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跑啊!”手拿家法樂氏追的氣喘吁吁,見樂天被自己追入到了死胡同,眉眼中帶著幾分冷笑,下一刻手中竹鞭在破空聲響亮的落在了樂天身上,疼的樂天一陣大呼叫。
“梅紅,外面出了何事,怎這般吵鬧?”繡樓閨閣內(nèi),一二八年華閨中姐,聽到外面?zhèn)鱽淼膽K叫聲,輕挑眉頭開口問道。
站在樓邊的丫頭,透過窗縫正蠻有興致的望著樓下某人被執(zhí)行家法的一幕,笑嘻嘻的轉(zhuǎn)過頭來:“姐,有人被堵到了咱家樓下的巷子里,正在被人拿著竹鞭打呢!”
“打人有什么好看的,你這丫頭還能笑出口!”那閨閣姐白了一眼婢女。
梅紅輕笑了一聲,道:“那挨打之人,姐應(yīng)是曾聽得過姓名的!”
“你這丫頭不許胡!”那姐斥道,面容上猶帶著怒意:“聞聽挨打之人的聲音是個年輕男子,我終年守在深閨,如何識的哪個陌生男子!”
梅紅湊到姐的面前,神秘的道:“姐還記的半月前,老爺差些曾為姐訂了門親事么?”
聞言,這姐慽眉:“父親過,那人身為差伇倒也罷了,且品性不端,當(dāng)不得良配!”
原來這坐在樓上的姐,就是差些與樂天結(jié)成姻緣的秦家娘子秦芷。
梅紅再次笑嘻嘻的道:“姐不認(rèn)的那人,奴婢卻是識得此人的,這在樓下挨打之人正是那個樂二郎,打人的就是他家阿姊樂氏!”
“原來是他!”秦芷露出一抹幸災(zāi)樂禍的笑意:“走,去看看去!”
話間,秦娘子走到繡樓窗前,將窗子開了個縫,將目光向下投去。
挨了十多下家法,樂天又不敢反抗,只得求饒道:“阿姊,弟是去過花街柳巷應(yīng)酬,但真的沒有碰過那些鶯鶯燕燕!”
“去花街柳巷不是眠花宿柳,難道是去學(xué)柳下惠么?”樂氏冷哼一聲,手中的家法依舊是不依不饒的向樂天身上招呼下去。
“樂家姐姐且先住手,聽于某一言,令弟的品行著實可以與古之大賢柳下惠相提并論!”于若琢趕了過來,在一旁勸道。
樂氏聞言,看著于若琢冷笑了一聲:“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家二郎就是做了衙伇,才會與你們這些不三不四的人廝混在一起,墮落到這如今這般地步!”話間,樂氏卻是鼻子一酸掉下淚來,慽然:“起來都怪我疏于管束二郎,才令二郎墮落到這般模樣,真是愧對逝去的爹娘!”
“活該挨打!”繡樓上,梅紅朝著樂天輕啐了一聲:“幸好老爺撞見這樂二郎行為不端,才看清真實面目,不然姐嫁過去可就真如跳入了火坑!”
秦家娘子面色不悅,轉(zhuǎn)身道:“關(guān)上門窗圖個清凈,省的被這些腌臜事污了耳朵!”
“你憑白無故打二郎做甚?”就在樂氏哭泣之際,得到手下通知的李都頭忙追了過來厲聲喝道。
“都是你這壞了良心的!”看到自家夫婿,樂氏掩去悲慽面色又是一厲:“奴家過二郎是讀過圣賢書的,可你偏偏讓二郎來做這差伇,不過才月余的光景,二郎現(xiàn)在都變成什么樣子?奴家也是今日才聽到鄰里們的議論,現(xiàn)下街談巷議里都是二郎的那些腌臜事!”
“婦人之見!”見自家娘子這般話,李都頭從嘴中擠出四個字,又道:“你不見,二郎現(xiàn)在多受大老爺?shù)拇姡幚硌瞄T公事時,便是為夫也要喚二郎一聲樂貼司!”
“依你這般話,二郎還是個知上進(jìn)的人了?”樂氏看著夫婿冷笑,并不相信。
“那是自然!”李都頭仰首道:“二郎深得知縣大老爺器重,如今己被擢升為貼司,你不見今日二郎穿的是青衣斕衫、頭頂東坡巾腰系細(xì)絲絳,不再是胥伇的裝束了么?”
心中生怒,只顧及著家法懲治樂天,倒忽視了樂天的裝束,樂氏仔細(xì)打量了一番樂天,依舊有些不大相信,問道:“二郎,你家姐丈的可是真的?”
樓下正準(zhǔn)備關(guān)窗的梅紅,聽到樓下這般話,忙對自家姐道:“姐,快來!”
“我過關(guān)上門窗,免的被那人的下流臟事污了耳朵,你怎還在那邊盤桓!”秦家娘子依舊一臉的不悅。
“姐,姐!劇情好像反轉(zhuǎn)了呢!”梅紅極有興致的道,仿佛在看一場大戲,生怕自家姐錯過,又喚道:“姐,你若不看可別后悔哦!”
“阿姊,姐丈的句句屬實,二郎僥幸得縣尊青眼,被大老爺升做貼司!”樂天揉著腫痛的身體道。
“李家嫂子錯怪樂兄弟了!”于若琢再次上前拱手施禮:“在下姓于賤名若琢,縣于家莊人氏,也是中過舉人考過解試的,許某深佩令弟之人品,更視令弟為至交!”
樂氏有些不好意思,歉意的福了一福:“方才妾身失禮了,還望于大官人不要責(zé)怪!”
“原來是于大官人!”這邊李都頭自是聽過城富戶于若琢于舉人的,忙拱手道。
“見過李都頭!”于若琢自是識的李都頭,見過禮后又道:“李都頭與都頭夫人想來都知道,前些時日那轉(zhuǎn)運使來平輿搜刮民脂民膏,于某受家中惡仆吳阿大陷害面臨家破險境,多虧樂兄弟急義相助,才使的于某免除那傾家之難!”
到這里,于若琢又是一聲長嘆,聲音有些愴然:“有關(guān)樂兄弟出入伎家尋、歡做樂的傳言在縣甚為流行,卻哪里知道樂兄弟是為縣黎民忍辱負(fù)重,若不是樂兄弟施計讓那轉(zhuǎn)運使馮保流連伎家不返,平輿的富戶十家怕是有八家要被其搜刮破落,樂兄弟每日去伎家不過是去送些銀錢,免我平輿百姓被那貪官荼害,卻又有幾人知道樂兄弟之大義!”
顯然于若琢這番話是故意夸大其詞,為樂天開脫的法。
“若非如此,二郎進(jìn)入公門尚不過一月,知縣大老爺如何會將二郎升做貼司!”李都頭不失時機(jī)的插言,又對自家妻子道:“縣縣尊老爺兩榜進(jìn)士出身,年輕有為且勤政親民,平輿赴任尚且數(shù)月,己經(jīng)落的青天的美譽,難道你這婦人會認(rèn)為大老爺會提撥一個只知眠花宿柳的無賴之徒?”
“二郎,他二人的可都是真的?”樂氏從心底認(rèn)為自己家弟弟還良善的,望著樂天期待的問道。
沒有話,樂天只是揉著紅腫疼痛無比的傷處,重重的點了點頭,隨即仰望天空四十五度,愴然間兩行清淚奪眶而出。這一刻奪眶而出的眼淚,樂天也不清是因為自己受了委屈還是因為身體太過疼痛,又或者是因為自己演技發(fā)的出色。
就在樂天抬頭的一瞬間,恰看到有人在樓上偷瞄自己,透過半掩的窗欞,樂天看到一張皎好的容貎。那道目光與自己的目光四目相對之后的一霎間,樂天心如石撞,隨即那張端莊淑秀的面孔立時嫣紅起來,片刻后隨著關(guān)閉窗欞的聲音響起,只余下樂天一個人仰頭發(fā)呆。
“二郎,阿姊錯怪你了!”執(zhí)行家法的竹鞭掉落在了地上,樂氏拉著樂天痛惜的道,隨即臉上堆滿了笑意:“做文吏好,總比你姐丈做那亂七八糟的胥伇強(qiáng)!”
只是此時的樂天腦海里盡是方才看到的那張花容月貎,耳中混然不覺阿姊的口中在著什么,猶自沉浸在方才那四目相對的驚艷中。
見誤會消除,于若琢一笑對李都頭拱手道:“今日于某聽聞樂兄弟高升,特意來為樂兄弟慶賀的,若李都頭不嫌棄,還請賞光一敘!”
李都頭還禮笑道:“于大官人乃是縣士紳名流,李某不過一介胥伇,既然于官人相邀,李某不勝榮幸又豈敢違命!”
“不許去!”樂氏看了家自家夫婿,河?xùn)|獅吼道:“且先帶我家二郎去瞧郎中!”
李都頭無奈,苦笑道:“二郎從到大不知挨了你多少棍棒,也從不見你有見郎中這般詞!”
驚艷后的樂天很快恢復(fù)了演技,扮做疼痛的模樣,被阿姊拉著向巷外走去,卻又不住的回頭向那座繡樓望去,心中驚訝這是誰家宅子,又是哪家娘子生的這般標(biāo)致端莊,回去定要著尺七仔細(xì)打聽個清楚。
“莫非老爺錯怪了這樂二郎?”丫頭梅紅疑惑的對自家姐道。
“你什么?”秦家娘子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沒聽清梅紅的話,被梅紅攪醒后問道。
梅紅又了一遍剛才的話:“奴婢是,是不是老爺錯怪了這樂二郎!”
“討打!”對著自家丫頭輕叱了一聲,秦家娘子又道:“心老爺聽到責(zé)罰你!”
丫頭梅紅吐著舌頭做下鬼臉,忙借口有事逃似的下了樓。
“嗯,真可能是爹爹錯怪了他呢!”丫頭梅頭剛剛下樓,秦家娘子也輕聲道,隨即走到窗前,輕輕開啟一道窗縫,只見巷口內(nèi)空空,人早己經(jīng)去的遠(yuǎn)了,眉宇間蔓上幾分失望與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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