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們,手腳都麻利點,將這幫人統統都帶回去,聽候縣令大人發落!”
宋根海接過手下捕快雙手奉上的酒囊,美滋滋地嘬了一口。
林三郎眼瞅著薛松年、梅姬、彭泰幾人被清源縣的衙差挨個挨個提溜起來,知道自己這回真是碰到硬茬子了,這姓宋的捕頭不是瘋子就是個二愣子,竟敢自己是假借姐夫錄事參軍的名頭行騙。
這不是笑話嗎?
不過再見著兩名捕快手執鐵鏈和木枷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近,動起真格來,林三郎當下就慌了,再也不像剛才那般盛氣凌人了,沖徐虎嚷道:“徐捕頭,我的身份是真是假,錄事參軍沈大人到底是不是我姐夫,你該是最清楚的。你跟這個清源縣捕頭,快些證明公子的身份!”
徐虎此時也是一腦門的漿糊。怎么會好端端地殺出一個清源縣衙的捕頭呢?聽對方剛才吆喝的兩嗓子,好像是接到了匿名舉報信,這仙潭村造假酒,還有人冒充沈參軍家的親戚。這事兒還真不簡單了。
想到此處,徐虎下意識地瞟了一眼崔耕,暗道,難道是崔二郎早就知道了林三郎的身份,然后怕某家會放水,故意在出發前寫了這匿名舉報信,引來宋根海這廝?不不不……這不可能!
徐虎第一時間否定了自己的臆測,因為剛才林三郎自報身份時,崔耕詫異的表情做不了假,再者薛松年、梅姬這些人在清源縣衙都有跟腳,尤其是這梅姬剛才也了,宋溫是她義父,崔二郎應該還沒這么傻吧?
那會是誰投得這封匿名信?
現在林三郎向自己求援,徐虎又不能視而不見,畢竟他是清清楚楚地知道,這林三郎的姐夫正是錄事參軍沈大人!
唉……還真是一趟爛差事。
徐虎暗嘆一聲,低聲沖身邊的崔耕道:“崔少東家,這林三郎的身份某家開罪不起啊。”
“咳咳~”徐虎上前一步,沖宋根海抱了一下拳,道,“在下莆田縣捕班捕頭徐虎,徐某能作證,這位林三公子正是州衙錄事參軍沈大人的妻弟!”
“莆田縣衙的?你們速度倒是挺快嘛,居然比俺們先到一步!”
宋根海將手中酒囊往自個兒腰里一栓,咂巴兩下嘴,不屑道:“瞧瞧你們這陣勢,又是直刀又是角弓的,居然還動了囚車,你們莆田縣衙倒是闊氣啊。既然你他是錄事參軍沈大人的妻弟,那你為啥還如此興師動眾地帶隊前來此處制假窩點拿人啊?”
此話一出,徐虎頓時瞪目結舌。
而他身后的崔耕卻是暗中偷樂,好一個機智的宋根海,咋那么聰明呢?愛死你了!
作為受害者,他可不想就這么放過這票人。
徐虎趕忙解釋道:“誤會了,事先徐某并不知道林三公子的身份,這不,見了面才……”
“好啦好啦!”
宋根海揮手打斷了徐虎的解釋,一副了然于胸的神色,道:“不就是想分一杯功勞走嘛,不如這樣——”
著話,宋根海用手指點了一下薛松年、梅姬和彭泰三人,道:“這幾人交給你,總不能讓你們白跑一趟,不是?至于這冒充府衙官員親屬的白面后生,俺必須帶回清源交給縣令大人發落。”
宋根海也不傻,一邊是造假酒的,一邊是假冒府衙官老爺親屬行騙的,肯定是后者的功勞要大些。
“……”
徐虎一陣無語,急道:“這怎么行?今天我必須將林三公子帶回去,萬一將來沈參軍怪罪下來,某家……”
“拉倒吧!”宋根海啐了一口,冷笑道,“你就別在這兒演戲了,什么沈參軍妻弟?不就想撿大功勞嗎?我告訴你,不行!”
哐當~
徐虎將刀拔出,怒道:“不行也得行!”
“喲呵,軟的不行就想來硬的是吧?”宋根海也拔出自己的唐刀,對峙道,“我告訴你,某家這把唐刀也不是吃素的,當年可是喝過不少賊人血!”
一時間,兩邊捕快居然紛紛抽刀拔棍,兩方對峙了起來,頗有幾分劍弩拔張的氣氛。
崔耕見狀,知道該是自己上場的時候了。
隨即,他也上前走至徐虎的旁邊,低聲耳語道:“徐捕頭,有人替你頂缸,何樂而不為?”
徐虎面有疑色,扭頭看著崔耕。
崔耕繼續低聲解釋道:“按他得做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你想啊,把薛松年幾人帶回莆田縣衙,將林三郎拱手讓之,既可以向賀縣尉交了差事,也可以將燙手山芋丟給別人,多好?再了,你剛才那番話也向林三郎表明了你的態度,奈何人家清源縣衙的人要拿他。將來就算那位沈大人怪罪下來,關你何事?又不是你拿的人?”
話到這個份兒上,徐虎怎么可能還不通透?
對啊,多一事不如省一事,這么做既可以交了差,林三公子那兒也做了人情。至于后事如何,又關我一介捕頭何事?
當即,他緩了面色,慢慢收回直刀入鞘,沖自己的人擺擺手,示意罷歇止戈。
接著,他沖林三郎遙遙拱手,道:“林三公子,非徐某人不幫公子,而是這位宋捕頭一口認定您是冒充的。某家這就回去稟報縣尉大人,讓他親往泉州府衙將此事面呈沈大人。想必不日,沈大人便會與清源縣令交涉!”
宋根海見狀,心中更加不屑了,呸,還裝模作樣,你就是破大天老子也不會被這到手的功勞讓給你的!
徐虎罷,便沖手下捕快猛地一揮手,喊道:“弟兄們,將這三名案犯押上囚車,帶回清源縣。”
一時間,梅姬幾人哭天喊地,尤其是薛松年一邊被拖上囚車,一邊不忘林三郎哭喊道:“三郎啊,看在你我往日的交情上,可一定要救我啊!”
林三郎聽完徐虎的話后,知道自己今天是免不得要遭上這份罪了,好在這姓徐的捕頭會將此事稟報賀縣尉,那還好,有姐夫出面的話,也就遭一兩天的冤枉罪而已。
至于薛松年的求救,林三郎壓根兒就沒往心里去,暗罵了一句,公子巴不得你這廝去死!若不是你拉我入伙,我會如此失了顏面,還要遭這份罪?
宋根海眼瞅著徐虎帶隊將人押走,一行人馬遠遠離去之后,這才松下了暗提的一口氣:“娘的,這下好了,這功勞總算是歸我宋某人的了!”
“弟兄們,來呀,將這廝押走!路上看好了,別讓他跑了!”
宋根海看了眼氣得一臉豬肝色的林三郎,又掃了眼現場,不忘交代道:“還有這幾十駕騾車,還有這些參與制酒的學徒伙計統統押回清源去!”
到這兒,宋根海突然雙眼冒著精光,勾住一名心腹捕快的肩膀,吩咐道:“你子不是在牲口市場上有路子嗎?回去之后,把這批騾子處理掉,娘的,這可是好大一筆銀子。”
心腹捕快連連點頭,輕輕送了一個馬屁:“頭兒你真牛,咱們晚到卻拔了頭籌!嘿嘿,跟著頭兒辦案就是爽利,還有銀錢掙!”
宋根海拍了拍重新插回腰間的唐刀,傲嬌道:“那是當然,想當年某家可是……”
知根知底兒的手下都知道,他們的捕頭大人又開始憶往昔吹牛逼了!
終了,一場來要不了了之的案子,卻被宋根海橫插一杠,竟變得大圓滿起來了。
崔耕雖然知道宋根海這廝是宋溫的侄子,但這件事情到底還是要感謝人家,隨即拱手笑道:“宋捕頭果然名不虛傳,今日一見,足見威風啊!恭喜了,又辦下一樁大案!”
宋根海看了一眼崔耕,知道這人一直跟叔父不對付,不過現在心情不錯,回應了一句:“你子長見識了吧?呵呵,雖然你跟我叔父不對付,但今日搗毀這假酒坊,俺這捕頭還當的不?”
崔耕自然是點頭連:“當得,當得!”
宋根海又道:“你看,俺們大老遠跑一趟,替你們崔家搗掉了這假酒坊,你看是不是……”
著,大拇指和食指輕輕搓著。
崔耕見狀,心中唯有感嘆,真是親叔侄兒,死要錢!
不過他還是回道:“當然當然,勞宋捕頭和弟兄們辛苦一趟,自然少不得酒水錢。等回去之后,我便會差人到宋捕頭家中送上一份心意。”
完不忘心里補一句,希望你子將這燙手山芋回去之后,還有心思跟我索賄。
“哈哈哈,懂規矩!”
宋根海聞言大樂,繼而志得意滿地高呼一聲:“弟兄們,押上騾車和一干犯人,咱們回清源,請功領賞去啰!”
不一會兒,浩浩蕩蕩一行人,尾隨著數十輛的騾車,離開了仙潭村口,朝著清源縣方向趕回。
一時間,整個仙潭村口,就剩下崔耕他們這撥人了。
既然此間事了,崔耕也吩咐九兒茂伯他們趕緊張羅安排,早些回城。
趁著安排的空檔兒,從頭到尾目睹完事情經過的田文昆樂滋滋地走到崔耕身邊,笑道:“少東家,你這宋根海是不是傻的?撿了個燙手山芋還以為捧著個天大的功勞,田某真想看看宋溫這老鱉孫在知道事情真相后,會是一副什么樣的臉色。別當場氣暈過去啊,哈哈哈哈……”
“那咱還真要感謝這虎愣虎愣的宋根海,若沒他,今天真要便宜這幫孫子了!”
著著,崔耕突然皺了一下眉頭,輕輕摸了摸鼻子,道:“不過我更想知道,到底是誰給宋根海投了匿名舉報信?”
田文昆先是一愣,而后第一反應便是:“會不會是曹家的月嬋姐?”
崔耕肯定地搖頭道:“不可能,若是她一早知道林三郎還有個錄事參軍的姐夫,就會提醒我要想辦法應對了,根不會多此一舉。其實我都懷疑,她此前給我們假酒來源的消息,和這投匿名信之舉都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啊!”
田文昆聽糊涂:“那這人到底想干什么?既然要幫我們,何必如此多費周折呢?”
“呵呵,未必就是幫我們!”
崔耕猛然間有些頭緒起來,嘀咕道:“背不住這人也有自己見不得人的心思吧?算了算了,先回城再,是陰謀還是見不得光的勾當,都終有浮出水面的一天!咱們且等著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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