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聚豐隆銀號準時將兩萬貫錢，送抵折沖都尉府。
此番借貸給都尉府的兩萬貫，真是掏空了聚豐隆的家底。銀號儲備的一萬兩白銀瞬間提空之外，其他一萬貫錢都是用一串一串的開元通寶來湊數的，足足湊成了兩萬貫錢。
唐時貨幣政策還是以銅幣為主要流通貨幣，像白銀甚至是黃金，除非是大宗的對外貿易或者上層才會流通。在民間，開元通寶銅幣才是主流的硬通貨幣。
因此，老百姓去銀號儲存的都是以銅幣為主。就此次送抵過來的一萬兩白銀，都是聚豐隆去好不容易通過兌換業務積攢下來的。
一貫錢拆分出來足有一千枚銅幣，足有四公斤之重。這整整一萬貫的開元通寶，可不是數目啊，光成箱成箱分裝在騾車上，就足足用了六輛騾車來拉，再加上一萬兩白銀……
這時，停靠在都尉府門口的騾車，足有十輛之多，場面甚是壯觀。
當郭恪聞訊出來都尉府后，先是逐一打開了裝滿開元通寶的木箱子，看著車上一箱箱黃燦燦的開元通寶，一枚一枚地堆滿了木箱，緊接著一輛騾車一輛騾車地打開后……
他瞬間有些感動，暗暗嘆道，這聚豐隆莫不是將銀號的家底都給官給掏干凈了？不然何至于要用這么多的銅幣來湊數？這曹姐當真是宅心仁厚啊，明知道銀號的家底兒就這么些，竟然還盡數借貸給都尉。此女子，端得有大魄力，她日成就不可限量吶！
思罷，他問了隨車押送的一名銀號伙計，問道：“你家曹東主呢？她沒來嗎？”
伙計恭敬回道：“我家姐了，城中有都尉府坐鎮，安的很，無需她親自護送銀子。而且她還，昨日已跟都尉大人簽完契約了，她又何須多此一舉多跑一趟？都尉大人乃信人，讓的們直管將銀子送來都尉府便是！”
“曹姐竟如此相信都尉？如此大氣魄，足以令天下男兒汗顏了！嘖嘖，果然與都尉見過的其他女子不一樣。”郭恪對曹月嬋的好感，愈發強烈了。
伙計從懷里一疊單據，恭恭敬敬地呈至郭恪眼前，道：“都尉大人，此次共用十輛騾車押送銀子，銀子加銅幣，攏共兩萬貫！不過每輛騾車上的錢數都不一樣，這單據上面都有具體數目。姐讓的親自呈交給大人，讓大人點完數核對一番之后，的們方可以回去復命。”
“哦？”
郭恪將單據接了過來，不過看也不看便塞進了懷中，笑道：“曹姐都要此等巾幗不讓須眉的氣魄，都尉還豈會做那來回核對的娘們活計？都尉相信你們聚豐隆的信譽，更相信曹姐的為人！”
罷，他沖伙計揮揮手，道：“回去向你們曹東家復命吧，就都尉承她這個人情了。兩萬貫錢，一年后如期歸還。至于昨日契約上答應與她的條件，都尉亦是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讓她盡管放心大膽地去做吧！”
隨后，郭恪讓都尉府里的衛士和雜役們開始紛紛卸貨，將一箱又一箱的銀錢統統搬入都尉府中。
目前這么大一筆銀錢，自然是放在都尉府最為穩妥和安。
等著都尉府的人卸完貨，聚豐隆的伙計們又紛紛趕著騾車，返回了銀號。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崔耕才從家里出發，悠哉悠哉地步行進了都尉府。
一進都尉府中，見著衛士們和雜役們還在歸置著木箱，逐一穿過長史堂院，講武堂，搬入屬于郭恪的內宅中。
而正指揮這些人干活的郭恪，他一眼便瞅見了，如今解決了燃眉之急，自然是臉上喜逐顏開。
崔耕趕緊上前，拱手道：“都尉大人辛苦啦。”
“哦？崔長史啊，這邊活兒快干完了，你便來值差應卯了，你來得挺是時候啊！”郭恪瞅了一眼崔耕，
崔耕訕笑兩聲，道：“這個點兒正是上衙時間，下官可不算遲到，嘿嘿，要知道聚豐隆那邊會這么早來送銀子，下官就該早點起來早點過來替都尉大人分憂了。”
“去去去，都尉今天心情好，懶得和你計較！”
郭恪揮了揮手，不愿再追究崔耕的偷奸耍滑，而且此番能借到銀子，比預期中還要多了一萬五千貫，還有賴于崔耕給自己介紹了聚豐隆銀號，這廝還算有點功勞。
解決了眼前沒錢發糧餉的燃眉之急，郭恪對于崔耕這個地頭蛇的辦事能力，還是多少給予一點肯定的。
“對了，都尉和聚豐隆的曹姐簽了一份借貸契據。聚豐隆之所以愿意無息將兩萬貫錢借給我們都尉府，是因為都尉在契約里應承了他們兩個條件。身為都尉府的長史，都尉覺得有必要跟你通報一聲。”郭恪將崔耕拉到一旁沒人的地兒，一副可有可無的口吻道。
崔耕心中一陣呵呵，奶球的，你有知道老子是都尉府長史啊？你簽契約答應曹月嬋條件的時候，你怎么就沒征求一下哥們的意見呢？契約都簽了，條件都答應了，你再跟我通報一聲？
好吧，崔二郎又一次被郭恪給無視了。
不過對于崔耕而言，倒是沒啥損失。他能答應曹月嬋的那兩個條件，對聚豐隆后續的發展來，具有著關鍵性的作用。
他崔家可是聚豐隆的大股東，聚豐隆能發展好，獲利多，對他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不過此時他還是擺出一臉不開森的模樣，故作詫異地道：“啥？原來這銀子不是白借的啊？還要答應她們什么條件啊？”
“白借？上哪兒找這等好事，你當人家這兩萬貫錢是大風刮來的？”
郭恪非常鄙視地看著崔耕，道：“你要知道，據都尉所知，曹姐為了替我們都尉府解決眼下的燃眉之急，差不多掏空了銀號的家底兒。這事兒啊，都尉可是欠了大人情，別兩個條件，便是再加兩個條件，都尉都覺得過意不去。”
我靠，虧了！
崔耕的心肝兒猛地顫了顫，暗道，曹月嬋這忽悠能力比老子簡直是有過而無不及，居然讓郭恪這子答應了那么逆天的條件之后，還覺得心里過意不去。看來娘皮還是心慈手軟了，早知道就讓她多提幾個條件了。
但現在再提條件，已是過了這村沒那店兒了。
得吧，只能下次有機會再找補了。
不過他還是得了便宜又賣乖地問道：“都尉大人，您答應了她什么條件啊？”
郭恪道：“就兩個很簡單的條件，第一個是她們聚豐隆銀號想要在莆田縣城里開一個分號。但是呢，她擔心分號開到莆田縣城那邊，站不住跟腳，擔心街上的潑皮混混來搗亂，也擔心莆田那邊的銀號同行使壞。這不，她希望我們都尉府屆時替她撐撐腰，站臺助陣一番。”
“哦，她的擔心倒是有道理，畢竟莆田城中光錢莊就有三四家，她聚豐隆不過一外來戶，想到莆田虎口奪食，也得看地的同行愿不愿意。”崔耕揣著明白裝糊涂，點頭附和道。
郭恪嗯了一聲，道：“是啊，所以她希望分號開業那天呢，都尉能夠出面邀請劉幽求劉縣令到場觀禮，還有開業的頭一個月，都尉能夠派出四名府兵替她的莆田分號站崗執勤。目的很簡單，請劉縣令和都尉到場觀禮，是想告訴莆田那邊的同行，聚豐隆在官府里是有人的，讓他們絕了背后搞動作的念頭；讓都尉府派四名衛士做一個月的臨時崗哨，是想震懾震懾莆田街面上那些青皮混混，莫要來聚豐隆銀號搗亂敲竹杠。”
對于聚豐隆要開分號之事，崔耕早就和曹月嬋商量好了，第一個分號能否開的順利，對聚豐隆是非常關鍵性的一步。
如今借著郭恪借銀子之事，曹月嬋順勢將開分號后的顧慮一并解決了，崔耕只能，這個娘皮的心思和手段，不做生意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至于他這個都尉府長史，嚇唬嚇唬別人還行，但對劉幽求而言，還真沒什么威懾力。
所以，如果郭恪能請的動劉幽求到場觀禮，那莆田分號后續的買賣，絕對是穩穩的。
至于郭恪能不能請的動劉幽求，既然這廝敢答應，自然一點問題都沒有。
看來沈拓和宋廉對郭恪的遷就和忌憚，絕對不是偶然。
崔耕對郭恪的來頭，是來感好奇了。
“至于第二個條件呢，呃，就是關于朝廷每年撥付的公繲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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