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王洛川的心思很敏銳，納蘭涼僅僅只是一句話，就被他聽出破綻，繼而果斷走人，這般干脆利落的做派，放眼江湖還真是鮮有人能及。
只可惜，行事果斷并不意味著他就能逃出生天。
納蘭涼雖有片刻怔神，沒能來得及出手阻止，但隨后從山谷外掠入的一道身影，卻是將王洛川生生攔了下來。
只見兩人在空中過招，速度快得猶若雷光電閃，短短幾個剎那后，狂暴勁氣轟然四散，一時間，飛沙走石，草葉翻飛，大地被震出無數裂痕。原“死狀凄慘”的十余名秘聞司大漢，此時也顧不得裝尸體了，一咕嚕爬起來，便匆忙向外閃去。
啪！
約莫幾十個呼吸后，兩人再對一掌，終于各自分開。
來人飄然而退，身姿妙曼的落在顆矮松間。清風吹來，揚起滿頭青絲，她看了看黑青漸褪右手，雙眼不由微微瞇起，“八絕毒？連這種功夫都敢修煉，看來你已是將王家的祖訓，忘得一干二凈了�！�
“你是誰？”
王洛川退出數步，沙啞的聲音中透著莫名驚駭。
“你已經沒有資格，問我這個問題了�！�
趙飛燕搖搖頭，目光冰冷道：“是自己動手，留個尸。還是我來出手，替王家清理門戶？”
“你到底是誰！”
“她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這樣做值得嗎？”
一道嘆息傳來，數十名手持強弩的秘聞司高手，簇擁著周成走進山谷。他用手帕墊著手指，將幾根發黑的青草捻在鼻尖處，一邊輕嗅，一邊皺眉道：“暗殺朝廷命官，可是誅滅九族的大罪，就算你不在乎，也完沒必要背這等黑鍋�！�
“居然是你？”
王洛川深吸口氣，沒想到周成會出現在這里，更沒想到，在自己看來仿若螻蟻般的人物，竟能找來趙飛燕和納蘭涼。有這等實力深不可測的強者坐鎮，再加上數十名秘聞司高手，自己就算想走恐怕也沒了可能。
“很驚訝？其實，早在受人指使，威脅宇文明秀時，你就應該想到會有這一天。”
“某不明白你在什么！”王洛川冷哼一聲，目光深沉。
“你如此反應，倒還真我有些好奇了，那個人到底是誰，竟能驅使堂堂青蓮左使沖鋒陷陣……呵呵，論及江湖地位，你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再論武功，能和飛燕姑娘連拼數招而不落下風，你至少也已踏入了大宗師門檻，這等強者，居然會心甘情愿的為人所用？”
見王洛川沉默不語，周成也沒氣惱，嘴角微勾便淡淡笑道：“來，在得知你存在的時候，有件事情，我就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那就是……你為什么要在瓦崗大軍壓境的時候，于洛陽興風作浪。”
“若是和瓦崗勾結，達成協議共謀東都，我不太相信，畢竟，青蓮教的底蘊，在廬江起事時已可看出一斑。而你，能讓宇文明秀忌憚非常，想來身份地位必然不低，在這種情況下，只要你登高一呼，就算不能相應如云，卻也絕對好過與虎謀皮，屈居人下……”
“出頭的櫞子最先爛�！�
王洛川硬邦邦道，“如今大隋虎病尤未死，某心謹慎些，又有何奇怪？”
“沒錯，最一開始我也是這么想的�？山裉煲娮R到你所用的毒功后，我才終于知道了一件事情。”
周成豎起根手指，“洛陽城中的高官，并非為你所殺。”
王洛川沒有反駁，事實上，當功夫顯露出來后，他反駁便再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洛陽被殺的高官，身上沒有任何中毒跡象，而他的八絕毒功，卻早就練到毒入骨髓的境地，只要出手，必會留下痕跡。所以王洛川沒在矢口否認，吐出口濁氣，便冷冷道：“就算如此，又能證明什么！”
“如果只是這樣，自然不能證明什么，但若仔細調查這些人的履歷，卻是能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他們，都是大業十年后，由陛下直接提拔起的青年才俊，而且，這些人所處司衙中，無一例外都有一個原要升遷的大隋官員。”
周成害隨手扔掉發黑青草，語氣幽幽道：“論功績，這些青年才俊不及老人，論治世手腕，他們也和后者相去頗遠，可以，他們之所以能被提拔，完是因為陛下插手的緣故……”
“所以呢？”眾人聽得云里霧氣，唯有趙飛燕挑了挑柳眉，似是饒有興趣道。
“原不該出現，自然要想法抹去。”
周成雙眼微瞇。
這句話很簡單，可其中蘊含的，卻是個天大秘密。
聽懂的人，自然能夠聽到，聽不懂的人，再怎么想也絕不會摸出頭緒。
“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王洛川顯然屬于后者，他原以為周成猜出了什么，卻沒想對方云里霧里了半天，竟只是虛驚一場，當即微松口氣嗤笑道：“如果你以為這樣，就能亂某心神，趁虛而入，未免也太過幼稚了�！�
“趁虛而入？呵，你想得太多了！”
周成搖搖頭，突然向下一揮右手，登時間弓弦繃鳴，數十強弩齊齊連發，恐怖的厲嘯，如同鬼哭狼嚎，幾乎一個剎那，便在空地上帶起陣陣血雨腥風。
很快，十來個面色青白的黑衣隨從，被通通射殺在地，流淌的血液染紅青草。王洛川站在原地，目光冷冷閃爍。在箭雨破空的時候，他原已做好出手準備，卻沒想，所有的箭矢，竟都沒有瞄準于他，不僅如此，就連趙飛燕和納蘭涼這兩個對威脅極大的高手，都在周成很明顯的示意下，未曾放出氣息壓制自己……
這讓王洛川氣勢聚集到巔峰的王洛川，突然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郁悶，忍不住便低聲呵道：“你這是何意思？”
“沒什么意思，就是覺得左使豐神俊朗，英姿不凡，一見之下，便有惺惺相惜之感，故而想要請你共謀大業，不知左使意下如何？”
周成笑瞇瞇道。
王洛川聞言先是一怔，旋即狂笑出聲，“區區一個后生晚輩，也配招攬于某？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出手吧！有事就將某留下，否則……今日之后，某必想方設法，取你項上人頭�！�
“放肆！”
第二傾城臉色一冷，捻著飛刀便上前半步，然而，還沒等她再開口話，周成便冷不丁大喝一聲，“好！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左使氣魄，當真令人敬佩。傾城回來，所有人等讓開道路，不得為難左使，還有……放出消息，從即日起，左使為侯府上客卿，凡秘聞司所屬見之，皆需恭敬禮待！”
這番變臉，當真快得堪比翻書。
第二傾城深知周成套路，短暫一愣后，很快回過神來，可趙飛燕和納蘭涼，卻是眉頭大皺，直到一眾秘聞司大漢轟然應喏后，方才隱隱猜出周成意思。
“你確定要放他走？這種挑撥離間的手段，可未必有效……”
“無妨，我自有分寸。”
周成微笑著側過身姿。
這般擺明讓道的舉止，讓王洛川神色不停變幻，猶豫了約莫盞茶時間，方才冷哼一聲，一言不發的邁開腳步。
“忙活半日，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納蘭涼走上前，老臉帶著些許不愉。
“不然呢？”
周成打個哈欠，“勞煩二位大宗師屈尊降貴，將其生擒活捉？還是直接動手，將他打殺在此？這都沒有太大意義。”
“你不是懷疑他背后有人指使？”
趙飛燕捋了捋發絲，“抓住了，可以引蛇出洞，至不濟打殺于此，也能為你免掉一心腹大患。無論如何選擇，似乎都比放虎歸山強出許多吧！”
“沒有這么簡單�！�
周成搖搖頭，神色漸變冷峻道：“如果青蓮左使背后的人，真是我所猜測的那個家伙，那以其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領，就算我們抓住左使，引蛇出洞的機會，也絕對是微乎其微。與其等到那個時候，敵在暗，我在明，然被動的等待，倒不如趁著今天拼上一把，看看究竟能不能探出個子丑寅卯來！”
“你的意思是，那個神秘人今日就會現身？”
第二傾城眉頭一皺。
“是不是正主，我不知道，但他始終跟在我等周圍，卻是不爭事實�！�
周成深吸口氣，一句話，便讓趙飛燕和納蘭涼神色同時又了變化。
“不可能，某都沒有察覺到分毫氣息，你如何能這般肯定？”
“老涼，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武道是沒有止境的�！�
周成循著聲音，拍了拍納蘭涼肩膀，不等他發火，便瞇著眼睛輕聲道：“知道我為何讓你將他逼逃進這處山谷不？因為，在你們抵達的一個時辰前，我已令人在這山谷中，放置了上千鳥兒�！�
周成話音方落，一陣嘰嘰喳喳的鳥鳴，便突然從四周林木間隱隱傳來，下一刻，不時便會有幾只鳥沖天而起，或是盤恒在空，或是歡快的拍著翅膀，遁入灌木叢內。那種感覺，就像是一潭死水突然煥發生機，一幅靜止畫面突然變得鮮活，納蘭涼瞳孔一縮，登時有所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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