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上江南,羲皇故里。rg
能在山脈高原大多連成一片的隴右之地中憑借媲美江南的美譽脫穎而出,并包藏古神伏羲的神秘傳,單憑這兩點,天水便似乎注定不會與尋常的郡縣等同。
聯(lián)系其起伏經(jīng)歷,倒也的確如此。
昔年秦王掃**,置帝皇號,為天下先,置三十六郡時,天水并不在其中,原邽戎之地易名為上邽,同其余幾縣共屬隴西郡境內(nèi),至漢武帝時,方才歸入天水郡內(nèi)。
至于“天水”一詞的出處,細究下來則又是一段堪稱玄幻神異的故事。
故事的起源,據(jù)是因為秦末漢初時期長年累月的戰(zhàn)亂災禍導致民不聊生,四方怨聲載道,上邽城恰在其中。卻在一天夜里,城內(nèi)忽然狂風呼嘯,雷電交加,金光耀天,紅光現(xiàn)地,若有神人以大道御利器,穿透宇內(nèi)宙外!伴隨著持續(xù)不斷的轟隆巨響聲,蒼穹上方漸漸裂開一條肉眼無法估量的大縫,天河之水由此縫傾瀉而下,旦夕間形成一湖。湖中之水甘冽醇厚,春不涸,夏不溢,四季瀅然,因其冥冥中與天河相通,狀如巨井,世人謂之“天水湖”或“天水井”。
待得漢武帝聽此傳聞,則索性以天水為郡名,雖唐乾元元年便取消郡建制,一律置州,天水郡之稱不復存在,但天水之名卻仍舊存于常年生存在隴西大地上的人們心中,如高坐在廟堂中的神像一般深入。
天水內(nèi)有成紀,乃太皞庖犧氏出生之地,亦為隴西李氏發(fā)源之所,前者存在于過去的傳中,后者還活躍于如今的世界里。
李從珂也姓李,但這個姓并非他生來就擁有,而是旁人后天的賜予,并且與隴西李氏無甚關(guān)聯(lián)。
機緣巧合之下,他卻還是靠近了這里,一切的一切,像極了那與他同樣八竿子碰不到的宿命在指引。
哪怕他其實已換上了另外一層身份,另外一副面孔。
縱使有千萬種不同,古城也始終是古城,媲美江南的細膩美感可從城內(nèi)的某些特別建筑里發(fā)覺,至于城樓和整體面貌,其中經(jīng)歷史沉淀的滄桑感與厚重感,則是從來都繞不開,也避不過的。
無論大城池,歷來都無外乎東西南北四方區(qū)域劃分,古人以右為尊,右屬西方,西應白虎,故而在多數(shù)情況下,較之其余幾方,西城的繁榮程度都要勝出一籌。
但正如好人的身上也不乏部分陋習,繁華的背后往往也有入不得眼的骯臟與污濁,夜晚盛行的黑暗,時辰一到,就將被白晝的光芒驅(qū)散,難出所謂的永夜,那些東西,卻是無論如何也清理不干凈的。
宛若一張破漏百出,卻撕不徹底的。
天水主城西方類似這樣一張的建筑有無?
有,卻不多,并且從未成為人群關(guān)注的焦點。
繞過無數(shù)條花街柳巷,穿過數(shù)不清的幽徑道,借助夜里明滅不定的黯淡星輝和微弱燭光,才能依稀撇清輪廓方位的三層樓,不知已在這座城中立足了多久。
縱使是在城里生活了許久的原住民,關(guān)于那里,能了解到的信息也十分有限,譬如他們知道第一層樓是間生意不太好的面館,卻不知道面館的老板是誰,譬如他們知道第二層樓是間時常彌漫茶香的酒坊,卻不知道因何如此,再譬如他們知道第三層樓是個蛇蟲鼠蟻都不愿進入的半廢之地,卻不知道那里早在十幾年前就搬進了一個人。
人,仿佛從來都不喜歡孤獨,卻又不得不承受甚至習慣孤獨。
成功把孤獨當成習慣的人,難免會有許多旁人理解不了的特殊癖好,青天鎖門窗,夜里不挑燈,從他們的角度來看,不過稀松平常而已。
但今晚不再平常。
只因在這惡臭難聞,四壁皆空,毫無半分雅致可言的“樓閣”內(nèi)足足待了十幾年,不曾向外邁出一步的男人在今夜丑時半刻終于往積滿灰塵的燈盞里添了油,點了燈。
青銅色的燈盞豎放在屋子里僅剩的一張保存相對完整的老舊木桌上,穿著灰色布衣的中年男人坐著更加破舊的木椅,一手撫摸著燈盞,一手探出指節(jié),不厭其煩地在桌面上彈奏算不得動聽的音符,與木椅搖晃產(chǎn)生的咯吱聲響互相迎合。
黑夜里,他的身體傾斜得宛若一根被巧勁拉彎的弦。
并非琴弦,而是弓弦。
弦上應有箭,兩者相合,方能產(chǎn)生不錯的威力,雖待在如此環(huán)境,他對人示威的可能性早已微乎其微,但他的目光實在像是一雙直勾勾的利箭,瞄準了窗外,延伸至外界。
窗卻是緊閉著的。
無縫,無洞。
除了幾縷映在窗紙上的月光外,那樣的位置,那樣的角度,他應當再瞧不見其余任何東西。
偏偏他的眼眸深處浮現(xiàn)出的是一道人影,確切地,是倩影,若皎潔明月般美好,可令無數(shù)人魂牽夢繞。
瞳孔呈下意識的收縮,眸中的倩影卻是顯大,伴隨著燈火搖曳,自然而然地變幻,由外至內(nèi),由虛化實,終成一抹琉璃凈彩。
此情此景,儼然畫中人降塵世,天上仙落凡間。
男人目睹這一切,很快笑了,卻也只是笑了,沒有絲毫起身的意思,就連雙手所放的位置都無絲毫偏差,仍是一手撫摸燈盞,一手叩擊桌面,仿佛這兩樣事情對他而言,比與一個絕色美人暢談風月共度良宵還有樂趣。
“羽師。”
輕言細語,勝萬千旋律,便是在此等昏暗惡劣的環(huán)境下,她的魅力依然不減半分,若無這句羽師,單是她的出現(xiàn),就代表著明暗正反的差別,此行,也更像極了針對某種墮落將進行的救贖。
男人也不知聽沒聽清,停止了撫摸燈盞,空出手來仔細掏了掏耳朵,口中還不時發(fā)出一些怪異的哼聲,直至他將手指從耳朵中拿出,放在面前輕輕吹了吹,聲音才逐漸變得清晰。
“漸漸之石,維其高矣。山川悠遠,維其勞矣。武人東征,不遑朝矣。漸漸之石,維其卒矣。山川悠遠,曷其沒矣?武人東征,不遑出矣”
先秦的詩句,仿佛總有種特別的韻味蘊藏其中,盡管是從言行舉止皆怪異萬分的人口中吟出,也并非無意義,但她的耐心顯然不夠,或者她所認定的時間有限,在男人到“不遑出矣”四字后,她便直接打斷道:“羽師之訓,待空閑時,月離必將深切領(lǐng)會,而今,是家?guī)煼愿牢仪皝恚嬖V羽師一些事情。”
吟誦聲被打斷,男人仍一笑置之,臉上并無怒氣,只是慢條斯理道:“有事便快些,此處地方,似你這般嬌柔纖瘦的紅粉佳人,是不該也不能久留的,何況你還不愿意聽我念詩,自便如此。”
“非是月離不愿,實在是事情關(guān)系重大,不容多少耽擱,望羽師見諒。”自稱月離的女子柔聲致歉道。
男人臉上笑意更甚,“事情關(guān)系重大,有多重大?總不會是時機已到,星野派這盤分裂的散沙要在風暴中聚攏了吧。”
“差不離。”
男人眼中瞬間迸發(fā)出比燈火還要閃耀的光亮,卻又很快泯滅,低聲詢問道:“畢兒,你清楚,何為差不離?”
畢月離道:“時機未至,但因為一些事情的突然發(fā)生,給了我們主動創(chuàng)造時機的機會,加上聚星閣這道避風港規(guī)模已成,在隴西地界內(nèi)頗具影響,經(jīng)家?guī)熍c眾位長老決定,打算以聚星閣的名字廣招門徒,培養(yǎng)新興星相師的同時,暗中伺機控制隴西各大重鎮(zhèn)。此舉雖然還遠遠代表不了星野派的重新崛起,但至少,很長一段時間之內(nèi),我們不必再像喪家之犬一樣東躲**。”
“這就是你所謂的差不離?在我看來,差的太多了,比我眼前這道燈火都飄忽不定,只能讓人預知它的熄滅,而無法期待它的復燃。”
畢月離欲言又止。
男人反倒很快繼續(xù)道:“不過,對于你方才提到的一些突然發(fā)生的事情,我倒是很有興趣,也略有耳聞。”
畢月離起初愕然,隨后驚喜出聲道:“我就知道羽師跟那些長老的不一樣,藏身此處,不入外界僅是表象,其實有關(guān)外界的風云變幻,您比很多人都清楚,對不對?”
“這話得有些過頭了,星野派覆亡已久,我也不再是當年的羽枉矢,之所以藏身于此,還對外界之事略知一二,不過是因為我不想忘卻身為星相師的能,會定期使用物換星移,略做消遣罷了。”
畢月離感嘆道:“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羽師您,才會將物換星移這種高深莫測的手段當作能和消遣。”
羽枉矢道:“物換星移,換的只是身體,心性皆不曾變更,沒你想象得那么高深莫測,倒是那公子六面,面面不同,神魔鬼怪,心性輪轉(zhuǎn),讓我覺得很有意思。”
畢月離神色微妙,“晉三公子確實算是那些事情中的關(guān)鍵一環(huán),若非他劫了玉觀音,滅了五行鬼甲中的四位,就不會有后來的血煞令追殺和六道鬼母出山,江湖大勢也還集中在趨于定型的十大門派之中,不起不落。如今倒好,江湖之深波及廟堂之遠,李從珂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李晉王就似乎已有發(fā)兵跡象,正好成為我們在隴西復興的一大契機。只是,關(guān)于公子六面以及他的種種傳聞,每每想起,總覺得太過離奇了些,畢竟,他還未及冠,年齡與我相差無幾。”
羽枉矢淡然道:“他有他的路,你有你的路,不可貿(mào)然相比,尤其是當他走的是死路,你走的是生路的時候。”
“生路?羽師此話,月離是否能將它理解為對我們此番行徑的理解和支持?”
“理解是理解,支持則未必,但時機未到,我也不能強行改變什么。對了,畢兒,此次選拔門徒,培養(yǎng)星相師,是否已有頗為出彩的人選?”
羽枉矢像是隨口提起,畢月離思考得卻很認真。
“考核還未進行,但從目前聚星閣獲得的情報資料來看,確有幾個值得關(guān)注的對象,我暫且記住了兩人,一個是淮南人,名為夏陰,另一個是隴西地人氏,名為王軻。”
“夏陰,王軻,這兩人有何出彩之處?”
“前者出身星相世家,雖家道中落,天文地理仍無一不精,至于后者,出彩之處在于實戰(zhàn)。”
羽枉矢頓時來了興趣,追問道:“實戰(zhàn)?具體是何情況?”
畢月離道:“他曾以星宮碎星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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