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妖氛甚重,莫是那些正直官員,便是那些附庸于權貴奸佞的大臣心中自然也是有數,也免不得要罵上幾句,只不過所有人都是回到家閉上門在書房沒有人時罵上幾句,尋常之時又怎敢得出口。
世人,莫管是忠正奸邪,在心中皆有一桿稱,或為勢所逼或是為情所迫、再或為一己私利所誘,不得不為自己選擇一條道路,但在心底還是明白是非曲直的。
此時樂天也不得不回過頭,望著那出班的奏事的李綱,心中敬佩油然升起,這位李大人不愧是流芳百世的名臣,為江山社稷不惜己身直言,在宣和年間實無人能出其之右。
但這有用么?滿朝盡是奸佞妖邪,縱是喊出幾句震耳聵聾的警言,又豈能使徽宗這位以昏庸之名而載于史冊的君王醒轉么?
顯然不能!
但樂天心中也清楚,正是因為今日之言,李綱才會被后來繼任的欽宗趙桓召還汴都,只是此地大宋這座大廈將傾,且朝中妖孽奸佞甚眾,趙桓又是個優柔寡斷之人,李綱有天大的才能也無力挽大宋于狂瀾。
圍觀之人自然不會嫌熱鬧了,梁師成知前次李綱言統安之敗而被去職,更清楚李綱對童貫有許多怨意,借著這個機會將事情鬧的大些正好可以攻擊童貫,立時出言道:“李大人此言甚謬,朝中之士皆兢兢業業勤于忠君之事,便似如咱家這等殘疾之人也知分之事,李大人又何至言此?”
梁師成與童貫向來是斗而不破,鑒于前朝宦官之禍,自太祖開國起宦官便不為文臣所容,若不是朝徽宗趙佶寵信宦官,再加上宦官之間相互結勢,又怎么能左右當今朝局,使的百官爭相逢迎自己,但梁師成又不想讓童貫坐大,李綱的言論必可消弱童貫之勢。
這時白時中也出班直視李綱,道:“大宋朝堂之上不是只有你李大人是忠君愛國之臣,你李大人話出此言,將我等百官置于何地?”
沒想到自己剛剛奏事,便遇到一眾奸佞圍攻,李綱忙向上奏道:“臣……”
“京師大水,李卿你不思退水之策,卻在這里大放厥詞,言論極不合時適!”徽宗趙佶挑眉直視李綱,又搖頭道:“卿實不合于朝中任職!”
一句話,讓李綱冷汗直流。
所有人都清楚,李綱被貶外放是不可避免了。
事態的發展,就在樂天的預料之中,只不過沒想到李綱會敗的這般迅速,方才所奏之事在朝堂這汪水上最多只能算是掀起幾圈漣漪,連浪花都沒掀起幾朵。
徽宗趙佶看著李綱,略做思慮又道:“南劍州沙縣有個稅務的空缺倒是十分適合李卿,且去上任罷!”
一句話將李綱的去處都安置好了。李綱面色慘白,卻不得不叩謝天恩:“臣謝過陛下!”
南劍州,即后世福建的南平市,延平區一帶,位于福建北部,地處武夷山脈北段東南側。因傳“干將莫邪”在此“雙劍化龍”而得名劍州、劍津。為與四川劍州區別,所以又名南劍州。
北宋滅亡后,大批北宋遺民遷移到江南,江南才發達興旺起來,此時的福建等地尚未得到開發,這南劍州算是半個不毛之地,用來貶謫朝中那些沒有犯過太大錯誤的官員最為合適不過了,至于犯錯犯的大的,如蘇子瞻那樣的通常是流放到更為蠻荒的海南。
這就是今日朝堂之上的第二次風波么?殿中許多大臣心中想道。
就在朝中百官心中各有所思之際,一直未曾話的童貫卻是突然出班,向上奏道:“啟稟陛下,李大人方才所言朝中陰氣太盛,也并非沒有道理!”
童貫這般話,立時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俱都等待著童貫下一步要什么,有著什么舉動,所有人都知曉這第三次風波馬上又來來臨。
“喁?”徽宗趙佶不解,問道:“童卿所言是為何意?”
童貫向上拜了拜,口中道:“昨日,奴婢曾聽聞坊間有言,陛下欽封的金門羽客、沖虛通真達靈其妙先生林靈素道長下午宣德門外與太子車駕相遇,竟然不知避讓而與太子爭道,實屬大逆。”
果然宋史之言不可信,林靈素并未與童貫等人同流合污沆瀣一氣,童貫攻擊林靈素恰恰證明史言有誤,樂天在心中想道。
林靈素與太子爭道之事,文武百官也是知道的,但礙于林靈素甚得圣眷,還真沒有人敢奏報這件事,畢竟層次不同嘛。童貫的圣眷豈又比林靈素弱上半分,用這個來攻擊林靈素倒是個機會。
聞言,徽宗眉頭輕挑,雖心中不喜太子趙桓,但太子畢竟是為一國儲君,林靈素如此怠慢太子,顯然挑戰了徽宗趙佶的底線。
童貫善于抓住一切可乘之機,隨即向李綱問道:“李大人方才口中所的朝中陰氣太盛,莫非所言便是意指那林靈素?”
對于童貫所做所為甚為不滿的李綱,自然不愿意入童貫之轂,冷笑道:“道人若出妖孽只能稱其為妖氛,至于陰氣則是指不男不女矣!”
這話音落下,引得朝中許多大臣心中暗暗的叫了聲好,更有不少人險些笑了出來,朝中大臣個個選擇依附童貫或是梁師成,似李綱這般譏諷童貫的大臣似乎還真沒有過,甚至順便將梁師成、楊戩等一眾閹貨都罵了一遍,更指其為禍害天下。
當然喊好只能在心里叫好罷了,哪個又敢得罪童貫與梁師成這兩個在大宋有媼相與內相的權傾朝野的人物。
若是李綱肯應了自己這句,童貫不定還會為李綱在徽宗面前求個情,請留李綱在朝中任職,同時自己也算又收了個弟,沒想到李綱不領情不,還將自己碰個鼻青眼腫,落人嗤笑的下場。
心中怒不可遏又怎樣,在圣駕面前童貫又怎么敢發做,熄去怒火收斂心神,童貫隨即向徽宗趙佶拜道:“陛下,金門羽客、沖虛通真達靈其妙先生素來法術高強,今汴都為大水所困,陛下養士多士日,此刻為何不著那林靈素來作法退水?
據奴婢所知,下月月初契丹與夏人使者便要赴京請和,若我汴都受水災之患而一片狼藉,實失我大宋臉面,還請陛下恩準。”
樂天聞言,在心中不由的叫了聲高,這童貫果然不是尋常之輩,借著與太子爭道之事還有李綱上奏,加上汴都水患來打擊林靈素,著實是老謀深算老奸巨滑。
水患乃是天災并非**,又豈是林靈素所能左右的。
想到下月之事,徽宗趙佶也是中焦躁,聞言點頭道:“童卿所言甚是,此時不用那林靈素又更待何時?”
殿中群臣皆不言語,但都知道今日朝堂上的爭斗的結果也算是出來了,殺了十幾、二十個所謂的無賴,然后起居郎去職被貶,最后最大的戰果就是童貫將與自己不睦的林靈素坑了一把,朝中大局并未有多少變化。
殺些無賴實不值得一提,但能將李綱這個起居郎貶謫,多少會讓朝中那些御使們感到忌憚,奸佞們也會覺得耳根清靜許多;最后便是林靈素了,就林靈素之勢而言,受徽宗恩眷勢傾一時,若是林靈素不能退去汴都大水,勢必會在官家面前失了圣眷,童貫便可以不戰而勝。
就在所有人以為今日朝事將畢之時,只聽童貫又奏道:“陛下,臣還有事上奏!”
“講!”徽宗趙佶道。
童貫面色鄭重,向上拜道:“我大宋兵強馬壯國威日盛,使夏主不得不向遼國請求斡旋,再向我朝求和納貢,然每次我大宋欲飲馬靈夏恢復故地,遼國都會于中攪局,并且威逼我朝,實讓我中華上下憤怒,使我大宋不得不止住兵戈,暫停伐夏之事,所以奴婢以為伐夏之前應伐遼。
若我大宋與金國結盟合力伐遼將其滅亡,然挾百勝余威再揮師西進滅夏,一則恢得幽云舊地,二來復我靈夏故土,若此舉成功,陛下功在當世利在千灰,文治武功足以比肩秦皇漢武,為我中華一代圣君。”
童貫話音落下,滿朝文武鴉雀無聲,各自在心中衡量其中利弊。
聽到童貫所奏,丹墀之上的徽宗趙佶面容上隨即也陷入深思狀態,聯金滅遼事干系重大,朝中贊成者不少,但反對者也是甚眾,一直都是爭論不休,童貫出言立時會引發兩派的口水戰。
“陛下,童帥所言甚是,臣附議!”王黼此時正在謀求相位,自然要巴結童貫。
“臣也附童帥之議。”
……
片刻后,白時中、胡師文等人也跟著道。惟有樞密使鄧洵武不言,朝堂上不少人都知道鄧洵武對聯金滅遼之事向來是不贊同的,但面對權勢滔天的童貫,又必須避其鋒芒。
知道八年后就是靖康之變,樂天出言道:“陛下,臣以為聯金滅夏是為下下策,于朝堂之上不可再提!”
樂天出言,立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今日家奴撈取木料之事,很多人都覺的是樂天與王黼相互勾結使王黼逃脫嫌疑所為,不少人己經將樂天劃入奸佞一類,怎么又忽的突然反對起來,這二人倒底是不是一伙的同黨。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哪個不巴結自己,但敢于當面反駁自己的卻是極少,童貫忽聽到反對聲音,眼中立時帶著幾分怒意,回頭將目光投了過去,當看清是樂天時,立時有了一種吃了蒼蠅的感覺。這樂天在西北大出風頭,生生將自己壓在了下風,今在朝堂之上又要如此么?
挑了挑眉頭,童貫道:“樂大人既然認為此策不妥,我朝又當如何解決夏人,再復幽云?”
樂天奏道:“陛下,臣以為當趁金國攻遼時,我大宋攻夏,那此遼己自顧不暇,又何以與夏共謀,我朝飲馬靈夏大事可成。”
童貫笑道:“夏不過癬疥之疾,滅遼之后再滅夏則易如反掌爾!”
樂天一笑:“童帥以為在滅遼之后,金人會容得我大宋去滅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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