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曹月嬋主動邀約的這場飯局,崔耕不僅僅是意外,多多少少還有些奇疑。
曹月嬋是什么人?
她是曹氏酒坊真正的幕后話事人!
她被城中的公子哥們追捧為清源第一美人!
她更是城中商賈家的姐們競相追逐模仿的偶像!
崔耕和她雖然有過兩方長輩近乎于兒戲的口頭婚約,但卻從來沒親眼目睹過曹月嬋的真容,更談不上相熟和了解。
但從這些可以輕易了解到的信息來看,崔耕判定,曹月嬋這樣的女人在性子上絕對是驕傲的,而且是一個驕傲的美人!
但偏偏這個一向對自己不感冒的驕傲美人兒,居然組飯局邀約自己。
這是娘皮到底吹得哪門子破東風哩?
難道是因為見著自己的崔氏酒坊重建,見著自家的木蘭春酒風靡清源,曹月嬋一改往日淡冷的性子,想借著這次飯局和自己修補修補一下兩家的關系,甚至想將兩家早已名存實亡的口頭婚約重新兌現?
呃……這不太可能!
崔耕默然地搖了搖頭,像曹月嬋這么一個驕傲的女人,怎么可能會干這種功利的事兒?這是他爹曹天焦的行事作風,但絕對不是曹月嬋的風格!
他怔怔地盯著燙金大紅帖杵在原地半會兒,意外奇疑之余,隱隱竟有了些期待!
……
……
翌日,巳時末午時初,崔耕便讓廝初九套上家里先添置的騾車出了周溪坊,前往醉仙樓如約赴飯局。
一進醉仙樓,便見著醉仙樓掌柜唐福國一臉的眉開眼笑走了過來,拱手相迎道:“哈哈,崔少東家真是稀客啊,自打品酒大會之后,您可是有日子沒光臨過店了,歡迎歡迎!我今早我這醉仙樓外頭怎會平白有喜鵲頻頻叫呢,敢情是今天有貴客光臨啊,哈哈!”
醉仙樓的唐福國跟“一鍋香”的薛氏酒坊東家薛松年是姻親,想當初木蘭春酒還未問世的時候,他是向來都不待見曹崔兩家酒坊,以前醉仙樓就只賣薛家的一鍋香。可自打品酒大會嘗過木蘭春酒后,尤其是親眼目睹和親身感受了木蘭春酒的火爆暢銷程度之后,唐福國對崔耕的態度絕對是有了三百六十度的轉變。
他是典型的生意人,始終認為買賣就是買賣,是不允許代入私人感情的。親家關系再近,也架不住人家崔氏的酒好,架不住人家的木蘭春酒在醉仙樓里食客追捧,而薛家的一鍋香卻是無人問津。誰的酒好賣,他唐福國就認誰,連親家也不好使!
“唐掌柜言重了!”
崔耕拱手抱拳以禮還之,寒暄道:“主要是前些日子酒坊剛剛重建好,各路酒商又催貨催得緊,事雜事頗多且纏身,實在是抽不開身來啊。怎么樣,最近生意可好?”
“托崔少東家的福,好得很吶!”
唐福國聽著崔耕的話,眼珠子滑溜溜一轉,趁機道:“不過崔少東家,我今兒可要跟你訴訴苦,你們家的木蘭春酒的確是好酒,但每次從南北貨棧那兒分到我們手中,就那么一點點,壓根兒就不夠賣的。每逢食客點名就要你家的木蘭春酒,可我們這柜上又售磬了,眼瞅著白花花的銀子偏偏掙不著,唐某人心里就在滴血啊!要不,以后我們直接從你們酒坊拉貨得了,中不?”
他口中的南北貨棧便是崔耕的合伙人田文昆,兩家分工明確,崔氏酒坊負責釀酒,而南北貨棧負責分銷,這都是他跟田文昆事先就定好的。
“這個……”
崔耕頗為難辦地攤攤手,輕笑著解釋道:“唐掌柜的,不是我有意為難你啊。你有所不知,崔氏酒坊只負責造酒,其他售賣事宜權都委托給了田東家。不單單是您啊,城中的所有酒棧食肆,乃至清源以外的各路酒商,都歸田東家的南北貨棧負責。所以,崔氏酒坊是不會單獨對外售酒的,哪怕是一壇都不行!”
唐福國不死心地繼續道:“崔少東家行個方便唄,我可以在田東家給的價格上再上浮些許,如何?”
“這…對不住了!”
崔耕執拗地搖了搖頭,笑道:“不是銀子的問題,唐掌柜也是買賣人,該曉得‘商人重利更重信,三年五載難立信,背信僅在一念間’的道理。”
到這兒,他見著唐福國的臉色垮了下來,便稍稍停頓了一下,忽然話鋒一轉,又道:“這樣吧,回頭我跟田東家一聲,以后每個月供給醉仙樓的木蘭春酒份額,從原來的基礎上再加三成,至于價格嘛,保持不變,如何?”
“啊?”
唐福國頓覺喜從天降,臉色轉瞬為喜,瞪大了眼珠子驚道:“當真?”
崔耕肯定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這等事情豈能戲言?”
每個月的供酒份額多了三成,價格還保持不變!
如今木蘭春酒這般搶手,崔二郎還不趁機漲價要挾自己,這也太大方了吧?
唐福國暗地里掰扯了一下手指頭,這明擺著就是將白花花的銀子送到自己的碗里來嘛!
竊喜歸竊喜,他還是有些難以置信:“當真作數?”
崔耕聳聳肩,無奈道:“要不你現在就派人將田東家請來嘛,就我現在就在醉仙樓當中!我倆當面鑼對面鼓,唐掌柜總歸信了吧?”
見著崔耕這般,唐福國焉有不信之理?
莫名地,他心里突然想到,崔二郎雖他和田文昆分工不同,卻能做得了他的主,莫非田文昆也是在替崔二郎打工不成?對外宣稱各有分工,實際上都是他一人了算?
想到這兒,唐福國好像明白了一些東西,趕忙連連擺手婉拒道:“不必不必,崔少東家都了作數,唐某人怎么還敢勞煩田東家親自跑一趟?”
現如今,整個清源縣的商賈買賣人都知道,木蘭春酒就是一個源源不絕的聚寶盆。唐福國見著田文昆這個做南北貨的外地人不僅搭上了崔二郎,而且話里話外都聽得出來,崔耕是極其信任田文昆的,看來不出兩年,這田文昆鐵定要賺得盆滿缽滿,富得流油了。
恍惚間,他不禁有些羨慕起田文昆的際遇來,艷羨道:“唉,田東家真是好運氣啊,能得崔少東家這般信任,有了這木蘭春酒,這以后他想不財運亨通都難喲!”
酸溜溜的……
崔耕笑了笑,道:“唐掌柜此言差矣!在我落難受窘之時,能得田東家之信任與鼎立相助,又何嘗不是崔耕的幸運呢?有句話怎么來著?君以國士待我,我當以國士報之!同理,田東家能在微末之際信我助我,我便送他一世富貴,又如何?”
一言罷,崔耕輕輕拂袖轉身上了樓梯,朝著醉仙樓二樓走去。曹月嬋和他約得飯局就在醉仙樓二樓的天字號雅間。
“君以國士待我,我當以國士報之!”
“送他一世富貴!”
唐福國口中咀嚼著崔耕這兩句話,眼神怔怔地望著扶梯上樓的單薄背影,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子佩服感,突然抬手豎起大拇指,遙遙由衷贊嘆道:“崔少東家,您是個人物!”
……
……
二樓,天字號雅間。
樓上的伙計將崔耕領到門口,輕叩房門三聲后,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將崔耕請進了雅間。
這天字號是醉仙樓最好的雅間,臨街而設,倚窗而望便可將牌樓大街繁鬧的街景盡收眼底,望遠而眺,恰恰能看到清源縣西門的城門樓子。
崔耕一進來,躍入眼簾的是一個身穿紋著牡丹花瓣大袖衫的妙齡女子自顧低著頭,單手飛也似的地噼里啪啦敲打著算盤,另外一只手中則是一厚厚的賬簿,渾然忘我,壓根兒沒有抬頭去看進來之人的意思。
這女子無疑就是曹月嬋了。
而且這雅間的桌上空空如也,并沒有想象中的擺滿美味佳肴和好酒,單單在距離自己最近的位置擺放了一壇子酒,兩盞杯。
與其壇,不如壺,而且是泥封未啟的一壺酒,和市面上普通的酒壇不一樣,這酒壺呈天青色,高瘦帶有雙耳,頗為美觀,約莫一斤裝,正是崔氏酒坊為木蘭春酒特意定制的各類裝酒器具之一,分量精包裝,用以專售各家酒肆食肆。
盡管如此,還是只有一壺酒,外加兩個杯盞。
僅此而已!
崔耕見狀納悶了,這哪里是請人吃飯,壓根兒是請人來看你工作的好嗎?
連個招呼也不打?這真是傲嬌到沒邊了!
這……
有些冷場了!
“咳咳……”
崔耕清咳了一聲。
這時對方雖未抬起頭來,不過也放緩了撥打算盤的速度,輕輕回應了一聲:“來了?”
沒了!
就了一聲,又繼續噼里啪啦敲起算盤對賬了。
我……你妹!
崔耕這時真來氣了,什么叫來了?這就算招呼客人了?是你請我赴飯局的好嗎?大姐!
這時,曹月嬋還是沒有抬頭,停下撥打算盤的手指了指崔耕面前的酒壺,又道:“崔少東家,桌上有酒有杯盞,這你請自便!我盤完最后一筆賬便招呼伙計上菜。”
擦!
崔耕聽罷氣得一佛升天,啥意思?這是要某家自罰一杯的節奏嗎?貌似我如約而至,沒遲到啊!
不過現在他也有點口干,先喝一杯潤潤嗓子再其他。
隨即,他輕輕啟開泥封,將壺中木蘭春酒徐徐給自己斟滿一杯,也不看曹月嬋一眼便抄杯而起,咕咚一聲,滿飲!
可這酒一入喉,崔耕便皺起了眉頭,有些不相信地砸吧了兩下嘴,嘀咕道:“這酒怎么喝得有點不對勁呢?”
他將信將疑地重新將酒壺捧起了細細打量,沒錯啊,這就是他家的木蘭春酒,錯不了!這酒壺還是他畫圖專門找燒瓷窯定制的呢。
但是,這壺中的酒喝著怎么就變味兒了呢?莫非是味蕾出了問題?
緊接著,他又將信將疑地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先是將被子湊到鼻子下方猛嗅兩口,繼而放到嘴邊一口一口抿嘗……
“不對!”
他將酒杯放回桌上,斷然道:“這酒雖然貼得是木蘭春酒的酒簽,用得也是木蘭春酒獨有的酒壺,但我敢斷言,這絕對不是我家的木蘭春酒!”
山寨酒!
這酒絕對是從里到外仿制木蘭春酒的山寨!
有一壺就有兩壺,甚至很有很多很多……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啊!
他突然三兩步繞過桌子,來到曹月嬋的身邊,下意識地抓住她纖細的手腕,追問道:“這不是真正的木蘭春酒,你跟我,這酒是哪里來的?”
“呀,輕一點,你捏疼我了,崔二郎!”
曹月嬋吃痛地扔掉手中賬簿,不悅地輕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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