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道:“長安城內(nèi)?具體地方到底在哪兒?”
曹天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道:“最近長安城最風(fēng)光的人,你知道是誰不?”
“誰?”
“周仁軌啊,他家里現(xiàn)在至少有二十大車白沙子,難道還不夠你用的?”
周仁軌這個人,崔耕當然知道。
二十多年前,李顯初登帝位,就要把岳父韋玄貞提拔為侍中(門下省的掌管,是宰相之一)。
這時的宰相裴炎可不干了,您可得差不多點兒,原來韋玄貞不過是一個的普州參軍,秩七品。您剛一登位,就讓他當了豫州刺史,正四品。好么,這還沒三月呢,您又要讓他當宰相,也太不合規(guī)矩了。
結(jié)果,李顯就出了那句流傳千古的話:“我以天下與韋玄貞,何不可?而惜侍中邪!”
就這么一句話,被抓住了把柄,武則天和裴炎聯(lián)合起來,把李顯趕下了帝位,韋玄貞一家也被流放到了南海之濱的欽州。
那地方是瘴疫之地,漢人少而僚人多,朝廷的統(tǒng)治很不穩(wěn)固,比羈縻地區(qū)強點有限。
一家人到了欽州之后,韋玄貞很快就因病去世了。破屋更遭連夜雨,他的兩個女兒被當?shù)氐牧湃耸最I(lǐng)寧承兄弟給看上了,要納為妾侍。
韋玄貞的老婆崔氏堅決不允,結(jié)果被寧承兄弟所殺。同時被殺的,還有韋玄貞的四個兒子:韋洵、韋浩、韋洞和韋泚,唯有兩個女兒在他們的掩護下逃走。
不夸張地,韋家這是寧承兄弟給滅門了。
神龍政變后沒幾天,李顯就下旨,令廣州都督周仁軌率兵兩萬,為韋玄貞一家報仇。
周仁軌到了欽州之后,將當?shù)氐牧萌瞬柯鋽貧⒋M,寧承兄弟流亡海上,周仁軌緊追不舍,最終將二人斬首,祭奠韋玄貞的亡靈。
然后,周仁軌才親自帶兵護送著韋玄貞一家人的棺木,來到了長安城。韋后登長樂宮,望喪而泣,請李顯加封周仁軌為鎮(zhèn)國大將軍,五府大使、汝南郡公。
非但如此,她還親自召見周仁軌,隔著簾子,以父禮待之。
好么,當朝權(quán)后的新老爸,那能不風(fēng)光嗎?
所以,周仁軌是現(xiàn)在長安最風(fēng)光的人,一點都不為過。
崔耕奇怪道:“欽州在南海之濱,有白沙子并不奇怪。但周仁軌護送韋玄貞一家的靈柩返京,還帶那么多白沙子干啥?”
曹天焦道:“當初韋玄貞的次女韋荷和三女韋蘭在欽州生活過一段時間,對當?shù)氐陌咨碁┯∠筇貏e深。現(xiàn)在聽聞周仁軌要來長安,就讓周仁軌帶一些白沙子來!
“我明白了!”
聽到這,瞬間就秒懂了——斗富!
現(xiàn)在長安的貴人們競相奢侈,比如李裹兒就修了定昆池,長寧公主就建了一個長安最大的宅子。其余貴人也不示弱,變著花樣地裝點自己的府邸。
沙子常見,白沙子也不值錢。但是,奈何,長安沒有啊。
這要是在自己宅子的湖邊,弄這么一片雪白的沙灘。別人家沒有,就自己家有,那得多拉風(fēng)?
崔耕道:“我這就去周仁軌的府上……誒,不對啊,周仁軌給韋荷和韋蘭帶了白沙子,為何不馬上交給她們呢?”
“一個是周仁軌剛剛?cè)刖,還沒來得及。再一個……光禿禿一片白沙灘有啥意思?這二位正修宅子呢,準備把宅子修好了之后,再把白沙子弄過來修沙灘!
“這樣啊……”崔耕還是有些奇怪,道:“我曹老伯,您怎么對周仁軌的事兒,知道的這么清楚呢?”
“是這么回事兒,周仁軌被封為鎮(zhèn)國大將軍,五府大使、汝南郡公,算是大大的升官,得舉辦一場燒尾宴。”
忽然,曹天焦閉口不言。
崔耕當然知道“燒尾宴”。
這是此時的一種習(xí)俗,一老虎變成人時,要燒斷其尾;二羊入新群,要燒焦舊尾才被接納;三鯉魚躍龍門,經(jīng)天火燒掉魚尾,才能化為真龍
總而言之,官員升職后,要大排筵宴,非但宴請同僚貴人,還得往皇宮里送一份,給皇帝陛下嘗嘗。
他問道:“然后呢?”
“長安的有頭有臉的人們,都在邀請之列。可是……”
曹天焦又不話了,有些心虛地看向了曹月嬋。
崔耕道:“怎么了?您老人家莫賣關(guān)子了!”
曹天焦咽了口吐沫,為難道:“我倒是想去,但是奈何人家請的是月嬋,而不是我。而月嬋呢,她又不愿意去。我這不得服月嬋嗎?所以,就了解的多了一些。”
“爹,你咋避重就輕呢?”曹月嬋道:“二郎,你別聽他的。以我爹的身家,難不成還缺這么一頓飯?他之所以要去參加燒尾宴,為的是玉玲瓏。”
“玉玲瓏是誰?”
曹天焦聽了這話就不樂意了,道:“我二郎,都是一家人,你做人實誠點兒行不?玉玲瓏,那是現(xiàn)在長安的第一名妓。人家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琴棋書畫堪稱國手,最主要的是那身段,那長相……兒……誒,月嬋你扭我干啥?”
“爹,你還有臉?”曹月嬋不滿道:“你和曹昊都喜歡沾花惹草也就罷了,還都追著這個玉玲瓏跑,你們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我又不是想跟她那啥,我欣賞,純欣賞,不行嗎?”
“這話,您自己信嗎?”
……
好么,這父女倆竟然掐起來了。
崔耕聽了這事兒的來龍去脈,卻是心中一動。自己要把周仁軌的白沙子要過來,難不難易也不易。
關(guān)鍵是,這玩意兒的權(quán)屬不明,你他到底算是周仁軌的呢?還是韋荷或者韋蘭的呢?
另外,自己和韋家的關(guān)系似敵似友,非敵非友,再加上李隆基在一旁虎視眈眈。若是自己貿(mào)然開口,不可測的因素太多。
現(xiàn)在機會來了,周仁軌的燒尾宴,韋荷和韋蘭都會參加。如果自己能在這場宴會上,氣氛輕松之際,見機行事,能不能把白沙子要過來呢?
想到這里,崔耕勸架道:“二位莫吵了,不就是一場燒尾宴嗎?我?guī)闳ィ ?br />
曹天焦樂得眉開眼笑,道:“我就嘛,玉玲瓏的魅力無人能及。二郎你必定也得……”
崔耕伸手一攬身旁俏臉含霜的曹月嬋,打斷道:“這您可想錯了,我?guī),不是為了玉玲瓏,而是為了您老人家高興!
“拉倒吧,這借口……”
“什么借口。∵@次我不僅帶您去,還帶月嬋去!
曹月嬋霎時間轉(zhuǎn)怒為喜,靠在崔耕身上,道:“我就知道,二郎最有良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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