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不僅皇位繼承制度與中國不同,連皇位的交接過程也與中國不同。
中國的老皇帝死了,馬上就是繼承人在靈前即位,成為新皇帝。然后,先發喜詔宣布新君即位,再發喪詔,宣布老皇帝已經龍馭賓天了。
整個皇位的接替過程,堪稱無縫對接,這就是所謂的“國不可一日為君”。
但是,扶桑不同。
人家的新皇帝死后,繼承人并不能馬上登基,只能暫時“攝政”。什么時候把老皇帝的喪事辦完了,什么時候新皇帝才能登基。
這個過程,一般要持續一年之久。
現在問題來了,若是在這一年之中,這位老皇帝的繼承人,被別人干翻了怎么辦?
涼拌!
成者王侯敗者寇,誰最后贏了誰就是天皇,輸了的那位就還是皇子。也就是,大友皇子始終是大友皇子,并不能稱扶桑天皇。
這就能顯出泱泱華夏的優性了,明成祖把侄子建文帝趕下臺,又是改史書,又是改年號,宣稱自己的皇位是從老爹那繼承來的,跟侄子完無關。
但剛死了沒多久,建文帝就被承認是皇帝了。沒辦法,公道自在人心。人家建文帝即便當了一天皇帝,那也是皇帝,連朱棣的子孫都承認這個道理。
扶桑人就沒有這么“公道”了,一直到一千二百年后,才由明治天皇,承認大友皇子為弘文天皇。
這位“明治天皇”就是就是施行明治維新的那家伙,并且與清朝爆發了甲午之戰的扶桑天皇。也就是,直到那時候,扶桑人才覺得自己辦的這事兒不咋地道。
在大唐年間,扶桑上至天皇,下至販夫走卒,乃至大友皇子人,沒有任何一個人認為他有資格稱天皇,只是把他當成一個爭奪皇位失敗的倒霉蛋兒。
也正是因為如此,除了那些忠心的部署之外,大友皇子根就在扶桑沒啥號召力。只能盼望搶了泉州港,用錢財來收買軍心。
馮樸聽完了和崔耕等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
老刺史走幾步逼近李有悔,非常雞賊地將臉貼過去,借用了崔耕的經典名句,問道:“你想死還是想活?”
大友皇子當然惜命了,于是馮樸給他出了個主意,到了長安城之后,絕對不能提扶桑那奇葩的皇位交接過程。
就自己是扶桑天皇……呃,天皇兩個字也不能提,武則天都自稱了那么多年天后了,你這跑來一個天皇算怎么回事?
于是,勒令大友皇子自稱“倭王”,而馮樸和崔耕他們知道內情的人,還是稱他為“大友皇子”或者“假倭王”。
這樣,對崔耕等人來講,還是有生擒倭王的大功。對于大友皇子(李有悔)來講,不僅保住性命毫無問題,而且有希望借助大唐的軍力奪回王位,堪稱皆大歡喜。
至于有扶桑人來大唐,把這事揭穿了咋辦?那也好解釋。他們是奉了天武天皇,也就是奪了李有悔皇位的那個壞叔叔,奉了天武天皇的命令,故意來抹黑大友皇子的,所言一概不可信。
再了,這事又不用瞞多長時間。武則天認了大友皇子是“倭王”,他就真是“倭王”了。誰敢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上,給老太太找不痛快?
另外,大友皇子的女兒麗智子的稱呼也得改一改。
什么公主啊,大唐天子的女兒還不一定是公主呢,你一個扶桑破落戶的女兒也敢稱公主?
大友皇子為了活命,表示完配合。
直到現在,他才告訴崔耕等人,其實扶桑皇室的女人,出生的時候,會被賜封一個“宮號”,成年后才會被天皇批準,建立“宮家”。
而且,這個宮號和宮家完不挨著。
那還有啥的?看來這個“宮家”才相當于公主,大友皇子等人把所有皇室之女翻譯成公主,純屬給自己臉上貼金。
慘死的麗智子嘛,就叫她“王女”好了。
于是乎,給大友皇子提一級,給麗智子降一級,一個完美的忽悠計劃就此誕生了。
武周初立,武則天還是很在乎名聲的,人家麗智子再怎么也是“王女”。侮辱藩國王女,這名聲也太臭了,打死武則天,她都不能承認武良駒就是他的侄孫子。
所以,武良駒就是一個平民百姓,頂天了他爹是嶺南道安撫使,了不起被稱為官宦子弟。
如此來,大家豈不是有功無過?
唯一可慮的是武三忠,這老東西是大伙的頂頭上司,又熟知內情,即便明面上不能報喪子之仇,也能私底下背地里給大家伙找幾雙鞋穿穿?
尤其是崔耕,這堪稱殺子之仇,他能不發狠了報復?這就不是幾雙鞋能解決問題的了。
馮樸到底是老官油子,眼珠一轉,想了兩個應對措施,其一,對武良駒的死訊嚴格保密。第二,沈拓趕緊把大友皇子送到長安城,邀功請賞。
沈拓聽完后,有些費解地問道:“第二條下官可以理解,但是第一條是為什么?拖延得久,只能讓武三忠更生氣,報復的更慘烈吧?”
老刺史這時候心態好多了,居然齜牙笑了笑,道:“拖延時間當然有用,咱們對付不了武三忠,有人能對付他。老夫這就修書一封,你幫我把它帶給狄相爺。”
狄相爺,當然就是鼎鼎大名的宰相狄仁杰了!
崔耕和沈拓都是眼前一亮,異口同聲地問道:“喲,就您,還認識狄相公?”
“你們這是什么意思?憑啥刺史就不能認識狄相爺?”
馮樸剛剛經歷了大悲大喜,如今心情正好,爽朗笑道:“承蒙狄相公看重,與老夫多有唱和。哼,原來老夫是不愿意與武三忠結怨,可不是怕了他。他要是敢咬住咱們不放,這次就讓他崩幾顆牙!”
老刺史難得雄起一回,崔耕趕緊拍馬屁,道:“馮刺史威武!”
陳三和見他們的甚是高興,趕緊提醒道:“崔長史,別忘了您答應的事兒,在奏章上也給人添一筆。”
“忘不了你。”崔耕發覺陳三和也是個人才,雖膽如鼠,但勝在嘴皮子溜,能忽悠會看臉色,是個外交人才,當即沖沈拓道:“沈參軍,要不這次進京,你把陳大師也帶上吧,順便給他討個一官半職的。”
沈拓有些不愿意,挺瞧不起陳三和這個江湖耍把式的騙子!
但崔耕如今跟他可是過命的兄弟。好朋友的面子怎么能駁?當即點頭應允了。
沒想到的是,這一個安排,竟然攪動了天下風云!
……
……
長安城,此時正出現了武則天登位以來,第一場政~治危機。
武則天登基之前大殺特殺,把一些心向李唐,又意志不咋堅定的人嚇慫了,違心地上了勸進表。
這里面官職最高的是兩個人,一個人文昌左相、同鳳閣鸞臺三品蘇良嗣,一個是地官尚書、同鳳閣鸞臺平章事韋方質。
這倆是啥官?一個是尚書左仆射同中書門下三品蘇良嗣,一個是戶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韋方質。
武則天要當第一個女皇帝,就得有點新朝新氣象,把官名改了不少。
比如原來的三省六部,到了她這可好,尚書省改為文昌閣,中書省改為鳳閣,門下省改為鸞臺。
至于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則分別被她改成了天地春夏秋冬。
原來的名字多好,一聽就知道是干什么的,這什么春夏秋冬,完是莫名其妙。
所以,這些名稱只是出現于朝廷文件上,下面的人還是該怎么叫就怎么叫。
到了李顯登基的時候,就又改回來了。
簡單理解,把蘇良嗣和韋方質都當成大唐宰相就行了。
韋方質自從違心上表以來,一直郁郁寡歡,覺得我怎么就慫了呢?我不是應該威武不能屈,成就千古美名嗎?現在可好,成了見風使舵的人,留下千古罵名了。
這一糾結郁悶,就想整點幺蛾子。
于是乎,他向朝廷告假,我偶感風寒,要在家休息一段日子,三五天有可能,十天半個月的也沒準。
武三思和武承嗣聽了這事兒,想著姑母教導的,要和同僚搞好關系,別以為自己是皇親國戚就瞧不起人,于是,就帶著兩份厚禮,親自上門探望韋方質。
韋方質一看這二位來了,那糾結勁又上來了——我對付不了武則天,還對付不了你們嗎?
當即就非常傲慢地“據床不為之禮”,也就是,賴在床上不肯起來與二武見禮。
好吧,你裝成重病在身,人家也未必挑這個理。但是,武三思和武承嗣一走,他就得瑟起來了。
有人勸他,您這么對權貴無禮,那不是給自己招罪嗎?
韋方質非常作死地吹牛逼道:“吉兇命也。大丈夫豈能折節曲事近戚,以求茍免也。”
這話一來二去就傳到武三思和武承嗣的耳朵里了,二武一聽,好么,我們哥倆好心好意地去探望韋方質,他竟然這么對待我們。不僅如此,還四處宣揚,那還得了?搞他!
馬上就請動了酷吏的代表人物周興,對韋方貞進行構陷,他要謀反。
這還真是冤枉人家了,韋方質有那個賊心沒那個賊膽,不僅沒賊膽,這氣節也非常一般。
到了監獄里頭,韋方質一看周興拿出來的那些刑具就慫了,讓他怎么招供就怎么招供。
周興難得抓著這么一個夠身份的軟蛋,那還不得使勁捏啊?他謀反這事兒,你一個人肯定是干不來,多招幾個同黨吧。
韋方質胡編亂湊,報了幾十個人名上去。
可周興還是不滿意——人倒是不少,但夠分量的沒幾個,顯不出我的功勞啊。
韋方質被逼得沒辦法,終于又招出來了另外一個大人物——宰相蘇良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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