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
葉知州驚的目瞪口呆,尤不可置信的問道。
“城中的廂軍嘩變了。”那軍士再次道,然而這次卻將目光投向了樂天。
望著眼前的士卒,樂天立時認(rèn)了出來,眼前這來報告消息的軍卒,正是自己昨日見過的屬下,負(fù)責(zé)探查監(jiān)視廂軍動向的皇城司探查。
聽到廂軍嘩變的消息,屋內(nèi)一眾大官員無不呆若木雞一般。
此刻,樂天心中也是一驚,自己將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防范淮康軍禁軍士卒的身上,以為淮康軍禁軍嘩變,只需燒掉河中渡船與關(guān)閉城門,便可保證蔡州城無虞,至于廂軍那邊真還放在心上。
廂軍之所以稱為廂軍,取駐扎城廂之意。在宋朝,相比較禁軍,廂軍只是打雜的角色,除了西邊常有戰(zhàn)事之外,廂軍要上場做戰(zhàn),在其它地方并不需要廂軍上陣打仗,大都只在地方當(dāng)雜差。地方政府有什么力役,就使喚他們來做。
廂兵從事的勞役甚多,釀酒、釀醋、油庫、廚伇、制造軍械,筑城、制作兵器、修路建橋、運(yùn)糧墾荒、驛卒以及官員的侍衛(wèi)、迎送等.一般無訓(xùn)練、作戰(zhàn)任務(wù)。所以也被稱為伇兵。
只是樂天不知道的是,廂軍與禁軍相比,在待遇上相差甚大,俸錢更是懸殊,收入最多只有禁軍的一半左右,除此外禁軍兵士還有其他優(yōu)渥的待遇,這都是使廂軍士卒望塵莫急的。
所以,廂軍更被人所輕視。
在這樣一種大前提下,蔡州糧倉供給廂軍士兵的軍糧更是質(zhì)地低劣,廂軍士卒尋常就心存不滿,眼下鬧起情緒來遠(yuǎn)比禁軍兵士要大。
“嘩變的廂軍兵士現(xiàn)下到了哪里?”葉知州開口問道。
那皇城司探查回道:“這些廂軍士卒在營中鬧事后,將管制兵事的武德郎鄭將軍,左藏庫、東西作坊副使,還有糧草官等人打得半死,現(xiàn)下正沖著州衙趕來,要不了幾刻鐘就能來到!”
“有多少人參與嘩變?”樂天陰沉著臉問道。
“屬下估算了一下,有接近兩千人!”
州衙、淮康軍軍衙的差伇吏員,再加上從平輿調(diào)來的差伇與巡檢士卒,總共也不過六百人,廂軍嘩變的士卒有兩千人。三比一,絕對的劣勢。
葉知州心中雖然驚慌,不過馬上穩(wěn)住了情緒,吩咐道:“守好州衙大門,阻止這些嘩變士卒沖擊州衙!”
那木捕頭應(yīng)了一聲,出去督促差吏衙伇守好大門。
樂天追問道:“這些嘩變軍士可都曾帶有武器?”
手下的皇城司查探回道:“這些廂軍兵士都是做勞伇的,尋常根不配備武器。”
聞言,樂天才松了口氣。
未過多久,樂天等人便聽得城中有叫嚷聲傳來,隨即那些叫嚷聲距離州衙來近,最后變得人聲鼎沸起來。
聽到這些吵嚷聲,所有人的面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葉知州,為何要緊閉大門,外面究竟發(fā)生何事,為何不告與我等知曉?”
黃通判走進(jìn)屋來問道,后面還跟著蔡州推官與錄事參軍、司理參軍兩個曹官。
葉知州冷冷道:“廂軍士兵嘩變!”
黃通判幾人見州衙氣氛沉郁,守衛(wèi)也突然變的森嚴(yán)起來,心中生出幾分疑惑。眼下聽得是有士卒嘩變,面色也是立時蒼白起來。
有宋一朝,士卒嘩變屢見不鮮,眾人心中都清楚的很,這些士卒嘩變鬧事,下起手向來兇殘非常,若是攻進(jìn)了州衙,一眾官佐的性命多半怕是保不住了。
“開門,開門……”
就在下一刻,衙州大門前響起了砸門的聲響,更有士卒的叫囂聲,顯然是嘩變的士卒涌到了州衙門外。
怎么辦?
州衙的一眾官員彼此面面相覷,眼中盡是懼色,甚至有些膽之人,身體己經(jīng)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你們這些官老爺個個都是國之奸賊,只知道貪圖享受中飽私囊,絲毫不顧我等死活!”
門外立時傳來嘩變士卒的叫罵聲。
“你等這些狗官都出來看看,給我等吃的是什么軍糧,都是些霉?fàn)變質(zhì)的粟谷,還讓不讓我等活命?”
“狗官快些出來,若再不出來,我等必砸了你這遮蔽天日的爛衙門!”
……
亂糟糟的情勢,讓蔡州的一眾官佐面色皆是難看無比,又彼此互相張望,絲毫拿不出半點(diǎn)辦法。
秀才遇到兵,有理不清。
蔡州一眾官佐都是讀書人出身,眼下又是士卒嘩變,當(dāng)真是應(yīng)了這句話。
見州衙內(nèi)無人回話,那敲門的嘩變士卒發(fā)的喧囂起來,州衙大門在這些士卒的敲打下開始晃動,更有些士卒尋來木杠撬棍,開始順著門縫來撬動州衙大門與墻壁。
聽門外的動靜,州衙內(nèi)的一眾快伇吏員也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情況,更知道這些嘩變的士卒攻入州衙后會有什么舉動,趕緊上前死死抵住州衙大門。
眼下士卒圍攻州衙,一味的躲避也不是辦法,葉知州道:“我等且與這些士卒理論,看能不能將其喝退!”
話間,葉知州出了樂天臨時辦工的廨所,一眾州衙官佐雖心中畏懼,但見知州都這樣做,一個個只好硬著頭皮,跟在后面來到儀門外。
聽葉知州這般話,樂天在其的背后送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這葉知州真以為讀了亞圣人的養(yǎng)氣與性善論,就能養(yǎng)出什么浩然正氣,還真以為這浩然正氣,能抵得過敵人的拳頭與戰(zhàn)場上的兵戈鐵馬不成。
嘈亂的砸門聲中,只見得蔡州州衙大門劇烈的搖晃著,不時有一縷縷灰塵從大門上灑落,更是發(fā)出不堪負(fù)重負(fù)的呻
吟聲。
清了清嗓子,葉知州對著州衙大門外朗聲道:“爾等身為軍中士卒,深受皇恩沐浴卻不思報效國家,今日圍攻州衙卻不知是何道理?”
聽到州衙內(nèi)有人話,那嘩變士卒敲門的聲音了聲,只聽得有人在外面問道:“話的是什么人?”
“話的月收入蔡州知州葉老大人!”州衙內(nèi)有人道。
“知州大老爺話的好是輕松!”在葉知州聲音落下后,州衙外有人道:“我等身為廂軍士卒,經(jīng)年勞伇辛苦異常,然近來軍中將領(lǐng)克扣軍餉不,連供應(yīng)我等的軍糧也盡是用霉?fàn)變質(zhì)的谷物充當(dāng),還讓我等活命么?”
“不錯,你們這些狗官還讓不讓我們活了?”
“狗官們吃香的喝辣的,卻讓我等做苦伇吃牛馬食,這世上還有公道么?”
……
為首的那道聲音落下后,立時間一陣群情激憤的嘈雜叫囂聲在州衙外響起。
官場上廝混日久,葉知州自然是練出了養(yǎng)氣的功夫,清了清嗓子大聲道:“諸位切莫急躁,官今日己將貪墨軍糧的官員拿下,待日后朝廷派員處置,自會與諸位一個交待。”
“休要聽這狗官胡,官場上誰不知道官官相衛(wèi)的道理,怕是我等退去之后,官老爺還是官老爺,我等賤卒還是賤卒,吃著那豬狗都不知的霉?fàn)飯食。”
“狗官是在以虛言誑騙我等,待我等退去,免不了調(diào)派軍卒來彈壓咱們!”
這話的相當(dāng)有份量,立時間州衙外的場面變的更加混亂起來。
“啊……”
就在下一刻,有幾道慘叫聲在州衙儀門前傳來,只見從州衙外飛落無數(shù)的石塊,落在州衙大門與儀門之間,幾個倒霉的差伇吏員不幸掛了彩,倒在地上呼痛。
天空下起了石頭雨,州衙一眾官吏紛紛后退。便是葉知州也險些受了石塊的襲擊,狼狽不堪的躲避著。
見狀,樂天呼道:“這里危險,快護(hù)送知州老大人進(jìn)儀門內(nèi)。”
聽到州衙里慘叫連連,州衙大門外的亂兵攻擊大門更加加快了節(jié)奏。
樂天只見得州衙大門搖搖欲墜,隨時都有被攻破的可能。那些退到儀門后的差伇正要將儀門也關(guān)閉上。
“切莫關(guān)門!”樂天喝道,又將目光投向平輿的劉巡檢,吩咐道:“劉巡檢,命你手下的兵丁,持長槍者立于前面,持弓箭者立于后面,待嘩變兵卒攻得儀門外時,若再敢向前攻擊,就地格殺勿論!”
樂天的聲音很大,引得所有人將目光投了過來。但這些人都不知什么好,在場能的上話的都是文官,尋常耍耍筆桿子、咬文嚼字的罵個人、耍心眼使詐都有幾分事,但真正遇到了兵塚之禍,立時沒了主意。
“是!”劉巡檢應(yīng)了一聲,開始命手下兵士列陣。
雖巡檢司尋常的職責(zé)只是緝拿賊盜,但也算是正規(guī)軍隊(duì),比起廂軍可謂訓(xùn)練有素多了。
樂天又下了第二道命令:“州衙、平輿、淮康軍三衙差伇,配合巡檢司兵士,只要有人膽沖擊儀門格殺勿論!”
很快,一眾巡檢司的兵卒與差伇列好隊(duì)列,手中武器齊齊指向州衙,只要廂軍嘩變士卒攻入州衙大門,再向儀門沖來,那便是要真刀真槍的廝殺了。
在一群嘩變士卒的攻擊下,蔡州州衙大門搖搖欲墜,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
吟聲。
咣當(dāng)……
半響后,在所有人的注視中,只見州衙大門轟然一聲倒地,濺起一片塵埃。
當(dāng)那片塵埃還未落下之際,只見得一群身影如同潮水一般,轟然涌入到州衙大門與儀門之間。
守在州衙儀門前的一眾巡檢士卒、連同州縣差伇同時睜大了眼睛。
那群涌入到儀門外的嘩變士卒看到眼前情景也是一怔,瞬間氣氛壓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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