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隊正躲起來了,眼睜睜地看著厚道的兄弟把官兵攔住了。
眼睜睜地看著——厚道的兄弟對著自己這邊指點點,那帶隊的軍官面帶微笑,頻頻點頭。
眼睜睜地看著——厚道的兄弟慢慢向自己這邊走來,官兵們沒再看自己,繼續向前。
呼~
田隊正長吁一口氣,心中一松,對兄弟發高看了幾分——有能力又厚道,主子手下有如此人才,何愁大業不成?
嗯?
不對!
怎么兄弟停下來?怎么官兵也停下了?
嗖嗖嗖~~
就在田隊正一愣神的功夫,漫天箭雨已經直落而下!
“我尼瑪…娘的!這子不厚道,他是朝廷派來的人!兄弟們上,剁了他喂狗!”
這伙賊人著實不凡,竟然在袍子下面暗藏皮甲!
府兵們一輪箭雨下去,還是有十二個悍匪沒失去戰斗力,在田隊正的帶領下嗷嗷叫著沖了上來。
郭恪獰笑著大手一揮,道:“眾衛士聽令,盾兵列前,長矛居中,弓箭壓陣,上!誰放跑了一個,就拿自己的腦袋頂上!”
“喏!”
四百人對十二人,這順風仗還不好打?
眾府兵人人奮勇各個個爭先,如狼似虎般沖了出來。
頓時兵刃交接,血光崩現,慘叫之聲不絕于耳。
郭恪看是臉色陰沉,到了最后,簡直能滴下水來!
原來,慘叫聲發出最多的,不是賊人,而是他手下的府兵!
這十二個賊人勇悍異常,無一肯降,一直戰死了二十三個府兵,戰斗才算結束。
就連囚犯組建的那一隊,都足足死了三名衛士,隊正宋根海左臂中刀,掛了彩!
一番打掃戰場后,只在原來中箭的賊人中,找到了五個活口。
郭恪索性也不回營了,把所有人召集起來,就在大街上當眾訓斥道:“瞅瞅你們,絕對優勢兵力,還戰不過一幫土匪!這還是朝廷的官兵嗎?都尉都替你們丟人!所有人回去之后,操練加倍…加三倍!”
“啊?不要啊!”
饒是軍法嚴苛無比,士卒們還是忍不住齊齊哀嘆。
沒辦法,郭恪來就治軍甚嚴,這再加三倍的訓練量,簡直是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了。
崔耕知道內情,就有些看不過眼了,走上前來低聲道:“卑職有下情回稟,郭都尉,咱們借一步話。”
郭恪正在氣頭上,沉聲道:“俗話得好,慈不掌兵。要是崔長史想為他們求情,還請免開尊口。”
崔耕苦笑道:“這還真不是求情。您嚴行軍法當壞人,我來求情充好人,那不是收買軍心嗎?這種事兒卑職怎么敢干?”
話到這個份上,就不由得郭恪不重視了。他命令眾將士繼續罰站,自己則跟著崔耕往外走。
一直走出了十幾丈遠,來到一個十字街口,見四下里空空蕩蕩,絕對不可能有人偷聽,崔耕才停下了腳步。
郭恪早就不耐煩了,不屑地道:“瞧你那點膽子,這泉州港地界上還有什么事是官擺不平的?”
“這事兒……你恐怕還真擺不平。”
崔耕想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再過幾天就是九月九重陽節了,按我們泉州的習俗,年輕人這一天要邀幾個好友,爬一爬清源山,登高望遠。不知長安有沒有這個習俗呢?”
郭恪聽了都莫名其妙,道:“那么多軍卒在等著呢。你找我來,就為了談天地?”
崔耕沒理他,自顧自地道:“我們到了山上,有時候興致起來,會對著好朋友一番不知天高地厚的瘋話。不過,等下了山,誰也不會再次提起,免得對方尷尬。現在離九月九不遠,這個地方也挺高的,不知你能否當我是朋友,把這里當成九月九的清源山,聽我一番瘋話呢?”
郭恪雖然為人死板了些,但腦筋還是非常好使的,意味深長地道:”“恐怕重點不是九月九的清源山,而是下了山什么都不記得吧?行,泉州府我就看你子順眼,就認了你這個朋友。”
“好,那我崔二郎就高攀了。今天這番話,是崔二郎對郭朋友的,而不是崔長史對郭都尉的……”
崔耕這才把今天的所見所聞了一遍。
郭恪聽了之后臉色陰晴不定,喃喃道:“大唐宗室?怪不得賊人那么厲害呢,原來他們都是羽林軍的高手。我就嘛,官調教出來的人,怎么可能幾個土匪都干不過?一群新兵蛋子打不過朝廷精銳,這就容易解釋多了。”
崔耕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道:“郭都尉關注錯重點了。現在咱們是牽扯進了李家和武家的爭執,到底該怎么辦?”
武則天如今都要當皇帝了,肯定是武家勢大,這沒什么的。
但這并不表示所有人都心向武氏,恰恰相反,大多數人是敢怒不敢言。
很簡單的道理,憑什么啊?
憑什么你一個女人能當皇帝,這有先例嗎?
要大唐是你帶兵打下來的,我們也就認了。但問題是,你的權力,都是來自老公和兒子。受了人家的好處,還把人家的親戚朋友斬盡殺絕,這事也干得太缺德了。
當然了,人們再怎么腹誹,也不能改變武則天是一代明君的事實。這幾十年來,她把大唐治理的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所以,大伙也都服他,不想換個老板。
這就造成了一個非常矛盾的現象,一方面,人們不想有人發動叛亂。另一方面又覺得武則天稱帝是不對的,發動叛亂的人值得同情,執行平叛的人的應當鄙視。
所以,崔耕今天就想和郭恪推心置腹地談一談。到底是選擇武家受天下人的鄙視,還是冒著殺頭的風險選擇李家。當然,最好還是兩不相幫,把這事給壓下去。
好在郭恪沒讓他失望,打了個哈欠,道:“什么李家武家的?那些賊人都死了,單憑你幾句話,難道就要官掀起一場驚天大案?簡直是豈有此理!”
崔耕會意,也附和道:“是啊,卑職剛才什么了嗎?我怎么不記得了?”
兩人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回到原地,郭恪命令將士們帶上俘虜往回走,頓時歡聲雷動。
可沒過多久,就有一個軍士大叫著“為戰死的兄弟們報仇”,暴起發難,把那五個俘虜部刺死了。
郭恪對其嚴加訓斥,不過念其同袍情深,只給了十五天禁閉的懲罰。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還對此事下了一道軍令,任何人不得提及真相,只是賊人勇悍,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海寇作亂,武府失火,三十一名賊人被折沖都尉府擊斃,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泉州城。
好在死的除了折沖府的兵就是賊人,善后倒是不難。
郭恪寫了份公文,向兵部要戰死將士的撫恤,要有功的將士的嘉獎,刺史馮樸樂得做個順水人情,非常爽快的聯名副署了。
公文剛剛發出,林三郎就迫不及待地找到了崔耕,焦急地問道:“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崔耕早就知道他得來找自己。
郭恪不想攙和武家和李家之爭,崔耕就不想攙和了,但這場戰斗總得有個大功臣吧?
抱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精神,二人一合計,得了,就是林三郎了。
于是乎,在那份公文上面,是林三郎發現了賊人的陰謀,就趕緊回營調兵。
結果整好趕上郭恪生病,軍情緊急,于是林三郎領了郭恪的手令,帶兵出來剿匪,立了一場大功。
天地良心,林闖回去報信之后,就被郭恪命令帶著一百軍卒守折沖府了,何曾有什么帶軍平亂的功勞?
至于報信一事,也是隨便找個扈從就能干,怎么就成了平亂第一功呢?
崔耕的辭早就想好了,道:“三郎你別著急啊,這是我和都尉大人商量好的,為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在他的介紹里,一戰殺了三十多個賊人,戰死了二十多個府兵,戰損比就有些難看了。
要是郭恪領兵,算不得什么功勞。至于上報自己的功勞呢?也沒什么用處。
自己這九品縣尉干了沒幾個月,就當上了從七品的折沖府長史,升遷之速超過了大部分世家子弟,簡直是祖墳上冒了青煙。
但這青煙也不能老冒吧?朝廷肯定不會同意再次讓自己升職,最多賞一些彩緞銀兩什么的,那就沒什么意思了。
但是林三郎就不同了,現在才是九品的兵曹吏,有了這份功績,怎么也能升一級吧?要是動用林家的關系運作一下的話,就是連升兩級都有可能!
既然如此,就不如把這份功勞讓給林三郎了。
林闖仔細一琢磨,還真是這個道理,不由得感嘆道:“崔二郎真是個厚道人啊,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厚道人?
崔耕聽了心中一顫,似乎……前幾天也有人這么稱呼過我?
接下來的幾天里,崔耕的日子過得滋潤無比。
首先,有了林闖這個地頭蛇的幫助,連采買東西都不用他費心了,根就沒什么公務。
其次,林三郎經常帶著他出去花天酒地。刺桐港附近好吃的好玩的太多了,崔耕流連忘返樂不思蜀。
最讓他高興的是,聽那場大火,把武良駒的別院燒成了一片白地。雖是別院,但武良駒一年中大半時間住在這里,大部分的財物也在這里,這下子他可算是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另外,據那個胡姬也趁亂逃走了,讓崔耕減少了一點內疚之意。
這一日,林三郎又來了,手里拿著一張燙金的請帖,道:“崔二郎,三天之后,你可必須賞臉!”
“咱們哥倆誰跟誰啊,不就是吃頓飯嗎?至于這么隆重?”崔耕笑著把請帖接過,但一看內容之后,頓現滿臉的困惑之色,道:“已利鼻國首商禮?這…這是什么玩意?喂,看不懂啊,這玩意是個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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