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回事?
崔耕扭頭觀瞧,但見伙計(jì)正沖著一個身著五十來歲的老者大喊大叫。
那老者身材高大,手長腳長,面色白凈,鼻直口方,往那一坐如淵停岳峙,令人不敢覷。
不過,他這身青衫著實(shí)慘了點(diǎn),雖然料子還算不錯,但不知多少日子沒洗了,上面布滿了污漬,散發(fā)出陣陣酸臭味兒。
也許正是這身青衫頭引起了伙計(jì)的警覺,催著他結(jié)賬。結(jié)果不出所料,這位果然掏不出錢來。
那老者直羞得滿面通紅,道:“這位哥請了,我不是沒錢,是把錢忘家里了,你容我去取,用不了一個時辰,七十二文如數(shù)奉上。”
“回家取錢?出了店門,我上哪找您去啊?這樣吧,您告訴我貴府在哪,的我自己去取。”
“呃……這個……”那老者面露難色。
“哈哈,我就知道你想趁機(jī)開溜!”那伙計(jì)撇了撇嘴,諷笑道::“你這樣的我見多了,咱們水賊過河甭使狗刨!吧,今天這事兒,你打算怎么了結(jié)?”
“那依哥之見呢?”
“三條路:第一條,我們店里的伙計(jì)廚子掌柜齊上,把你打一頓,這頓飯就算了了。第二條,你身上的衣服有一件算一件,都留給我們店里抵賬。第三條,我們把你送官,讓洛陽縣打你的板子。”
老者想了一下,道:“那能不能有第四條路,我在你們店里幫幾天忙抵債,這七十幾文錢又不多,這個……”
“不好意思,店利薄,請不起您這種“高人”啊!”
“呃……好吧。”那老者牙一咬心一橫,道:“你們打吧!”
言畢,往地上一滾,雙手抱頭,身子一蜷,把要害盡皆護(hù)住。
那伙計(jì)口中“嘖嘖”連聲道:“老幫子,還挺有經(jīng)驗(yàn)地嘛,看來你這家伙是吃霸王餐吃慣了。告訴你,這招在別人那好使,在我們孫家店啊,沒用!”
隨后,沖著后廚嚷道:“大伙都出來吧,有人吃霸王餐啦!”
“好嘞!”
呼啦啦~~
頓時出來四五個壯漢,有拿搟面杖的,有拿鐵笊籬的,還有拿鍋鏟的,就要讓那老者身上招呼。
“且慢!”
崔耕總覺得這個馬上要挨打的老頭兒不像是地痞無賴,趕緊出言阻止,道:“這位老丈不就是欠你們七十二文錢嗎?我替他付了。另外,我這桌是多少錢,一并算了帳吧。”
“那敢情好。”
伙計(jì)馬上就換了一副笑臉,道:“您這桌是四十六文,加起來,是一共一百一十八文。把零頭抹了,您給一百一十文吧。”
“不用那么麻煩了。”
崔耕從袖兜中掏出來一錠銀子,大概能有一兩重,道:“這銀子不用找了,剩下的就……”
他來想,剩下的就給你們店里了,可話還沒出口呢,那地上的老者突然起身,道:“剩下的就給老夫喝酒了。”
嗯?
崔耕眼前一花,銀子已經(jīng)悄然易手。
好快的身手,恐怕秀芳也比不上吧?洛陽城不愧是天子腳下,真是藏龍臥虎!
事到如今,崔耕反而不著急走了,道:“老人家,咱們一見如故,不如一起喝點(diǎn)?”
那老者鼻孔里哼了一聲,道:“反正是你的錢,想喝就喝,但別指望老夫多么感激你。”
“子怎么會那么想呢,就沖您這身好功夫,一兩銀子算個事兒嗎?”
崔耕賠著笑,又拿出一兩銀子,吩咐伙計(jì)上一桌上好的酒菜。
那老者也不吃菜,只是不斷吩咐伙計(jì)送酒來,功夫不大,已經(jīng)是三壇老酒下肚。
再加上他原來喝的那兩壇,可就是五壇酒了,真不知這么多酒,這老頭的肚子是怎么盛下來的。
崔耕見不是事,干咳一聲,道:“老人家,咱們聊聊?”
那老者此時已經(jīng)是醉眼惺忪,大手一揮,道:“成,反正老夫正心情不爽,想找人會兒話,你想聊什么?”
崔耕道:“聊什么都成,比如您貴姓高名?做何營生啊?”
那老者不滿道:“打聽這個干什么?真是無趣!”
“呃……老人家還請見諒,不知道您姓啥,子也沒法稱呼您不是?總不能張口閉口就是老人家吧?”
“好吧,你管老夫叫木先生就行了,其他的少管。”
……
就這樣,雙方開始攀談起來,不過令崔耕郁悶的是,這位木先生對自己的身世絕口不談,只肯些諸如奇聞異事、風(fēng)花雪月、風(fēng)俗掌故之類的事。
忽然,崔耕眼珠一轉(zhuǎn),道:“子聽孫思邈老仙師還活著,如今就隱居在終南山。木先生,您此事到底是真是假啊?”
“老夫久居洛陽,還真不知道這事兒。”木先生又將一盞酒飲盡,道:“你年紀(jì)輕輕地問這干啥?是想尋仙了道?還是家里有人得了不治之癥?告訴你,藥醫(y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還是看開些好。”
“唉,不是子的家人有病,是想起一個人來,我就氣憤難平啊……”
然后,崔耕以旁觀者的角度,將當(dāng)日來俊臣送親的經(jīng)過,講述了一遍,并著重強(qiáng)調(diào),那秦雨兒是被藥傻的,而不是吃壞了什么東西,如今恐怕只有孫思邈才能使她復(fù)原如初。
木先生似笑非笑地道:“麗競門害的人多了,難道每個你都如此義憤填膺?該不會是看人家娘子長得漂亮,動了不該動的心思了吧?”
“這您老人家就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崔耕道:“關(guān)鍵是這秦雨兒的身世太可憐了,她原是長安平康巷的名妓,只因一時糊涂,看上了一個官叫段簡……”
嘭!
木先生聽是臉色是陰沉,最后竟猛地一拍酒桌,道:“癡情女子負(fù)心漢,世間大抵如是。該死!段簡該死!萬國俊該死!來俊臣該死!崔耕也該死!”
“啊?”
崔耕訝然道:“崔耕是受害者啊,怎么也該死?”
木先生理直氣壯地道:“那秦雨兒現(xiàn)在既然是他的妾,男子漢大丈夫,就應(yīng)為秦雨兒報(bào)仇雪恨。現(xiàn)在他當(dāng)個沒事兒人似的,難道不該死?”
“我……”
崔耕苦笑道:“木先生您這也太吹毛求疵了吧,這些人都是朝廷命官,就算崔耕想為秦雨兒報(bào)仇,也得徐徐圖之吧?”
“哼,徐徐圖之?遲到的報(bào)仇,那就不是報(bào)仇了!”
著話,木先生昂然起身,高歌道:“你看那殺人放火金腰帶,你看那修橋補(bǔ)路無尸骸;你看那豪富強(qiáng)梁縱~情歡,你看那忠臣孝子難保;世間偌多不平事,唯有把酒與……看劍!”
唰!
劍光一閃,那酒桌已被砍落了一腳。
然后,木先生身形一轉(zhuǎn),大踏步地走出門外,崔耕追之不及!
……
……
接下來的幾天里,崔耕得到了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
壞消息就是,阻止蘇宏暉的計(jì)劃完失敗。
當(dāng)天鄭四娘回去之后,與蘇宏暉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吵,勸他不要出征。
結(jié)果,蘇宏暉大怒,揮刀將其殺死。
天子腳下,人總不能白死了,這事兒最后都驚動了武則天。
蘇宏暉辯稱是鄭四娘聽了妖人言語,要亂自己的軍心,自己一時激憤,才辣手殺人。
那還有啥的?
武則天也只能表示蘇大將軍以國事為重,有功無罪。另外,他那個三歲的孩子也因此洗白了,被接入了府中。
奶奶的,蘇宏暉不是非常寵愛鄭四娘嗎?鄭四娘不是蘇宏暉唯一兒子的母親嗎?
就算雙方的爭執(zhí)很大,也不至于一言不合就殺人吧?
雖然這事兒主要是蘇宏暉太不是東西了,但不管怎么,鄭四娘之死都和自己脫不了關(guān)系,崔耕的心情非常郁悶。
好消息就是,來俊臣的頭號心腹萬國俊死了。
據(jù)傳聞,某天萬國俊晚上外出時,發(fā)現(xiàn)滿道都是被他殺死的冤鬼,攔擋馬腿不能前進(jìn)。
最后,那些冤鬼一擁而上,將萬國俊痛揍了一頓。
眾冤鬼散去之后,萬國俊把舌頭伸出幾寸長,身都青腫了。剛一回到麗競門就咽了氣。
崔耕當(dāng)然不會相信這個傳言,道理很簡單,就算真有鬼吧,萬國俊回去之后就斷氣了,別人是怎么知道的?單憑萬國俊身上的傷勢就斷定有冤鬼報(bào)仇,這也只能是人們“惡有惡報(bào)”的美好冤枉。
恐怕更大的可能,他是被人暗算的。
盡管萬國俊的仇人很多,但崔耕憑直覺就意識到,恐怕是“木先生”動的手。
唯一令他困惑的疑點(diǎn)就是,壁龍不是四年前來京城找過萬國俊的麻煩嗎?他費(fèi)盡千辛萬苦都辦不到的事兒,怎么木先生隨手就辦到了?
……
……
時光似箭,眨眼又是三天過去,大軍出征的日子到了。
武則天下旨,文武百官在內(nèi)史(中書令)婁師德的帶領(lǐng)下,齊聚龍門,為王孝杰送行。
崔耕暗暗尋思道,前面的計(jì)劃已然失敗,還白白搭上了無辜的鄭四娘的性命,能不能阻止蘇宏暉,可就在這一遭了!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fèi)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