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屜前半部分看上去什么都沒有了，惲夜遙把整個抽屜拉到底，抽屜居然一下子從木框中掉了出來。伴隨著一張照片也一起飄落下來。

    照片上是一個清秀的男人，年齡看上去大概二十五六歲的模樣，皮膚很白，臉部線條沒有什么棱角，五官也看上去很柔和。就像是那種上了很多年學(xué)還沒有工作過的青年人。惲夜遙感覺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青澀不諳世事的神情。

    但這并不是這張照片最吸引惲夜遙的地方。照片上有很多像是被牙簽或者更細(xì)小一類的東西扎的小洞，全部集中在男人的頸部和心臟部位，密密麻麻的甚至連男人穿著什么樣的外衣都難以分辨。

    將照片放在餐桌上，惲夜遙伸手在抽屜夾縫中來回摸索著，由于男人的手不像女人的手那樣纖細(xì)嬌小，再加上電視柜內(nèi)部框架之間本來距離就狹窄，所以惲夜遙摸索得異常吃力。

    冒著手臂被卡住的風(fēng)險，惲夜遙終于從最底部的縫隙中用兩個手指的指尖夾出了一塊方木板，這塊方木板很小，只有人的手掌那么大。不過很厚，很堅硬，上面也是密密麻麻扎滿了小洞。

    惲夜遙將照片放到木板上面，果然，所有的小洞都重疊在了一起。然后惲夜遙從桌上找了一根牙簽，用足力氣朝著照片完好的地方扎下去，伴隨著‘咔擦’一聲，牙簽頭部斷成了兩截。

    “好硬啊！看來某個人對著照片里的男人恨意不小！”

    “你說什么？小遙，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客廳門口傳來謝云蒙的聲音，隨即刑偵隊長的腳步聲向惲夜遙這邊靠近過來。

    惲夜遙順手拿起木板上面的照片遞給謝云蒙說：“這個，是我在抽屜夾縫里發(fā)現(xiàn)的，它應(yīng)該藏在那里很久了，你看上面被人密密麻麻地扎了很多小洞，我是在想，扎這些洞的人可能非常憎恨照片里的男人。還有，這塊木板，也是在抽屜夾縫底部發(fā)現(xiàn)的，上面的小洞和照片能夠重疊到一起。說明照片是被墊在木板上面進行破壞的。我剛才用牙簽試了一下，根本扎不透，所以破壞照片的人應(yīng)該使用的是鋼針或者鐵釘一類更硬的東西。”

    謝云蒙接過兩樣?xùn)|西將它們分別放進證物袋中之后說：“我們會檢驗照片和木板上的指紋，小遙你看到過房間里的尸體了嗎？”

    “還沒有，小左正在房間里檢驗尸體，我不想去打擾他。”

    “他怎么來的這么快？是和你一起來的嗎？”謝云蒙問，一雙眼睛盯著惲夜遙看。

    “可以這樣說吧，我本來是想問鄰居借一輛車自己開過來的，但是沒想到路上汽車拋錨了，正好遇到小左，所以就一起來了。”

    ‘這家伙還真是無孔不入。’謝云蒙在心里咒罵一聲，隨即兩個人的話題又回到兇殺案上面，謝云蒙說：“你跟我一起來聽聽樓下鄰居提供的證詞吧，也許能從中分析出更多的東西。”

    “好。”

    惲夜遙答應(yīng)一聲，兩個人就一前一后向門外走去，而此刻房間里的莫海右正在仔細(xì)檢驗著尸體臉部的傷口。

    “記錄！”莫海右對身邊的法醫(yī)助手說，他一向言簡意賅。法醫(yī)助手趕緊脫下手套拿起筆和本子。認(rèn)真聽莫海右接下去要講的話。

    “臉部總共27條創(chuàng)口，大部分都集中在額頭和眼睛部位。傷口重疊交錯，內(nèi)側(cè)軟組織出血現(xiàn)象非常嚴(yán)重，創(chuàng)面周圍紅腫，伴有炎癥，確定為死前傷害。受害人應(yīng)該在短時間內(nèi)遭受到猛烈攻擊，立時斃命。”

    “眼睛內(nèi)部晶狀體和玻璃體都被完全破壞。根據(jù)刀口形狀，眼睛和眉毛區(qū)域應(yīng)該是剔肉刀下半部分接觸到的地方，兇手用力程度和刀面寬度都是最大的，眉骨和上半部分鼻骨粉碎性骨折。”

    “尸體嘴唇部分的皮肉被完全削去，臉部中央有一個模糊的血手印，初步鑒定兇手是按住死者臉部致使其無法反抗，再切割唇部皮肉的，所以未有傷及其它部分。鼻子中央的傷口確定是死后再砍上去的，周圍皮膚未見紅腫以及變色。”

    “看手印的形狀，可以確定為右手，所以兇手是左手持刀行兇，初步判定為左撇子。目前兇手留下兇器的目的不明，兇器把手上也有一個血手印，但不完整，五個手指指尖部分比較清晰，手掌中間部分被大量鮮血涂抹過。根據(jù)這個手印的形狀，可以進一步確定兇手是左撇子。”

    莫海右滔滔不絕地說著，用帶著塑膠手套的手翻動尸體，尋找新的證據(jù)，他的手從死者臉部和頸部轉(zhuǎn)移到敞開的領(lǐng)口之間，說：“死者有明顯的整容痕跡，臉部頸部都注射過玻尿酸，完好的皮膚呈現(xiàn)腫脹現(xiàn)象，是玻尿酸導(dǎo)致的后遺癥，并非死亡導(dǎo)致。”

    “這說明，死者死亡時間還非常短，大概范圍是今晚的7點30分到9點之間，前后誤差不會超過一個小時。窗戶開著，通風(fēng)效果很好，房間里濕度也不高，沒有特別的外界因素影響死亡時間。”

    “死者面朝西側(cè)的大衣柜，背朝東側(cè)墻壁。大衣柜門完全打開，現(xiàn)場勘察人員有沒有提取衣柜上面的指紋？”莫海右問助手，這位助手很早就在現(xiàn)場幫忙了。

    “有，外側(cè)把手和柜門上的指紋都已經(jīng)提取了。”助手回答說。

    “我說的是衣柜門內(nèi)側(cè)的指紋，還有，衣柜內(nèi)部也要仔細(xì)檢查，衣服上的毛發(fā)都要提取進行化驗，確定其主人身份。現(xiàn)在尸體可以搬出去了，房間里立刻讓檢驗科的同事回來再做地毯式搜查，尤其是床底和衣柜內(nèi)部，還有地毯周圍，一寸都不能放過。”

    “莫法醫(yī)你是說犯人有可能藏在衣柜中？”邊上的助手一邊收起筆記本，一邊問。

    “現(xiàn)在還不能確定，要等所有的檢驗結(jié)果出來之后，才能知道答案。”莫海右回答完，脫掉滿是鮮血的手套，兀自朝房間門外走去，他要把剛才的發(fā)現(xiàn)和自己的初步推斷結(jié)果同惲夜遙以及謝云蒙先溝通一下。再聽一聽謝云蒙從證人那里得來的口供。”

    此刻的謝云蒙和惲夜遙正在樓下202室同一位老婦人交談，這位老婦人已經(jīng)年過八十，腿腳幾乎處于癱瘓狀態(tài)，聲音也因為牙齒缺損的原因有些口齒不清。兩只眼睛很明顯已經(jīng)是白內(nèi)障晚期了，眼黑部分覆蓋著大片陰影。但是老婦人的精神卻非常好，坐在一輛半自動的輪椅里面，身邊有一個大概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照顧，老婦人介紹說這是她的小女兒。

    老婦人坐在窗邊，身上蓋著一條薄毯子，中年婦女還在廚房里忙綠。惲夜遙和謝云蒙坐在老婦人面前的布藝沙發(fā)上，正在聽著她講述。

    “樓上那家人家啊！男的姓寧，女的我不知道姓什么，搬過來也就兩年多的時間吧。303室的小龐，呃…就是那個暈過去的目擊證人。經(jīng)常要到我家來幫忙，她很了解那戶人家，我知道的這些事也都是小龐告訴我的。”

    “聽小龐說，寧先生很不顧家，經(jīng)常晚上出去和朋友下棋，他好像很迷戀下棋。具體的我不是很清楚，小龐說寧先生和那位下棋的朋友關(guān)系非常不一般，我猜啊！絕對是個女的，要不然小龐不會那么說，她可不是喜歡胡說八道的人。”

    “奶奶，302室那戶人家經(jīng)常會吵架嗎？”謝云蒙問道，而惲夜遙一直仔細(xì)傾聽著他們的對話。

    “這倒是不清楚，我沒怎么聽到過他們吵架，小龐也沒有提起過這方面的事情。對了，寧先生好像開了一家生意很不錯的小公司，我女兒一開始總是對小龐說寧先生是個會賺錢的男人，后來，小龐才告訴他，寧先生公司大部分的啟動資金都是他老婆拿出來的，而且是這幾年結(jié)婚之后才開始賺的錢，之前好像一直處于虧損狀態(tài)，一度撐不下去差點倒閉呢。”

    “反正，小龐說寧先生依靠他老婆才有的今天，所以對于寧先生夜不歸宿的事情，小龐一直都覺得憤憤不平。她也給寧先生的老婆出過很多主意，但是都沒有效果。”老婦人說到這里，停頓了一會兒，她顫抖的手端起身邊茶幾上的蜂蜜茶，準(zhǔn)備喝上一口。

    看著老婦人顫巍巍的樣子，惲夜遙趕緊幫她托住茶杯底部，老婦人輕聲道謝之后，喝了一口茶，然后等惲夜遙幫她把茶杯放好之后，才繼續(xù)開始講。

    “事實上，寧先生夫婦自從搬來之后，夫妻感情就不是很好，我們做鄰居的都可以看出來，寧先生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有點，嗯……怎么說呢？也不是那種純粹的悶葫蘆。我覺得是他天生不喜歡和陌生人交往。他的老婆倒是很會打交道，小龐經(jīng)常和她兩個人一起去美容或者做指甲頭發(fā)什么的。”

    “那么今天晚上八點到九點之間，樓上有什么異常的聲音嗎？”謝云蒙問。

    老婦人沉思了一會兒說：“沒有，哦，你們等一下。”然后她按鈴叫來了女兒，問：“我們今晚出去散步是幾點鐘？”

    “嗯，是晚上七點五十分出去的，八點二十分左右回來的。”她的女兒說。

    “好像我們在門口有遇到一個人從電梯里出來，那是誰啊！”老婦人繼續(xù)問，她因為眼睛不好，距離稍微遠一點就看不清楚了。

    “就是寧先生啊！您忘啦，他離開的時候還同我們打過招呼呢。”

    “阿姨，那個時候是幾點鐘？”謝云蒙馬上插嘴問道。

    “呃…大概是八點二十分不到一點吧，我是回家之后才看的手表，回到家是八點二十分準(zhǔn)時，所以在電梯門口的時候，應(yīng)該相差兩三分鐘左右吧。”中年婦女回答完，衛(wèi)生間方向突然傳來一陣音樂聲，大概是洗衣機里的衣服洗好了，中年婦女打了聲招呼之后就匆匆離開了。

    謝云蒙和惲夜遙也不阻止他，繼續(xù)同老婦人交談，而莫海右此刻已經(jīng)站在了202室門口正準(zhǔn)備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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