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fā)走那仆伇,樂天看著請柬上的落款人,自言自語道:“這黃旺又是哪路神仙?”
心中又怪此人好不曉事,尋常人去伎家玩樂都選在夜晚,有誰會在大中午去花街柳巷盤桓。
身旁的于官人瞟了眼樂天手中的請柬,道:“這黃旺是黃達黃員外家的管家,城杏花樓、得月樓還有這怡春閣都是黃家的產(chǎn)業(yè),莫非樂差爺不知?”
“原來如此!”樂天之前并不知曉這怡春閣也是黃家的產(chǎn)業(yè),略做揣測,樂天的心中明白了七八分,這黃旺為何邀自己去怡春閣一敘的原由。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樂天略過思忖后,心中又有了打算。
看著樂天不知在想著什么,一旁的于若琢神色間漸有幾分焦躁:“于某今日是有事相求于樂先生,還請樂先生移步一敘!”
話音將樂天從思忖中引了出來,樂天心中又道,不知這于官人來尋自己做什么,但對方也是有身份的人,自己倒也不好拒絕。
尋了家上好的酒樓要了間雅致的包間,于若琢又叫上些精致酒菜與樂天相對而坐。
這于若琢尋自己為了何事,樂天不解便開口問道:“樂某不過是衙門中的胥伇,于官人何以如此相待?”
“先生開口詢問,于某便直了!”于若琢輕嘆道:“于某也是讀書人,曾受好友熏陶影響,仗著家中薄有些田產(chǎn)酷愛收集金石字畫與奇花異草,誰料眼下卻成了禍?zhǔn)拢 ?br />
原來這于官人家中曾有一名喚吳阿大的仆人,因?qū)掖瓮当I家中財物,被于官人杖責(zé)趕出家門,成為無賴潑皮,近日這吳阿大卻不知通過什么途徑,結(jié)織了那馮轉(zhuǎn)運使手下的差伇,為了報復(fù)于若琢,那吳阿大想在轉(zhuǎn)運使面前提及于家藏有奇花異石之事。
在衙門里做事的時間不長,樂天倒也知道在平輿的地痞無賴中有這么一號人物,只是這吳阿大向來奸狡沒犯過大案,衙門里也就睜只眼閉只眼。
到這里,于若琢神色發(fā)的無奈:“供奉局在東南的作為,想來樂先生也是知曉些的,若這賊仆算計于某得逞,于家將不存也,聽聞先生識的那位轉(zhuǎn)運使馮大人,于某懇請樂先生在大人面前周旋!”
話間,那于官人遞過來一張地契:“先生作桃花庵歌傳唱州府,更得庵主之美名,于某知先生雅正質(zhì)樸,特將城外清河邊那處桃園買下,另起桃花宅堂一座,以配先生庵主雅號!”
看那地契,樂天在心底道,我要這桃園有何用處又帶不走,眼下亂世將臨,地契哪有銀錢方便實在,為了顯示自己高風(fēng)亮節(jié)忙虛偽的連連推辭。
推辭了半響,于官人發(fā)的著急,心中清楚若樂天若不收下這地契就等于不想幫助自己,自家就真的將要大禍臨頭。最后在于官人苦苦哀求之下,樂天才“勉為其難的”將地契收入懷中。
隨后,這于官人又遞來三張紙契:“這三百貫官鈔是于某贈與馮大人的程儀,煩勞先生從中周旋!”
交子!
樂天頭一次見到世界上最早的紙鈔,細(xì)細(xì)的打量一番,但那馮大人會不會收下,樂天心中也是無底,將交子推了回去,同時也并未拒絕:“明日樂某去見那馮大人,帶于官人一同前往,至于事情辦不辦的妥,就要看于官人你了!”
“多謝樂先生!”于若琢也是明白人,知道樂天能做到這一步已經(jīng)很不錯了。二人又對飲了一番,方才散去。
次日中午,樂天帶尺七如約來到怡春閣,命尺七候在門外,剛一進門便見那王老鴇帶了兩個姑娘迎來,將自己簇?fù)碓谥虚g。
“樂差爺快里邊請,婆子我和這兩個女兒可候您多時了!”王老鴇一張老臉盡是討好的笑容,伸手輕摑著自己的面頰,討?zhàn)埖溃骸捌抛游疫@張嘴就是賤,得罪了樂差爺,該打,該打,樂差爺大人有大量,不會計較老婆子罷!”
話間,將樂天引入一間雅室。
進得雅間,只見一四十多歲留著兩撇老鼠須的中年人站了起來,拱手對樂天笑道:“難怪樂差爺有桃花郎君之雅號,今日得見果然是風(fēng)流倜儻的少年才俊!”
“都是好事者調(diào)侃樂某的戲謔之言,又豈能當(dāng)?shù)牧苏妫 睒诽煳⑿禮,卻不識的此人,用問詢的目光看了一眼王老鴇。
王老鴇何等機靈,忙介紹道:“這位便是黃管家,這怡春閣表面上是老婆子管事,實際上黃爺才是真正主事之人!”
樂天客氣了幾句,便分賓主落座,兩個女伎左右將樂天夾在中間。
那黃管家斜視了那王老鴇一眼,對樂天賠笑道:“我家這王婆子好不曉事,前日得罪了先生,今日黃某是特意給先生賠禮的!”
這王老鴇何待伶俐,忙又向樂天諂笑道:“婆子我年老蒙昧,得罪了先生,這向先生賠罪了!”
揮退王老鴇,黃管家與女伎陪樂天吃酒胡侃一番,試探著問道:“聽聞樂先生得縣尊老爺與主簿大人青眼現(xiàn)監(jiān)管酒務(wù),想來日后縣里酒務(wù)吏目一職非先生莫屬了!”
“哪里,哪里!”樂天故做酒色迷離狀,有意無意的答道:“樂某不過在衙門里討口飯吃,日后兩位老爺右遷,樂某還不得依仗平輿父老照應(yīng)!”
果然是個聰明人,黃管家暗暗點頭,又道:“最近平輿限酒,有傳言是先生的意思!”
“平輿去歲欠收,秋釀大酒較往年少釀了三成,眼下若不限供,恐怕仲秋酒未曾上市,大酒便己售罄!”樂天直接承認(rèn),不過心中卻有些不悅,這黃管家未將怡春閣的紅牌蘭姐兒叫來倍侍自己,顯然黃管家是有意暗示自己不夠份量。
“國朝有律,外鄉(xiāng)酒水不得進入境!”黃管家先道,隨即又壓低了聲音道:“想來樂差爺也知道,得月樓、杏花樓還有這怡春閣都是我黃家的產(chǎn)業(yè),每日能賣出八百多斤上等酒水!”緊接著試探著對樂天問道:“眼下平輿酒荒,樂差爺能否糶出一十二萬五千斤上等秋釀與我家?”
聞言,樂天咋舌,又算道:“縣上等秋釀四十八文一斤,這一十二萬斤,黃管家莫非要六千貫錢的?”
“不錯,六千貫錢的上等秋釀!”黃管家點頭:“先生也知道,但尋常百姓只喝五文一斤的下等雜酒,哪喝得起上等秋釀,先生不如將酒務(wù)的上等秋釀盡數(shù)賣與我家!”
“此事容樂某想想!”樂天停下筷子,做沉思狀。
“樂差爺監(jiān)管酒務(wù),不過是樂差爺?shù)囊痪湓挾海瑯凡顮斢趾涡瓒鄳]!”旁邊女伎將身子貼在樂天懷里摩擦著嬌嗲。
黃管家不動聲色,一張官交遞到樂天的手中。
見是張十貫錢的交子,樂天暗叫可憎,這黃管事用十貫錢就想買通自己,簡直就是在污辱自己。強壓心中怒火,樂天展現(xiàn)出自己的演技,如見錢眼開般道:“黃管家切不可將此事張揚出去!”
“那是,那是!”黃管家一臉笑意,又道:“幾日后黃某命人去官務(wù)拉酒?”
“明日午后便可!”樂天一臉笑意,又叮囑了一句:“不過要現(xiàn)錢交易,中間出了差遲,豈是我一個差伇能負(fù)擔(dān)的起!”
見交易做成,這黃管家又吃了兩碗酒,興沖沖的離去。
望著黃管家的背影,樂天眼底冷笑連連。又與女伎嬉戲吃了幾杯酒,這兩女伎的姿色又算不得上佳,心中還掛記著于若琢所托之事,也就沒了多少興致,口中推托還有公務(wù)在身便起身離去。
出了怡春閣,樂天轉(zhuǎn)身便去嚴(yán)主薄那里商議一番,之后又趕往暢春亭。
于若琢早便在暢月亭外候著樂天,二人剛剛見面,樂天便見于若琢神色間更加忐忑。
感覺到于若琢神色有異,樂天問道:“于官人,何事?”
“沒想到禍?zhǔn)陆K于臨頭了!”于若琢面色沮喪:“方才見那被于某趕出家門的賊仆吳阿大,剛剛?cè)チ藭炒和ぃ雭泶丝陶谝娔邱T大人!”
思慮片刻,樂天嗤笑一聲,對于若琢道:“怕什么,但凡能用銀錢擺平的事情都不算事情,于兄只需準(zhǔn)備足夠的銀錢,且看樂某如何整治那賊仆!”
這話的讓于若琢放了些心,在原的三張百貫交子上又拿出兩張同樣面額的交子,交與樂天手中,道:“為兄一家老就拜托樂賢弟了!”
看到五百貫錢,樂天點了點頭,同時吩咐隨行的尺七快去尋些幫伇來等候差遣。
隨后邁步走入暢春亭,來到馮大人居住的雅舍,只見得月茹與另一名女伎正陪坐在馮大人左右嬉戲吃酒,對面有一人佝僂身子媚笑討好的著什么,樂天心中知道此人便是那潑皮無賴吳啊大,這吳阿大見有人進來便住了口。
“你來的正好!”看到樂天進來那馮大人招手,興沖沖道:“聽此人,你平輿的大戶人家中也藏有上等的花石?”
樂天故做驚異狀:“平輿人貧地瘠、無山少水,何來上等花石?”
伸手一指立在旁邊的吳阿大,馮保吃了口女伎喂來的酒水道:“此人與官聽的!”
“此人如何得知?”樂天做驚詫狀。
那人見樂天能與馮保話,以為樂天定是個有來頭的人,忙道:“人在于員外家做過仆伇,那于員外喜歡收集金石花草,為人親眼所見!”接著又討好道:“人見馮老爺帶來的吏員都被衙里的公差帶去與粉頭吃酒僄宿,人特意打聽到馮老爺居處前來稟報!”
聽到自己的手下去吃酒僄宿,馮保冷哼一聲:“都是憊懶無懶護廢物!”
樂天低聲笑道:“馮老爺莫要責(zé)怪,老爺?shù)倪@些手下都是人命人帶去玩耍的,這些兄弟隨馮老爺出趟公差,若是沒的玩耍,誰還肯與老爺賣力做事!”
“嗯!”馮保點頭笑道:“你果然會辦事,比官手下的那些廢物強多了!”話間,命女伎加了雙筷子,讓樂天陪坐在一旁。
“的最近查到樁不利于馮老爺聲名之事!”吃了幾杯酒,樂天估計衙門里的差伇也快來到了,壓低聲音湊上前道。
“喁?”聞言,馮保一怔。
瞟了眼硊在地上之人,樂天接著道:“近日有名喚吳阿大的潑皮言稱是轉(zhuǎn)運使馮老的爺親信,在平輿招搖撞騙,但凡平輿富戶每家若不送他幾十貫銀錢,他便向馮老爺誣告誰家藏有上好花石,讓馮老爺查抄!”
話間,幾張交子不動聲色的遞到馮保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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