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劑猛藥的效果,怕是要大打折扣啊,聽到黃通判出了縣公館的消息,樂天心中生出一絲不妙的感覺。
兩刻鐘的光景后,許三柱一路跑來到縣公館,在樂天耳邊低聲道:“樂押司,那黃通判去了杏花樓東家黃達黃老爺那里!”
挑著眉頭,樂天吩咐道:“多派兩個人守在黃府門外,黃府有什么人出入,去了哪里,隨時報與我知道!”
“人己經派人在那里盯守了!”許三柱在衙門里也廝混了五、六年,辦事自然妥當。
心中不好的感覺發的強烈,樂天的面色也是變的發凝重。坐在縣公館的門房里,手指在桌案上反復的敲動著,毫無節奏感可言,但卻能讓人感覺到樂天此刻心中的不安。
又過了兩刻鐘的時間,有幫伇來報:“樂先生,黃府管家出門向順來酒樓東家,秦員外家中行去!”
敲動桌案的聲響戛然停止,樂天的面色變的極度難看起來,吩咐道:“再去打探!”
“先生,先生,秦家秦官人來尋!”
就在樂天心神不寧之際,尺七跑進縣公館門房,神色間帶著幾分慌張。
“何事?”樂天故做鎮靜。
“秦家少東家想要見先生!”尺七道。
“請進來!”樂天忙道,忙又擺手:“還是我去見他罷!”
話間,樂天出了縣公館門房,見到秦族忙拱手道:“秦兄!
秦放是將要做自己舅兄之人,樂天自是不能失了禮儀,卻見那秦放面色中帶著幾分慌張,令樂天心中發的感覺到不妙。
也顧不得許多禮儀,秦放拉著樂天衣袖走到一處僻靜之地,掃視四周道:“這里話可方便?”
“尺七是自己人,秦兄有話盡管直便是!”樂天回道。
輕嘆了口氣,秦放道:“方才黃員外府上管家來到我家,請我父親去黃府是有事相商……”到這里時,秦放話吞吞吐吐起來。
“黃家與你秦家都是開酒樓生意的,常言道同行是冤家,據我所知你兩家平素并無往來,這黃家如何會尋到你家?”雖隱隱間猜測出了什么,但樂天依舊故做不知。
秦放猶豫的道:“樂先生也知道,家父并不贊同你與舍妹的親事,甚至上一次還鬧到了公堂……”到這里,秦放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隨即又道:“今日那黃府管家便是以此事來服家父,可以推掉舍妹與樂先生的親事,家父經受不住誘或前往!”
一切事情心中立時知曉,此前樂天只是感覺,現在終于確定這黃通判打的是這般主意。
就在這時,那許三柱去而復還,自是識的秦放的,來到樂天身邊有些猶豫,最后還是道:“樂押司,那黃府的管家將秦員外請了去!”
樂天只是點頭,目光直視著秦放,道:“當初緝拿你家私酒的案子,秦兄難道不記恨于樂某么,今日又為何告之?”
“秦某是生意人,自是知道事情輕重緩急,私釀酒水一事,有廚伇告密,便是樂先生不去緝拿,也還有其他差伇搜捕!”到這里秦放拱手施了一禮,正色道:“若不是先生顧及鄉梓之情,將二十碩的酒水改成八碩,怕是秦某的這顆人頭早己不在脖頸之上了!”
樂天點頭,又道:“為了救你父子,你家妹妹也是個堅決果斷之人,當日樂某并沒有逼婚的念頭。”
“秦某回家后,也是聽過舍妹解釋的,所以心中不怪罪先生,更是感激不盡!”秦放點頭,隨即面容上現出幾分惱色:“只是家父……”
長長的嘆了口氣,樂天不由的瞇起了雙眼:“此事我己知曉,秦兄請回吧!”
“依家父的性子,在下也無法阻止!”秦放點了點頭,向著樂天躬身一禮:“還請先生早做準備!”
看著秦放離去的背影,樂天臉上現出一抹苦笑。早做準備?這黃通判為了整治陳知縣,將主意打到了自己的身上,這個局,自己將如何去破?
是自己連累了陳知縣,還是陳知縣連累了自己?到了這個時候,樂天自己不想去計較,怕是也不清了,總之二人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事情最壞的結果,按照朝官家不殺士大夫之祖訓,陳知縣被判包庇失察之罪,貶謫去職,而自己的命運卻是要悲慘的許多,自己不是正經的讀書人,退親、丟了吏的差事,甚至還可能要面臨牢獄之災。
難道要束手待斃不成?樂天陰沉的面容上發的冷厲。
許久,樂天整個人如同一尊泥塑般,未曾動彈半分。
尺七跟在樂天身邊,心知樂天此時處境,不敢打擾半分。
足足盞茶的光景后,樂天才轉身與尺七道:“將涂四與張彪喚來,我有事與你三人!”
得了樂天的話,尺七快步跑去。
平輿縣城里很快流傳了一則過時的消息,蔡州通判胞弟,也就是縣杏花樓、得月樓還有怡春閣的東家黃達,曾欠下縣酒務五千貫酒錢,縣陳父臺上任后,經過無數次討要還將這筆錢討要回來,卻得罪了那黃達……
事情的經過的似是而非又模棱兩可,卻又讓人浮想連連,一時間這條消息以極快的速度傳揚開來。
黃昏時分,黃通判的轎子落在縣公館門前,一臉笑意的黃通判從轎中走出,進了縣衙。
“青天大老爺,可要為我等民做主啊……”
就在黃通判回到縣公館盞茶的光景后,縣公館門前突然傳來一聲悲愴的哭叫聲,只見一位華服老者手舉訟狀,立于縣公館門前。
“何人在此大聲喧嘩,還不速速退去!”
見老者立于公館門前哭泣,守在公館門前的差伇冷喝道。
坐在公館門房里的樂天,聽到這道熟悉的悲鳴聲,目光順著門房的縫隙向外望去,不由挑起了眉頭,憤怒、陰冷等代表不同情緒的目光在眼眸里閃動。
這道身影,樂天再熟悉不過了,正是好不同意自己親事的丈人兒秦員外。
聽到公館外差伇驅趕,秦員外叫喊的聲音發的悲愴:“老兒要告地胥吏樂天利用職權假公濟私、欺男霸女,地陳知縣偏聽偏信,偏袒無恥胥伇,有失職之責!”
守在縣公館前的許三柱又豈不識的秦員外,更是知道秦員外前些時日將樂天告上縣衙之事,何況此時還牽扯到了縣縣尊,忙喝斥道:“年邁昏庸的老東西還不快滾!”
門口的差伇們一邊驅趕一邊叫喊道:“休要在這里胡亂叫嚷,免的驚動州城的老爺們休息!”
“平輿縣衙暗無天日,難道州城里的老爺們也閉塞如此么,難道這世上當真是黑白顛倒,讓我等草民無見天之日么?”秦員外悲愴的呼喊聲發的大了起來。
縣公館附近便是民宅,聽得秦員外在這里哭叫,立時有不少百姓聚攏了過來,自有識的秦員外的,在一旁指指點點看起了熱鬧。
看到縣公館近前聚攏的百姓來多,秦員外更是放大了聲音,哭訴道:“諸位街坊鄰居,想來也是識得我秦某的,前些時日老兒告官無門,沒想到老兒連親生女兒被惡人霸占,也討要不回,今聽聞州府老爺巡視平輿,老兒特來投狀。還望州府老爺還平輿一片青天!”
見趕不走這秦員外,許三柱吩咐身邊差伇:“且將這老東西架回家去!”
就在這時,縣公館的側門打開,一個文人裝束的吏員走了出來,道:“何人在大聲喧嘩,攪擾了老爺們辦公!”
樂天看了眼那吏員,自是識的,這吏員自黃通判進城,便一直跟在其的近前,想來是黃通判的心腹。
州府的吏員不好得罪,許三柱忙向那吏員施禮道:“回先生的話,一個神經有些問題的老叟在這里攪鬧吵嚷而己!”
沒有理會許三柱,那吏員走到秦員外近前,露出一副親切之色:“老丈,你來此地所為何事?”
秦員外將狀紙舉過頭頂道:“聽聞州府的老爺到了平輿,老兒在平輿所遇不公告官無門,特來向老爺們申訴的!”
“告官?”那吏員瞇起了眼睛,道:“老丈若是告官,可選錯了地方,這里是縣公館,告官應去縣衙才是!”
秦員外呼道:“縣衙胥吏只手遮天,大老爺斷案糊涂,這平輿縣衙又如何能替老兒做主!”
“不可能罷!”那吏員搖頭,故做驚訝與不可置信的表情道:“聽平輿百姓稱,平輿父母陳知縣為官向來清明,有陳青天之譽,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怎成了昏庸之人!”到這里,這州城來的吏員板著一副面孔,語氣陡然變的冷厲起來:“莫不是你這老倌兒混淆事非,有意污蔑朝廷命官?”
聞言,秦員外也是一副不屑的模樣,冷哼道:“若是那陳知縣能公平評斷,老兒又何必告到這里來?”
這黃炳的隨吏不是尋常人,樂天心中暗道,隨即又是冷笑,多日不見自己這位準岳父秦員外,演技倒是長進了許多,且看你們這些人如何將這戲演下去。
就在這時,那通判黃炳走了出來:“出了何事,公館門前為何這般吵鬧?”
“回通判老爺的話,這位老人家告平輿知縣刑訟不明!”那史員忙施禮道。
“喁?有這等事?”黃通判挑了下眉頭故做驚訝,又道:“且將狀紙呈上來,與官一觀!”
話間,那吏員將秦員外將手中狀紙呈到黃通判的手里。
接過狀紙,黃通判掃了兩眼,眉頭一挑,猛然喝道:“朗朗乾坤,竟有此事?”
到這里,黃通判冷哼一聲,雙手抱拳向天道:“官蒙官家天恩,擔任蔡州通判,怎容這等齷齪之事生于朗朗乾坤之下,官定與你一個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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