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里面出來人,推事院門口就站著四個衙役,宋根海是故意裝成沒看著。
四個衙役一聽這話,好懸沒氣樂了。
為首的那個衙役上前一步,陰陽怪氣地道:“上差?這話可有意思了。我們推事院自從成立以來,除了宮里面出來的公公,就沒人敢自稱上差。看您這樣子,也不像是下面少了零件啊!難不成……是的我眼拙,沒看不出來?”
“好一張臭嘴!給我打!”
宋根海當然可以和他對罵,但他來就是挑事兒來的啊,費那個勁干嘛?微微一揮手,就有八名城管局的臨時工沖了過去!
“去你媽的吧!”
“找死!”
“哎呦……哎呦……”
這八位乃是徐敬業從幾十萬大軍中挑選出來的精銳,收拾幾個推事院的衙役,那還不簡單?
當即兩兩伺候一個,把他們打翻在地。
這時候推事院里邊的人當然得到信了,鄭愔帶領一幫子衙役涌出了門外。
他壓根就沒正眼瞧宋根海,微微抱拳拱手道:“崔著作可是在里面,弟鄭愔這廂有禮了。”
崔耕冷笑一聲眾而出,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道:“哎呦呵,這不是鄭賢弟嗎?戴烏紗著深綠,這就干上六品官了?升得可真快啊!就是不知道你干了這缺德差事,死后能不能入祖墳呢?”
鄭愔滿不在乎地微微聳肩,道:“不勞大哥費心了,其實弟這一支和滎陽鄭氏的關系,未必就比崔湜那一支和博陵崔氏的關系來得近,不就是入不了祖墳嗎?也沒什么,咱不稀罕!”
崔耕也懶得和這個無恥之徒磨牙了,伸手往前一指,道:“既然你連祖宗都不認了,咱們就恩斷義絕,只談公事。現在我們左監門率府有一個線人被你們抓了,你們推事院還不快快放人?”
“那線人是誰?”
“太子洗馬薛遠!”
“崔副率找錯地方了,我們推事院根就沒這個人。”
“哦?是嗎?到底有沒有這個人,你了不算,得我們推事院搜搜看!”
他一使眼色,手下二百臨時工齊往上闖,三下五除二,就把鄭愔手下那幫子衙役打得哭爹喊娘。
“哈哈,痛快啊,痛快!”
往常張鷟的內衛,都是被麗競門這樣欺負的主,如今反過來了,當即大感過癮。
他大呼叫地道:“打!給官狠狠得打,只要不出人命就成!對了,不但要打還要砸,沖進推事院,什么值錢就給官砸什么!哈哈,想不到當壞人的感覺是這么爽啊!”
“最關鍵的是,當了壞人還不用負責!”崔耕忍不住心中暗暗吐槽了一句。
就這樣,太子左監門率府的臨時工們闖進了推事院,既如同孫猴子大鬧天宮,又好像臺風過境,把推事院狠狠地蹂~躪了一番。
趕巧了,來俊臣以龍門溫泉刺駕案為借口,在推事院中,關押了城中不少無權無勢的富戶勒索經費,那些財物根就沒來得及運走。
這回可便宜了太子左監門率府了。
臨時工嘛,沒素質是肯定的,中飽私囊也是免不了的,都大大發了一筆橫財。皇帝還不差餓兵呢,張鷟裝著沒看見,只是囑咐崔耕待會得上交三成,以免引起內衛其他同僚的不滿。
“哈哈,金子啊,光這個柜子里,就是五百兩黃金!”
“你那算得了什么,我這有南市三間鋪子的地契呢,這回們咱可是發達了!”
“《畫云臺山記》晉朝顧愷之的名作,價值何止千金啊!”
乒乒乓乓~~
丁零當啷~~
陣陣雜音從外面傳來,還夾雜著內衛們的大呼叫聲,密室內,來俊臣的俊臉陰沉得好像能滴下水來。
吉頊勸道:“來少卿,不忍則亂大謀啊,您一出面,他們救不了薛遠,咱們的計劃就失敗了!”
“官明白!”來俊臣咬著牙,道:“暫且讓他們得意一時,以后再跟他們算總賬。”
……
……
崔耕和張鷟眼見著推事院沒什么油水了,才帶著臨時工們來到推事院大牢外。
張鷟心思縝密,微微奇怪道:“往常麗競門也沒這么不堪一擊啊,今天怎么一個好手也沒有?咱們是不是太順利了一點?”
崔耕倒是不疑有他,解釋道:“來俊臣也不在推事院,不定正帶著那幫子好手,干什么壞事兒呢。咱們今天給他來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嗯,也有這個可能。”
二人著話,已經到了牢房內。
此時臨時工們已經被獄卒部驅趕在一處,看押起來。犯人們聽到動靜不對,紛紛扶著牢門往外觀瞧。
崔耕高聲道:“官是太子左監門率府副率、著作郎崔耕,這位是太子左監門率府正率、殿中侍御史張鷟,里面哪位是太子洗馬薛遠啊?我們來救你了。”
沒想到,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了。
道理很簡單,崔耕的名聲甚好,天樞下連跪七日救閻氏兒的事人盡皆知。
這里面的人絕大部分是來俊臣抓來敲詐勒索的,眼見著這么一個大救星到來,還不趕緊求救,那不成了傻的嗎?
“崔著作救我,崔著作救我啊!”
“的是冤枉的,您救了我,的給您供奉一輩子的長生牌位啊!”
“推事院無日月,洛陽有青天,崔青天您就大發慈悲吧!”
……
崔耕當時就有點傻眼,救薛遠沒問題,兩個秘諜機構搶個線人,即便官司打到武則天那,也完不算個事兒。
但要是放了這么多犯人出去,可就有挑戰朝廷權威之嫌了,自己著實扛不住啊。
他看向張鷟道:“張大人,您看呢?”
“呃……”張鷟微微一皺眉,道:“誰讓咱們趕上了呢,要是不答應的話,恐怕對崔副率你的名聲有礙啊!這樣吧,放他們是不可能的,官擔點關系,把那些明顯冤枉的都帶走,算成咱們太子左監門率府的人犯吧。”
崔耕還是有些疑慮,道:“即便如此,這動靜是不是太大了點?”
“涉及到刺駕案,一般情況下當然不行,但現在不是有你崔二郎嗎?你為救陛下,差點去閻王爺那報道了,任誰都不能你和那伙刺客有關不是?所以,咱們雖然有些冒險,但也還能扛得住!”
干就干,張鷟馬上就拿起推事院的卷宗查看。
不愧是大周有名的才子,能寫出《龍筋鳳髓判》的存在,他神目如電,一邊飛快地翻著卷宗,一邊念出人名。
念到之人就可以跟崔耕等人走了,算是逃出生天。
……
……
密室內。
來俊臣把拳頭攥得“咯咯”直響,猛地一拳砸在幾案上,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張鷟得些浮財也就罷了,把這些人都領走,是要斷咱們麗競門的財源啊,是可忍孰不可忍!”
吉頊道:“也沒那么嚴重,來少卿您想想,只要魏王千歲登基坐殿,這些人怎么被救出去的,咱們再怎么抓回來唄,有什么難的?要不……您就再忍了這一回吧?”
來俊臣深吸了一口氣,道:“好吧,我忍,終有一日,我要讓他們連帶利的還回來。”
……
……
崔耕這邊薛遠也找著了,人犯也梳理地差不多了,就準備走人。可正在這時,陡然間想起了一個尖利的叫聲。
“二郎啊,六郎啊,咱們之間有交情,你們可不能放下老哥哥我不管啊!”
誰?
崔耕循聲望去,不認識!
但見離自己不遠處的牢房內,有個四十來歲的男子,身材高大,面色紅潤,圓臉瞇縫眼,正一臉地諂笑地望著自己。
張鷟可認識此人,在崔耕耳邊道:“別理他,這就是塊狗皮膏藥,扯上就甩不脫了。”
“這話怎么?”
“他叫韓令珪,官居七品令史之職,厚顏無恥之極。不管認識不認識,都叫人家的排行,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和人家的關系多好呢。”
崔耕有些不以為然地道:“不就是個自來熟嗎?也不算多討厭吧。”
“哪啊,我件事兒你就明白了。王助的哥哥王勮你知道吧?當初王勮的父親剛剛去世,這韓令珪一見人家,就面色憂愁地道:“唉,五郎去得好早啊!”王勮還以為這位跟自己的老爹有啥交情呢,趕緊躬身行禮,把他當叔叔輩的看待。結果后來一打聽,倆人連面兒都沒見過。”
敢情這位還愛充大輩兒啊,那可太討厭了。
崔耕問道:“那他這次是犯了什么事兒了?”
“卷宗上寫得是,這廝裝逼裝過頭了,跟河內王武懿宗裝熟,被武懿宗寫了個條子,送到這兒來了。”
崔耕算是徹底死心了,道:“天作孽尤可為人作孽不可活,咱們不管了。”
言畢,轉身就走。
韓令珪一見這副架勢,可是真急了,道:“二郎莫走啊,那卷宗冤枉我的,下官有要事稟報!”
……
……
密室內。
來俊臣猛地一跺腳,道:“千算萬算,怎么把這廝給漏算了,咱們趕快出去搶人。”
吉頊頗為納悶,道:“這韓令珪身上難道有什么古怪?來少卿,沖動是魔鬼,最好還是忍了吧。”
“忍不了了!”來俊臣苦笑一聲,道:“真讓崔耕問出點什么,咱們麗競門就得玩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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