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喂過狼奶后，白狼就對長孫瑤的手指沒了的興趣，縮卷在她懷中，很快瞇著眼睛進入夢鄉。

    當然，狼有沒有夢，周成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做夢了。夢見李世民站在長安城頭，冷笑的揮下戰劍，繼而，萬箭齊發，身邊無數甲士慘叫著倒下，鮮血很快沁透泥土……

    周成倒吸口涼氣，猛地坐起身子，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洞外已有了亮光。雨停了。天邊泛起魚肚白。清冷的空氣混合著草木幽香吹進洞中。看眼猶自沉睡，但氣色已經漸漸恢復的長孫瑤，周成緊繃的神經不由放松少許。

    活動下手腳走出洞外，原只是想借著蒙蒙光亮，采摘些野果充饑，卻沒想走了半晌后，竟遇見只瘸腿的兔子，費了番功夫將它捉住，等再回洞內時，長孫瑤不見了。

    和她一起消失的還有白狼。

    嗅著空氣里殘留的蘭花清香，周成突然涌起種很不好的預感。

    長孫瑤不會不辭而別，因為她沒有理由，也完沒有必要這樣。所以，走得人，恐怕已經不是自己認識的長孫瑤了。

    周成深吸口氣，扔下野果兔子，帶著一絲希望轉身追出，可惜，雨后峽谷，郁郁蔥蔥，瘋長的雜草和彌漫的淺霧，很容易將所有痕跡輕松掩蓋，故而直到金燦陽光灑落大地，周成也沒能找到長孫瑤。

    而此時，灰頭土臉的步利設，已經進入了馬邑地界。

    紅馬死了，放血狂奔加上連夜趕出數百里路程，就算它是草原上的神駒，血統極其純正，卻也難逃力盡而亡的下場。這讓步利設在哀傷之余，對李閥的恨意，也終于上升到巔峰。

    “報仇！我要報仇……”

    干涸的嘴唇已崩裂出血口，渾身如同散架，每走一步都艱難至極，但步利設沒有放棄，他咬牙向前走著，汗水灑落官道，不知過了多久，馬蹄聲突然從前方傳來，下一刻，一個身著鎧甲，威風凜凜的黑面青年映入視野。

    步利設精神一陣，“尉遲兄，某乃阿史那步利設，速速通知劉太守，李閥狼子野心，反隋是假，圖謀我等是真……”

    話音落下，他腳步一浮，終于支撐不住，昏迷跌倒在地。

    看著地上濺起的片煙塵，尉遲恭猛地眼皮一跳。

    李閥反隋是假？圖謀突厥是真？

    這話如果其他人，尉遲恭肯定會毫不猶豫的認為，他腦袋被門夾了，但阿史那步利設……

    自從劉武周殺馬邑太守，開倉放糧起兵反叛后，就開始和突厥勾勾搭搭。前些時日，突厥使團再前往太原時，還曾在馬邑住過幾日。具體談了些什么，尉遲恭沒有探聽到，但阿史那步利設的身份，他卻是相當清楚。

    突厥始畢可汗最寵愛的王子，義成公主的嫡親血脈，如此人物，在突厥內部可謂舉足輕重，顯然不會在這種大事上胡言亂語。

    “將軍，咱們現在是繼續巡邏，還是……”

    “巡個鳥啊。把人帶上，立刻回城！”

    尉遲恭眼中精芒一閃。

    離開洛陽后，尉遲恭就以校尉的身份，在北地馬邑郡供職。按照尚書省兩個老狐貍的謀劃，是準備在一兩年后，將其推上太守之位，繼而整合周邊鷹揚府，內鎮北地叛亂，外拒突厥犯邊，逐步取代并制衡李閥。

    卻不料能征善戰，表面對大隋忠心耿耿的劉武周，竟因為一個侍女，誅殺了時任馬邑太守王仁恭。

    這突如其來的叛亂，登時打斷了尚書省的布置，經過暗里通信商議后，尉遲恭只得假意順從，蟄伏在叛軍之中。

    至于將來怎樣，實話，尉遲恭心里還真沒有底。

    反間不是那么好做的，尤其是在劉武周野心勃勃，不斷四處出擊的情況下。別的不，光是雁門一戰，死在他手下的隋軍，就已不下數十人。原同為袍澤，如今卻刀劍相向，內心煎熬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尉遲恭很擔心這樣殺下去，有朝一日，就算自己得以正名，恐怕不會落得什么好下場。

    好在，步利設的出現，讓尉遲恭看到了機會。

    李閥反心，近日來幾乎昭然天下，攻打他們，才是真正的戰功，而且絕無后顧之憂。

    一個時辰后！

    馬邑，郡守府內。

    “事情就是這樣，如果不是洵最終心有不忍，將事情合盤拖出，恐怕李閥陰謀，還真能得逞。只可惜，在太原時，我心中憂憤，走的不夠果斷，致使逃亡途中，所有護衛皆盡死在刺客手中。”

    步利設將酒水一飲而盡，紅著雙眼道：“我此番前來，一是示警劉太守，二是欲借兵馬，向南回殺……”

    坐在首位上的劉武周，是個面容方正，身材壯碩的男子，他下顎留著縷短須，炯炯有神的雙眼，蘊含著威嚴凌厲。

    步利設話音落下后，他并沒有急著開口，皺著眉頭沉吟約莫盞茶時間，方才徐徐道：“王子之恨，某自知曉，然兵家大事非同兒戲。太原兵多將廣，城高糧足，其所部黑甲精騎，更是驍勇善戰，均為以一敵三之猛士。反觀馬邑兵馬，滿打滿算不過萬余，就算傾巢而出，恐怕也奈何不得對方。所以，此事還是從長計議為妙。”

    “誰我要打太原了？”

    步利設深吸口氣，冷冷道：“如今往南之路，有數股黑甲精騎，在搜捕于我，我借兵只是想將其通通滅殺，暫出心中一口惡氣。至于太原李閥，哼！待我回返王帳，將事情稟明后，自會帶突厥騎兵前來，盡誅李閥滿門……”

    劉武周雙眼一瞇，但很快，心中便止不住變得火熱。

    太原之地，物產豐饒，所轄人口更多數倍于馬邑。若能借突厥之手攻下，與馬邑，雁門連成一線，那自己在北地的威勢，必將如日中升。

    如此一年，不，也許只要半年時間，自己就能像瓦崗一樣，擁兵數十萬，成為爭鋒天下的真正強者……

    所以，在絕對利益面前，人的貪念當真很難遏制。

    坐在旁邊的尉遲恭，還沒來得及附和忽悠，劉武周便已被心中描繪出的前景偉業激蕩的氣血沸騰，當即重重一拳砸在矮桌間，“王子竟將話到這般地步，再不應允，卻也顯得某太過氣。尉遲恭，此事便交于你了，帶部兵馬出征，沿途撲殺李閥追兵，務必要為王子一血前恥！”

    “喏！”

    尉遲恭抱拳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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