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崔耕認識,正是在張氏兄弟的親信,與曹月嬋斗了個你死我活的蜀商宋霸子!
既然牽扯到張氏兄弟,很顯然,就不存在什么同姚壽和解的可能性了!
崔耕心中一緊,面上卻不露聲色,道:“原來是宋掌柜啊,不知你準備給崔某人安個什么罪名呢?”
宋霸子嘿然一笑,道:“難道蓄意毀壞陛下印璽的罪名還不夠?”
“不夠,當然不夠。這塊印璽是陛下的玉璽也可,是普通的御賜之物也成。即便真的是官蓄意破壞,也遠不到殺頭的罪過。就算加上二張兄弟進讒言,官辭官不做,也足以抵罪!”
宋霸子慢條斯理地道:“崔查訪這么想,原也不算錯。但是,若宋某再告訴你三件事兒,你恐怕就會改變想法了。”
“但不知是哪三件事兒?”
宋霸子伸出一根手指,道:“其一,陛下兩個月前,身染重疾。到了現(xiàn)在,幾乎已經(jīng)不能視物,所有奏章皆由上官舍人和張常侍宣讀。”
“啊?”
這實在是個重磅消息,宋霸子此言一出,除了姚壽之外,人人色變,甚至有人驚呼出聲。
崔耕咽了口唾沫,強自鎮(zhèn)定道:“想必如今,宰輔還能正常拜見陛下,所以朝野上下鎮(zhèn)定如常?”
“那是自然。”
崔耕微點了下頭,道:“那就好辦了。上官舍人,官得叫他一聲姨母;如今的宰相之首狄仁杰乃是官的恩主。另外,別忘了,親自打碎印璽的,并非官,而是狄相爺?shù)娜拥夜庹选S猩瞎偕崛撕偷蚁酄斁忣a,想必陛下不會對官懲罰太過。”
宋霸子輕笑一聲,道:“你是不是還想,若是陛下不治,就應(yīng)是太子登基。我和姚長史顧忌新皇,現(xiàn)在理應(yīng)放你一馬?”
崔耕聳了聳肩,雙手一攤,道:“這可是你的,官從未如此想過!”
“不管你有沒有這么想。某勸崔查訪一句,還是莫白日做夢啦!”
緊跟著,宋霸子伸出了第二根手指,道:“第二事:陛下有旨意,梁王武三思,重為內(nèi)史令,鸞臺閣平章事。換言之,梁王千歲如今才是宰相之首。至于日后么……這皇位屬誰,還真不一定呢!”
即便宋根海這粗坯,也明白武三思現(xiàn)在為宰相之首的意義啊。很顯然,武則天因為重疾,心思敏感,已經(jīng)不信任太子李顯了!
那么,繼續(xù)推論下去,她對太子李顯的心腹崔耕,又是信任還是不信任呢?
宋根海不耐煩地道:“那還有第三件事呢?你有話快,有屁快放!”
宋霸子聽了宋根海的粗鄙之言,絲毫不以為忤,得意道:“第三件事,就是侍御史倪光道上書:上重疾,請?zhí)颖O(jiān)國。被陛下親自下旨……杖斃!”
如果武則天猜忌李顯只是大家的想象的話,那么這件事,可就是把這種猜忌做實了!
崔耕心思電轉(zhuǎn),面色不變,沉聲道:“如此來,陛下因為重病,心緒不定。若是張氏兄弟把今日之事,添油加醋地報上去,官就要步了倪光道的后塵了?”
宋霸子道:“然也。”
“那官就奇怪了。你直接把這個案子報上去不就行了?又何必主動現(xiàn)身,把這件事出來,讓官有所準備呢?”
“那當然是因為張少卿和張常侍的吩咐!他們很想知道,崔常侍中計之后會是什么反應(yīng)呢。”
然后,宋霸子一揮手,道:“吳道玄,你過來!”
“是!”
有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走了進來,微微一躬身,道:“拜見宋掌柜,拜見崔查訪。”
宋霸子介紹道:“好叫諸位得知,此人叫吳,名道玄。別看他年方弱冠,卻已窮盡丹青之妙,只是名聲不彰而已。諸位如果不信的話,盡可以看看這副《江海奔騰圖》,這就是出自吳道玄的手筆。”
很快就有人將一副畫卷,送到眾人的面前,大家紛紛傳看,果然是淵海騰瀾,栩栩如生。
崔耕當然明白吳道玄的利害,這就是千古有名的畫圣吳道子嘛。
他看過《江海奔騰圖》后,微微遲疑道:“今日之會,和吳先生有什么關(guān)系?”
宋霸子朗聲道:“張常侍有令,待宋某人將這三件事告訴崔查訪后,要吳道玄將今日之情景,當場作畫一張,事后呈給他看。”
崔耕強笑道:“哦?是嗎?那官是不是要表現(xiàn)得驚慌失措一點,以做配合啊。”
宋霸子擺手,道:“那倒是不用。名聞天下的崔二郎,縱然斧鉞加身,也得表現(xiàn)得像是個爺們不是?也只有打敗了如此強大的敵人,才能讓兩位張大人高興!”
崔耕微閉雙目,深吸一口氣,道“好吧,多謝宋掌柜看得起。能得吳道長一畫,我崔二郎也算是足慰平生!”
盡管崔耕表現(xiàn)出了足夠的風度,但是,其敗亡之勢,在所有人心中已成定局,包括他自己。畢竟,玉璽被毀的事實真實存在,而武則天如今又因為重疾,幾乎喪失了理智!
“等等!”宋雪兒終于忍不住了,道:“不對啊,姚長史,你不是……只是想拿住崔查訪的把柄,讓他妥協(xié),和他共同發(fā)財嗎?”
姚壽臉上現(xiàn)出譏諷的笑意,道:“妥協(xié)?長史現(xiàn)在就能置崔耕于死地,又何須讓他妥協(xié)?”
宋雪兒的俏臉蒼白如紙,道:“不……不對!你讓我騙崔查訪來皇澤寺時,這個計策已經(jīng)定好,先前可不是這樣的。原來……你堂堂的定州大都督府長史,是在騙我!”
“不錯,長史就是在騙你!”姚壽喝道:“臭婆娘,你以為自己還是監(jiān)察御史宋文則之女,大家閨秀宋濤嗎?早就不是了!你不僅僅早就賣身為妓,還陪了官一晚,成了殘花敗柳!最關(guān)鍵的,崔耕進皇澤寺,是你引來的!今天,就是你宋濤身敗名裂之時!”
言畢,姚壽從袖兜中將那份賣身契拿出來,道:“大家看看,這才是宋雪兒的真正身份!”
“果然是紅顏禍水啊!”
“崔二郎也算精明了,沒想到還是栽到女色這一關(guān)上。”
“這就叫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不怪崔查訪,怪只怪那宋濤太蠢!”
“誒,看那賣身契。宋雪兒是官妓啊。如此來,你我兄弟,豈不是也可以分一杯羹?”
“那是自然,如此佳人,馬上就要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嘗了。想想也真是可憐。”
……
陣陣百姓和官員們的議論聲傳來,宋雪兒懊悔得心如刀絞,一滴滴淚珠,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滾滾而落。、
姚壽稍微緩和了一下口氣,道:“濤兒,事已至此,你一個弱女子什么也改變不了。不如入老夫的內(nèi)宅,從此以后兩耳不聞窗外事,相夫教子吧。”
宋雪兒與一般的女子不同,她不僅冰雪聰明,文采風流,還頗有幾分英氣。要不然,姚壽也不至如此對她迷戀。要不然,姚壽也不會如此費心心機地設(shè)計她。
如今,宋雪兒秀眉倒立,杏眼圓睜,厲聲道:“姚老賊,你休想!雪兒曾經(jīng)過,我斗不過你,還不會死嗎?”
又轉(zhuǎn)身對著崔耕盈盈一拜,道:“崔查訪,請聽雪兒一言:當初,的確是家父被吏設(shè)計,也的確是姚壽救的家父。不過……”
然后,她簡要地把姚壽那兩個條件介紹了一遍,最后道:“盡管奴家確實是受了姚老賊的指使,但是,奴家對您的愛慕之情,絕沒有半分做作!直白一點,妾身愿意為了您去死!”
崔秀芳輕啐道:“狐貍精,現(xiàn)在這個有什么用?”
“有用,當然有用。”
宋雪兒長身而起,咬了咬銀牙,高聲道:“雪兒今天就要用這條命,為崔查訪洗刷不白之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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