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清化坊。
有一朱漆紅門大模大樣地向著坊外開啟,門前的石獅子足有八對,昭示著此宅主人非凡的身份。
大門外,凈水潑街,黃土墊道,鑼鼓聲聲,鞭炮陣陣,甚至還有無數的甲士在警戒護衛。
在太常寺官員的指揮下,熱鬧喧囂與莊重肅穆相得益彰,不顯任何突兀。
這正是平陽公主拉達米珠和的著作郎崔耕的婚禮,而這個宅子就是大周天子賜給平陽公主的府邸。
在大唐(武周)年間,公主婚嫁之禮與平民之禮大同異,也分為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這六步。至于奠雁禮、障車、卻扇詩等風俗,更是與民間完相同。
不同的主要有兩點,
其一,這宅子乃皇帝新賜,以后公主就住在這里,不會真正嫁入夫婿的家中。這對崔耕來還真是好事,按禮法,拉達米珠如果真要進崔耕家,實際上是進的卻是崔元綜家,那可就別扭??。
其二,就是婚禮這天,公主穿一品誥命服,新郎無論身是何官職,都身穿一品官服,分外榮耀。
另外還有不同的,就是一些顯示公主威儀的東西了,比如婚禮每一個過程都有朝廷派來的官員導引,比如公主的儀仗自然與百姓不同。
當天下午,崔耕出了自己的宅子,按照禮儀,親迎拉大米珠,終于到了這所位于清化坊的新賜公主府。
這回武則天就不用突然襲擊了,直接參加了這場婚禮,并且又有一張飛白體的墨寶賜下,算是對拉達米珠和盧若蘭一體同仁。
突厥方面默咄雖然沒有親至,卻派來了自己的傻兒子同俄特勤,并送上了價值不匪的嫁妝。
???外,狄仁杰、蘇味道、婁師德、魏元忠等名臣也到了,太平公主、上官婉兒自然也并未缺席。
其余洛陽城內,有頭有臉的富貴之人來了無數,就是與崔耕不對付的張昌宗和張易之兄弟,都親來祝賀。
如此眾多的尊貴賓客在,崔耕就不能光顧著婚禮儀式了,他不得不笑意盈盈地四處走動,一方面是招呼客人,另一方面是防備有什么突發事件。
“大人,您往這邊來!
忽然,宋根海拽了拽崔耕的袖子,低聲道:“屬下瞅著不對勁,好像有人要欺負舅老爺。”
崔耕微微一愣,道:“誰?舅老爺?”
“就是同俄特勤。”
啊?
這家伙一身好功夫,連封常清都不是個兒,誰能欺負他啊?對了,他腦子不大好使,不定就被什么王八羔子算計了。
崔耕心中一凜,趕緊隨著宋根海,來到一個大院落中。
但見人們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只聽同俄特勤的聲音道:“可是呢,瞧著你這沒三兩肉,卻力氣比我還大,真是不服不行哈。那俺得輸給你一千兩黃金,來人,快去取黃金來!”
啥就一千兩黃金?
崔耕趕緊擠進了人群之中,但見同俄特勤正和一個身著五品官服的人相向而立。
這個五品官,看年紀在四十歲左右,目光明亮,豐神俊朗,英俊異常,充滿了成熟男人的魅力。
太平公主李令月也在此地,往崔耕身邊湊了過來,低聲道:“二郎你可認得此人?”
“不認識,往常沒在早朝上看見過他啊!
“此人叫宋之問,原來是宮的人,后來見張昌宗和張易之得勢,就攀了高枝,幫張昌宗編《三教珠英》了。他也真賣力氣,幾個月來從不上朝,一直在秘書監編書!
崔耕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剛才是怎么回事兒?”
“嗨,二郎你那個大舅哥是真叫傻,宋之問要和他比比力氣,賭注是一千兩黃金。結果,同俄特勤同意之后,宋之問出的主意,竟是比誰把一顆草扔得遠,誰遠誰就力氣大!
崔耕寒聲道:“如果我沒料錯的話,這廝是把草綁在石頭上,贏了同俄特勤!”
“沒錯,他還呢,自己拋石頭加草,都比同個特勤仍得遠,可見自己的力氣,比同俄特勤大得多了!
“真是欺人太甚!”
崔耕聽了這話,直氣了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現在已是深秋,同俄特勤卻依舊光著膀子,露出虬結的筋肉。誰都能看出來這位腦子不大正常!
你宋之問欺負傻子,很有成就感嗎?不用問,這明著是欺負傻子,實際上卻是幫著二張扇我崔二郎的臉!
非但如此,崔耕更是想到,以同俄特勤的暴脾氣,宋之問一挑釁,不定早就被他揍得生活不能自理了。
同俄特勤之所以沒那樣做,恐怕還是不想在妹妹的婚禮鬧事罷了!這個大家對得起自己,自己不能對不起大舅哥啊!
太平公主李令月察言觀色,道:“怎么?二郎很生氣?”
“當然!
“公主也深恨宋之問此人,那你能不能想個法子教訓他?”
崔耕陰笑一聲,道:“要是別人,還真不一定。不過,宋之問嘛……絕無問題!
太平公主奇怪道:“你之前又不認識宋之問,怎么會,是宋之問就絕無問題?”
“這個嘛……”崔耕總不能,在后世的記載上,這宋之問有才無德,劣跡斑斑吧?他故作神秘道:“您忘了我的職司是啥了嗎?右控鶴監監正啊,朝廷官員的動向,我哪個不是了如指掌?”
“哼,鬼才信你!”
太平公主淺嗔薄怒,風情萬種,道:“莫胡八道了,指望那三百美人,你除了精盡人亡外,還能有什么別的成就?”
“別不信啊……誒,來了!”
正在話間,已經有個突厥武士背著一個布口袋走了過來。
咚~~
一陣沉悶的響聲過后,布口袋被狠狠地摜在了地上。把口袋打開,黃澄澄的金子,在牛油大蠟的照耀下,晃花了人的雙眼。
不多不少,黃金千兩!
宋之問高興道:“哈哈,同俄王子果是信人,那官就卻之不恭了!
著話,就要彎腰去拾那布口袋。
“且慢!”
崔耕大喝一聲,眾而出,道:“姓宋的,你覺得自己配得這千兩黃金嗎?”
崔耕不認識宋之問,宋之問卻認得他,道:“這可奇怪了,同俄特勤愿賭服輸,官怎么就不能得那千兩黃金?”
“愿賭服輸?不見得吧?我可是聽,你們先定下了比力氣的賭約,然后你才提出比誰能把草扔遠?這可是兩個賭約!
“但這傻……啊,不,我是同俄王子,也沒反對。 彼沃畣栒裾裼性~。
崔耕道:“他是沒反對。但是,沒反對并不意味著同意,而是不敢不和你比。”
“笑話!”宋之問好懸沒氣樂了,道:“不敢?他乃突厥王子,有啥可怕的?難不成我還能用刀威逼他?”
事實上,不但宋之問不明白崔耕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圍觀的眾人也不明白。
他們盡皆露出狐疑之色,要不是崔二郎名聲在外,宋之問的名聲太臭,不定就有人開始質疑了。
崔耕毫不驚慌地往四下里掃視了一眼,稍過了一會兒,才揭開謎底道:“官這么,當然是有原因的。十八年前,有個大才子叫劉希夷,寫下了一首詩,叫《代悲白頭翁》,叫舅父品評。當他舅父念到“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一句時,心中一股妒火燃起,感嘆侄兒比自己的才學大多了。所以他……”
著話,崔耕來到宋之問的面前,道:“所以,他威逼侄兒,一定要把這首詩讓給他!劉希夷不從,結果被自己的舅父用土袋活活壓死!而這個舅父……就是你宋之問!不過,天可憐見,紙包不住火,最終這件事還是傳了出去。同俄王子知道你心思狠毒,連外甥都舍得殺,心懷畏懼,有什么奇怪的?”
這番道理,當然是歪理了。同俄特勤又是什么善類了?死在他手上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別這傻王子根就沒聽過此事,就是真聽了,也會毫不在意地擰下宋之問的腦袋!
但是,別忘了那句話,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宋文問因詩殺人的事兒眾人皆知,但又沒什么確切的證據,朝廷最終也沒治他的罪。因此,人們一直看宋之問非常不順眼。
現在終于找著機會了,頓時鼓噪起來。
“對啊,對啊,你宋之問因為一首詩就殺了親侄子,那要是因為一千兩黃金,還不得殺人家。客硗踝討峙履,有什么奇怪的?”
“快把那一千兩黃金放下,你子不配得到!”
“你不配!我等羞與你同朝為官!”
……
人門聲勢浩大,聲震云霄!
宋之問直羞得滿面通紅,真恨不得眼前有條地縫鉆進去。他哆里哆嗦地道:“崔二郎,你血口噴人!你我殺了劉希夷,到底有什么證據?”
廢話,有證據的話,宋之問早就給劉希夷抵償兌命了,還能活到現在嗎?
崔耕要是真在這點上跟他辯駁才是腦抽,另辟蹊徑道:“你官血口噴人?但再怎么血口噴人,也比不過你宋之問臭口醺人吧?”
這話聽起來倒是沒什么,但涉及到一個典故可就問題大了。
話先有薛懷義,后有沈御醫,又有薛敖曹,三個男寵只因上了武則天龍床,就飛黃騰達。
宋之問仔細一琢磨,我也長得不錯,胯~下之物也甚是雄偉,他們行,我為啥不行呢?
于是乎,上了一道奏章,并且附上了一首詩,其中“明河可望不可親,愿得乘槎一問津”一句,將自薦枕席之意,寫得異常明了。
武則天看了這首詩非常感動,然后拒絕了他,并且對左右之人言道:“宋之問長得還算不錯,但他有口臭啊,朕實在受不了,還是算了吧!
于是乎,宋之問口臭之名傳遍天下。
人們一般提起這個典故的時候,不單單指宋之問這個口臭的缺點,還是對他無恥行徑的譏諷!
“你……你……”宋之問再次氣的睚眥欲裂。
而其他的眾人則一陣哄堂大笑,一邊著“口臭”,一邊沖著宋之問指指點點,鄙薄之意溢于言表!
蹬蹬蹬~~
可正在這時,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緊跟著,有一個清朗的聲音道:“大伙笑什么呢?這么熱鬧?”
啊?
人們扭頭一看來人,頓時噤若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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