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過神來,顏昭明才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口袋,迅速地將空了的寬口深甕放進籮筐,又立馬將顏舜華也抱到了另一頭,便二話不地撒開步子往前走。
他不是沒有見過那么多錢,而是從來都沒有一次性地收到過那么多的銅板。
“妹,我們先去三叔家,將錢都兌換了。”
省得懷揣著一大捧在路上哐啷哐啷走,就像移動聚寶盆一樣,惹人注目。
他心下惴惴,步子便邁地老大,只是快兜里的銅錢就響地頻繁,勉強地降下速度吧,響動是減弱了,卻總覺得兜沉得慌,身旁經(jīng)過的路人目光也十分的磣人。
顏舜華有些無奈,就這么一點收入,顏昭明居然就這么沉不住氣,心虛地猶如做了賊一般,連帶地籮筐也顛簸得很,讓她坐的很不舒服。
“哥,要不讓我自己下來走?”
她提了兩次,顏昭明都因為只顧著埋頭趕路而沒有聽見。最后還是看到一家的糖果鋪,顏舜華嚷嚷著要下去買糖,他才猶豫著停了下來。
“你答應我的,要多少買多少。哥,你該不會是想食言吧?”
顏昭明當然不想,于是兄妹倆便進了這家李記糖糕鋪。
讓顏舜華感到失望的是,鋪頭里除了各式各樣好看的糕點頗吸引她的目光之外,糖果幾乎都是所謂的霜糖、飴糖,以及一部分的蜂蜜、甜果汁。
所謂的霜糖其實就是以甘蔗為原料的糖,因為形成結晶后成白色,如霜一樣,所以便得了這個名字。后世稱之為白砂糖。
至于飴糖,則是以谷物為原料做成的淀粉糖,吃起來又甜又黏,質上其實就是麥芽糖。
顏舜華并不嗜甜,因此雖然各色糕點都買了一盒,糖果卻只是買了一包,自己捻了一顆放進嘴里,就完事了。
顏昭明原想勸她不要買那么多糕點,其中許多品種顏柳氏都會做,可是看她張開雙手,護犢子一般將那二十幾盒糕點擋在了身后,念及她是第一次跟自己來趕集,母親懷有身孕未必能夠親手做給她吃,便咬著牙付了錢。
就這么一會功夫,她已經(jīng)花掉了三百二十六文錢。
賺錢的速度夠快,花錢的功夫也厲害!
見他心痛不已,顏舜華想到顏四房的情形,終于后知后覺地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從前她家雖然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從來就沒有為過一日三餐而愁苦。
尤其是后來,自己能夠賺錢不,父母也總是三不五時地就往她卡上打零花錢。
有好長一段日子,她都是去這兒玩樂,去那兒掃貨,花錢的速度就如流水一般,嘩啦啦地從不經(jīng)心。
總想著一人吃飽家不餓,雖然過了那段適應期后她收斂了許多,并沒有落下大手大腳的習慣,該吃的吃,該喝的喝,但不該花的錢卻從不亂花,開銷大幅度下降,存款直線上升。
可是如今看來,別存錢了,她能夠不增加四房的額外負擔就是好的了。
連病幾場,吃藥看診都要花錢,更別養(yǎng)身體也費了家中不少肉食,原這些家畜出產(chǎn)應當轉化為家庭收入的。
顏舜華心中的愧疚發(fā)深了。
三百文,按照顏昭明的法,夠四房兩三個月的開銷了。畢竟家里什么都不缺,糧食蔬菜都是自家種的,油也是自家山上種的茶樹或地里產(chǎn)的花生榨出來的,最多也就是買一些鹽、調味品、布料、絲線、手紙以及一些盆罐碗碟。
要知道,家里就連桌凳木桶與筷子,都是顏盛國父子動手做的!
想到這里,她神情一滯,腳步忽然就有些沉重。
她太過隨意,險些讓自己成了敗家女。
顏昭明大概是覺得自己話重了,見她耷拉下腦袋的樣子,怕她心里難受,連忙安慰了幾句。
但到底不是個能言善辯的人,訥訥了兩句,也就閉了嘴,只悶聲不吭地帶著她去了顏盛定的雜貨鋪。
他們的三伯并不在,據(jù)是進貨去了。十六歲的顏昭輝因為整日游手好閑無所事事,這一次也被押著去了見識世面。
至于三伯娘顏羅氏,剛巧在另外一間雜貨鋪坐鎮(zhèn),因此接待他們的人是一姓肖的掌柜。
此人倒是公事公辦,收了兩千個銅板,隨即就遞過來二兩白銀。
于是熱茶也沒喝一杯,兄妹倆便再次到了人頭攢動的大街上。
此時顏舜華已經(jīng)緩過神來,面色如常地看著他順手買家庭日用品。一路走一路買,攏共花了六十文不到,就齊備了。然后到了云秀鋪頭,才停了下來。
她沒有跟著進去,而是站在外面看著籮筐,里頭裝滿了各式各樣的東西,最上面的是一大袋壘地整整齊齊的糕點盒子,讓她看見就心里發(fā)堵。
“這香囊好看是好看,可也未免太貴了,上一回不是才十文錢一個嗎?如今直接漲了一半。”
“可是這批新貨比從前的要漂亮許多啊。你一個月就有六錢銀子,還買不起一個香囊?出去也不怕新來的妹妹笑話。”
“就是就是,丁香姐姐,我買的荷包花了整整五分銀子呢,這都快傾家蕩產(chǎn)了,你就快別嘟囔了,也可憐可憐一下我這荷包空空的人吧。”
一群十來歲的年輕姑娘們從鋪子里出來,有有笑。
她們身材勻稱,高度都差不多,加之身上穿著統(tǒng)一的裝束,除了裙擺處繡著的花不同,顏色與款式一模一樣,讓人乍看上去,幾乎分辨不出誰是誰來。
“竹香你這個牙尖嘴利的,我家還有爹娘跟弟弟妹妹要養(yǎng)呢,哪能像你這般不精打細算?”
這個聲音溫柔,語氣里帶著些許顯而易見的苦惱。
“喲,得好像你家的大哥是吃閑飯似的。你的賣身錢不是給他娶了媳婦嗎?怎么,還準備腆著臉找你這個妹妹伸手要血汗錢?他之前在街上看見你不是裝作沒看見嗎?人家臉色都明晃晃地嫌棄你是個為人奴婢的了,你還想著為那個家掏心掏肺?傻子一個。”
“你別這樣,不管怎樣,那也是我的家。只是因為過得窮了,才那樣。我上次回去,爹娘還哭來著。原還想要給我娘買一個抹額的,二百文錢也太貴了。我還得攢錢。要是我自個兒繡的她喜歡就好了,哎,也不知道能不能買到她中意的。”
也許是底氣有些不足,到后頭,丁香的聲音有些忐忑不安,就連遠去的足音,也迅速減弱。
“愛戴不戴,不戴拉倒。你糾結那么多干什么?每回家去都收光了你的月錢,也不見得來看你一次。我看你爹娘也不像他們自己所的那樣想念你。醒醒吧,別再傻了,你這樣,他們得寸進尺。”
顏舜華目不轉睛地看了好一會,直到竹香有所察覺,回過頭來狠狠瞪了她一眼,這才神色自若地收回了視線。
恰巧顏昭明出來了,她便迎了過去。
“怎樣?她們給了什么價位?”
顏昭明將新買的布料與絲線放好,這才帶著她重新上路。
“香囊是四文錢一個,荷包十文,手帕六文。抹額要貴一些,四十文一個。剛剛進賬了八百文。”
抹額有十個,其余的三樣東西都是二十,除了剛剛買的兩布匹與絲線分別用去四百文與六十文,繡品所得還剩余三百四十文。
顏昭明將價格一一報上,顏舜華聽臉色黑。
云秀鋪子賺的簡直就是暴利。
果然是無奸不商!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