量著葛慧嫻,葛慧嫻倒是很熱情,當聽蔣曉云是芙蓉街道黨工委書記蔣勝的愛女后,就更熱情了,但心里卻在一直存著一個疑問,父親是黨工委書記,為什么女兒會選擇刑警這個職業?
“岳書記從來不吃肉嗎?”蔣曉云與村里的婦女主任劉惠英及胡家嫂子在廚房里單擺了一桌,她夾著一塊骨頭,裝作有意無意地問道。
“不吃,我認識他三年多了,從不吃肉。”今天,葛慧嫻很高興,很滿足,烏云過后的睛空是那么暢亮通透,她如今是實實在在體驗過了。
“是從不吃肉,還從不喝酒呢,這樣有事的男人,現在少找了。”胡家嫂子往鍋臺底下添了一把火,又坐了過來。
灶火熊熊,屋內暖暖。
蔣曉云看看葛慧嫻,葛慧嫻笑道,“真不喝,這肉嘛,他自己,有次過年的時候,家里做紅燒肉,他不知為什么就覺著特別惡心,從那以后,就再也沒吃過肉,呵呵,”她的臉上紅光滿面,幸福四溢,“大學時,他從不打肉菜,是土豆白菜,要不那么瘦!”
大學時,是兩人最幸福的時光,那時,除了晚上睡覺,二十四時,兩人在一起的時間絕對要超過十四個時。
哪象現在,看他一次還要漂洋過海,不過,快了,他的那個主任不是答應他了嗎?會幫他調回秦灣,最好就到秦南區!
憧憬著美好的未來,葛慧嫻連嘴角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蔣曉云注意到了葛慧嫻的滿足與幸福,身為刑警,察顏觀色、細致入微是基功。她暗嘆一口氣,不想再去考慮太多,但目光卻又情不自禁地朝屋里望去,卻正望見岳文拿著手機匆匆從屋里走出來,向大門外面跑去,他只穿一件毛衣,身上的羽絨服都沒穿。
緊接著黑八也從里面跑了出來,“等等我,等等我,什么好事不能都你占了……”
葛慧嫻跟蔣曉云也站了起來,葛慧嫻卻是先從里屋把岳文的羽絨服拿出來,跟在后面跑了出去,蔣曉云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宋干事,有情況嗎?”蔣曉云喊住黑八,問道。
“岳文的老師來了,”他看看后面跟上來的葛慧嫻,聲道,“是個女老師!”
蔣曉云白他一眼,“這有什么大驚怪的,”她再看看跑在前面只穿一件毛衣的岳文,贊嘆道,“沒想到他還這么尊重老師!”
“尊重老師?!”黑八一下笑噴了,好一會兒,他才神秘道,“等會兒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幾個人都在朝村委會趕,彪子和蠶蛹也不甘寂寞,都從胡開嶺家趕了過來,蠶蛹緊趕幾步,費力地摟住黑八肥胖的脖子,看看葛慧嫻,神秘道,“就是那個金雞湖畔的夏雨荷嗎?”
黑八神秘一點頭,但馬上又吡笑道,“岳文這個大傻帽,把老師當成師妹了!”
村委會外,一輛白色的野車已停在外面,一個穿著白色羽絨服的女子正站在村委會門前,她長發素顏,清麗婉約,氣質出眾,正在興致勃勃地觀看廣場上的村民踩高蹺,扭秧歌。
她的身邊已經圍了一群村民,幾個孩子圍著她打打鬧鬧,她也不煩,彎下身開始逗起孩子來。
“袁老師,袁老師。”岳文緊走幾步,笑著迎了過去。
袁疏影轉過身來,霎時,岳文感覺心不由自主地“咯噔”又跳了一下。
葛慧嫻與蔣曉云等人也趕了上來,葛慧嫻慢慢把衣服披在岳文身上,臉上雖然帶著笑,但手卻重重在岳文腰上掐了一把。
蔣曉云看看岳文,又看看葛慧嫻,再看看一臉得色等著看熱鬧的黑八,臉色一黯。
腰間吃疼,岳文馬上警醒過來,他看看滿臉“期盼”的蠶蛹,喝得臉都通紅的彪子,擠眉弄眼的黑八,馬上介紹道,“我介紹一下啊,這位是秦灣大學美院的袁老師,上次我們去交礦集團,就是袁老師給牽的線……”
他介紹著,目光卻是朝著葛慧嫻,葛慧嫻一翹嘴唇,目光變得和善起來,卻又輕輕在岳文腰上掐了一把,聲道,“我怎么不知道你還有這么一位老師?”
她完卻笑著走上前去,“袁老師好,我是岳文的女朋友,我叫葛慧嫻,也是秦大的畢業生,歡迎袁老師到金雞嶺。”
袁疏影笑道,“那真是太巧了,”她又看看蔣曉云,“你們今天這是聚會嗎?我今天來開發區,就想到金雞嶺來看看,呵呵,來得有些唐突了!”
岳文急忙介紹,“是上次去秦灣,我與八哥邀請袁老師過來的!呵呵,我們金雞嶺的冬天,更好看!”黑八忙不迭地點頭。
袁疏影笑道,“冰裝素裹,滿目風光,”她轉頭看看蔣曉云,“這位是?……”
葛慧嫻忙介紹起來,接著熱情地邀請袁疏影到胡開嶺家去吃飯。
岳文卻把黑八拉到一邊,看著黑八滿臉不情愿的樣子,他直接罵道,“就是接個人,你非要把自己顯擺出來不是?怎么哪都離不了你?”
見黑八不服氣,他接著數落道,“你白吃這么多年餃子,白長這么多肉,眼力價怎么還長著長著倒退了呢你,沒看到書記的女朋友在這嗎?特么地,以前,我以為你就是1和3中間那個數字,沒想到你還是這兩個數的組合!”
他的聲音很低,但語速卻象機關槍一樣,黑八根沒有回嘴的份,等岳文腰間的手機響起來的時候,他才有機會回嘴,想了想,卻憋不出話來,只吐出一個詞,“s-h-i-t!”
“岳書記,在哪呢?”電話里傳來祝明星的聲音,他一向稱呼岳文是岳的,岳文感覺有些不對勁,正要開幾句玩笑,祝明星卻打斷他,“你準備一下,陳主任馬上就到。”
“陳主任?”岳文一愣,馬上反應過來,“好好,馬上準備。”
放下電話,見眾人都望著他,他笑道,“陳主任要過來看望大家,八哥,你去通知一下阮大隊、遲助理、萬主任。”
看著黑八不情愿地回去,袁疏影就想告辭,岳文跟葛慧嫻極力挽留,她才答應再四處看看。
蔣曉云卻并不想在這里迎接陳江平,她陪著袁疏影往胡開嶺家走去,可是葛慧嫻回去卻又隨著阮成鋼等人走了回來,她朝岳文眨眨眼睛,岳文馬上明白了她的心思,她是想趁陳江平過來,多與領導接觸一下,給岳文加些分。
可是陳江平還沒到,祝明星的電話又打了過來,“管委張主任、交礦集團馮志平董事長,正在去金雞嶺的路上,陳主任讓你做好接待工作。”
岳文皺皺眉,“這下,飯也吃不清閑了。”
阮成鋼聽陳江平過來,不想立即出來,但大家都來,剩他一人在胡開嶺家也沒意思,他只好隨著大家一起過來。
他看看岳文,分析道,“現在兩點多了,我估計江平是有場合剛結束,過來看看大家,張主任與馮董嘛……估計是臨時起意,看來,馮董很關心金雞嶺的股份哪。”
岳文一笑,“那我們更得好好接待了,老書記,我們把鑼鼓打起來吧?”
老書記眉開眼笑,“老哥幾個,走著!”
葛慧嫻卻笑道,“我去收拾一下會議室。”她現在又到了街道辦公室工作,準備會場是基功。
岳文看著葛慧嫻的背影,他的心中陡然又是一動,他忙把胡開嶺叫到跟前面授機宜,看著胡開嶺不住點頭,他心中一松,除去收金礦、修廣場,他在金雞嶺的第三件大事,今天恐怕又有著落了。
轉眼間,廣場上的鑼鼓響了起來,廣場上的秧歌扭了起來,廣場上的高蹺也踩了起來,岳文笑著接過老書記手里的鼓捶,站在大鼓后面拉開了架式。
“咚咚咚,咣咣咣,……”歡快的鑼鼓馬上響徹了整個山村。
紅綢起舞,鑼鼓翻飛,山歌悠遠……
村民們一個個笑開了懷,扭開了腰,亮開了嗓,辛苦了一年,期盼了數載,今天一朝夢圓,喜悅,就從心里迸發出來,高興,就在肢體上演繹出來,向往,就在歌喉里展露出來,而這喜悅,這高興,這向往,就如火山爆發,不可阻擋,又如長河奔流,一發而不可收拾,……
葛慧嫻看著這個沉浸在喜悅中的男人,他的動作夸張而又激情,臉上陶醉而又憧憬,他已經完融合進這歡快的音樂中,沉浸在這勝利后的喜慶中。
聽到鑼鼓聲,袁疏影與蔣曉去也從胡開嶺家趕了過來,袁疏影的相機又開始忙了起來,這原始質樸的秧歌已把她的鏡頭深深吸引,那粗獷歡快的山歌也讓她深深陶醉。
等祝明星強行把岳文從大鼓邊拉過來時,岳文才發現不知什么時候,陳江平、馮志平和一班領導已經站在廣場一邊。
“鐵林,不是跟你,領導來了叫我嗎?”當著一班領導的面,岳文從來不稱呼宋鐵林是黑八。
看著阮成鋼等人忍俊不禁,當黑八同志反映過來就要炸毛時,岳文早把領導讓到了大鼓旁,他看看陳江平,馬上明白了那位胖胖的中年人和馮志平才是今天的主角,“張主任、馮總,我代表金雞嶺四百九十六位村民歡迎兩位領導,蒞臨指導工作,”他滿面堆笑,“今天,能不能借兩位領導的貴手,幫助我們敲響金雞嶺新年發展的第一鑼、第一鼓”。
陳江平含笑站在一旁,起初他還擔心岳文并沒有接待上級領導的經驗,可是一聽此話,他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這子,不僅已經掌握了迎接領導的技巧,而且很高明,這是一種能讓領導既高興又愉悅的話方式,嗯,不得不承認,這需要天賦。
果然,張主任笑了,他伸手接過岳文手里的鼓槌,笑道,“好,金雞嶺是該有新發展了,馮總,你來?”
岳文卻早把鑼槌遞到馮志平手里,“您為我們敲響發展鼓,馮總為我們敲響騰飛鑼!”
馮志平也笑了,金雞嶺的會議結果當天晚上他就知道了,這個聞名于開發區的三亂村一朝得治,他很是感興趣。
今天上午,他就來到開發區,逃脫檢察院、追堵施忠孝等一些驚險細節也通過不同的人傳到了他的耳朵里,這讓他更對那個有過兩面之緣的書記來了興趣。
原以為是阮成鋼的作用,但現在,他存在心里的疑慮徹底打消了,村里有這樣的書記當家,他放心!
他滿懷欣賞地看著岳文,“好,張主任,交礦集團從今天起,與金雞嶺就是一家了!”
“咣,”馮志平敲響了手里的銅鑼。
“咚,”張主任也敲響了跟前的大鼓。
“咚咚咚,咣咣咣,……”兩位領導都來了興致,笑對著敲了起來,岳文一揮手,村民的秧歌又扭了起來,高蹺又踩了起來。
“蔣書記怎么沒來?”趁著領導與民同樂,岳文問祝明星。,前段時間,關于蔣勝的去向版不一,有的是去政協,也有的是調開發區區里的街道。
“蔣書記到管委擔任副主任,今天早上去秦灣組織部談話,一大早就走了。”祝明星得很簡潔,他看看岳文,突然神秘地道,“你也有好事了……”
岳文還沒等問,他就發現袁疏影走到馮志平面前,鑼鼓太響,他聽不清二人的對話,但他明顯看到,馮志平朝他這里看了一眼,兩人又了起來。
岳文卻顧不得猜測二人的對話,胡家嫂子就走到領導跟前,“兩位領導忙工作,還沒吃飯吧,到俺家吃些飯吧!”
劉家嬸子也走上前去,“領導,過年了,家里的飯都是現成的,到俺家去吃吧!”其它幾位嬸子、大娘也都熱情邀請著。
岳文來是怕冷場,但他從心里沒有想到山民如此熱情,而且一點也不怯場,這種邀請發自心底,不做作,不虛偽,讓人感動。
果然,兩位領導都歷經風霜,但從心里明白,這是山民質樸的情意,當他們又從村民手中接過凍梨、凍柿子時,笑得更加親切起來。
卻不料胡家嫂子突然又道,“領導們,俺想給俺村的岳書記表表功!”
岳文來笑呵呵地看著,此時嚇了一跳,卻聽胡家嫂子道,“我們感謝領導給我們派來個好書記,我們現在收回了金礦,修了廣場,明年還要修路,我們村是來有盼頭了!”
她的話就象打開了長河的的堤壩,馬上就有無數聲音開始應和,
“感謝黨,感謝領導!”
“岳書記是好樣的!”
“早該讓岳書記來了……”
“岳書記萬歲!”
……
岳文起初還阻止著,后來他卻感覺自己的手在無力地搖著,心中卻是酸辣交集,突然,他感覺自己的臉上涼涼的,用手一抹,卻是一掬淚水。
老書記也走到張主任與王永平跟前,鄭重其事地道,“岳書記不容易,收回金礦,建起廣場,請領導給他記功!”
胡開嶺卻大聲道,“岳書記還想帶著我們修條水泥路,可就是沒有錢!”
眾人一愣,張主任與馮志平也愣住了,兩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馮志平看看站在身旁的袁疏影,“修!錢,我們交礦集團出了!”
“真的?”胡開嶺猶自不敢相信,剛才岳文讓他如此這般如此這般,他還不相信,現在聽到馮志平的承諾,他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交礦以后與金雞嶺就是一家人!”馮志平更加豪氣。
胡開嶺的臉又激動起來,“啪啪啪,”他帶頭鼓起掌來。
“嘩——”周圍馬上又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大家笑得不可自抑,笑得心花怒放,老書記的臉上更是笑開了花。
馮志平也笑著看看一臉激動的岳文,他雙手往下一壓,作了個停止的姿勢,待掌聲稍歇,他鼓動道,“岳書記在這的威信很高,現在修路也解決了,下面,讓岳書記給我們唱個歌好不好?”
“好!”廣場上馬上響起山呼海嘯般的呼喊。
岳文馬上明白人家王永平看出了自己這點心思,但三件大事已成,群眾高呼狂歡,他自己更是不能自己,這澎湃如潮水的思緒讓他無瑕考慮人心惟危,他感覺自己胸中的藍海已經洶涌作響,臉上的淚水已奪眶而出,感情已經不可阻擋,在萬眾矚目中,他登上高臺,一閉眼,脫口而唱,他的聲音吵啞卻富有磁性,狂野卻又質樸多情:
“墻上哎畫虎哎,不咬人哎!砂鍋哎和面來,頂不了盆哎!侄子不如親生子哎,**是咱的貼心人……吆唬嗨……
天上哎下雨哎,地上流哎!瞎子哎點燈哎,白費油哎!
千金難買老來瘦哎,**是咱的好領頭……吆唬嗨……”
他的臉上如癡如醉,雙手握拳,仰頭高歌,
臺下,袁疏影微笑望著他,葛慧嫻抿嘴看著他,蔣曉云熱切地關注著他,陳江平在瞇著眼睛捋著頭發,馮志平笑著和著拍子,阮成鋼也笑著叨著煙斗……
可是,周圍的這一切,他都看不到了,他只沉浸在自己的歌聲里,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
他唱得很投入,雖然那刀光劍影已經暗淡,那鼓角錚鳴已經遠去,但這半年的往事卻一幕幕涌上心頭,一個個面孔在腦海里交替出現。
那惶恐,那悲痛,那害怕,那糾結,那彷徨,那決絕,那氣結,那高興,那感動,那自豪……,一時,萬般滋味上心頭,酸甜苦辣都在喉頭……
不知什么時候,金雞嶺的老少爺們都自發打起了拍子,胡開嶺,這個七尺漢子,竟流下淚來,老書記也用衣襟擦著眼角……
眩暈,是醉人的眩暈,耳朵里也聽不見任何聲音,連自己的歌聲也飄然遠去,只有風在耳邊,只有一張張笑臉,長存腦海……
多少年以后,岳文屢次回憶起當時的情景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就突然想唱歌,想唱那首《大實話》,也許是當時的情境景感染了他,也許是焦裕祿精神在他心中早就扎下了根,也許是早在心中埋下那為人民服務的火種,只是現在熊熊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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