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崔耕剛才表現(xiàn)的無比堅決,也是打著漫天要價落地還錢的主意。
道理很簡單,這場官司在平民百姓眼中很可怕,但在皇室中人的眼里,這事兒算個屁啊。
不就是李隆基指使人騙了韋氏姐妹的錢財嗎?
李顯是重感情的人,知道了之后,多半以為是孩子的玩鬧,一笑置之。
韋后呢?恐怕也不會拿李隆基怎么樣。
歷史記載中,在李顯駕崩后,唐隆政變之前,韋后擔心時局不穩(wěn),派兵圍了李旦的府邸。
宰相李嶠就勸諫,李旦您是看牢了,但他不還有五個兒子嗎?現(xiàn)在要么把他們關起來,要么打發(fā)他們出外。
然而,韋后表示,現(xiàn)在有資格當皇帝的,不過是李旦一人而已,我把他看牢了就足夠了,不用對李隆基花心思。
結果,棋差一招,被李隆基憑著幾百人就發(fā)動了唐隆政變。
所以,崔耕還真不看好,自己把這事兒抖摟出去的后果。不定,韋后會因為李隆基貪財,對他更加輕視呢。
當然了,劉幽求雖然覺得這事兒多半不會對李隆基造成毀滅性的打擊,但是,他不敢賭。
劉幽求可憐巴巴地做著最后的努力,道:“崔相,看在咱們以往,在武榮縣的情分上……你真不能高抬貴手,放臨淄王一碼?”
崔耕擺了擺手,道:“莫談感情了,你劉幽求若是真還記掛著武榮縣的情義,能剛才那么敷衍官?這可是你先不仁,我才不義的。”
“好吧,算是劉某人自作自受。”
頓了頓,劉幽求打點精神,繼續(xù)道:“不談感情,咱們就談錢。呃……咱們先清楚,這場交易無論成與不成,你都不會借著今日這場談話,對臨淄王不利吧?”
宋根海道:“你把我家大人當成什么人了?告訴你,買賣不成仁義在,我家大人沒你想的那么沒品!”
劉幽求沒理他,看向崔耕,正色道:“官想請崔相親口答應!”
“官可以答應你,不過,錢財么……官不缺。”
“您是不缺,但是,戶部呢?如果崔相答應不追究此事,我就能讓戶部進一筆三百萬貫款子。”
“戶部?三百萬貫?”崔耕咬著牙,道:“好啊,劉幽求,你果然之前給我打著埋伏?!現(xiàn)在終于露餡兒了吧?”
劉幽求苦笑道:“現(xiàn)在這個都沒用了,而且……之前我確實沒辦法把這筆錢拿給您。”
“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這個吧,臨淄王做琉璃買賣這不虧空了許多嗎?就想辦法找補。于是乎,我就偷偷地……”
“啥?你貪污了三百萬貫?”崔耕被嚇了一挑,道:“不是官毀諾,這么大的事兒,根就瞞不住。別人告發(fā)了你,你可別賴我不講信譽。”
“當然不是貪污,而是取個差價……”
劉幽求為李隆基籌錢的事兒比較復雜,講了足足一刻鐘,才把這事兒的來龍去脈解釋清楚。
此事的關鍵,就在于“鹽稅”二字。
從春秋時期開始,就有鹽稅的征收。到了漢武帝時,更是實行鹽鐵*制度,鹽稅成了朝廷的一大財源。
自漢至兩晉南北朝,鹽稅基就沒停過。
然而,大隋建立之后,鼓勵生產,朝廷不再收食鹽之稅。也就是,國范圍內的鹽池歸朝廷所有,但不禁百姓煮鹽謀利。
大唐承襲隋制,也不收鹽稅,直至今日。
現(xiàn)在長安的鹽價是每斗十文錢,可謂十分廉價。
劉幽求打的就是鹽稅的主意。
但是,加稅得地方官府配合,他的手伸不了那么長。再了,即便收鹽稅也是進國庫,跟李隆基完沒關系。
于是乎,劉幽求就以“籌集救災錢”為理由,偷偷地將均州武當縣的鹽池作價三十萬貫,賣給了李隆基。
把鹽池賣給私人后,均州附近百姓再想吃那么便宜的鹽是不可能了,隨隨便便長價一倍絕無問題。
至于其他地方的便宜鹽過來賣?笑話,運費不要錢啊?
當然了,李隆基需要的是快錢,不可能靠賣鹽慢慢回籠資金。于是乎,他把這個鹽池賣給當?shù)氐耐梁溃偣驳缅X三百萬貫。
劉幽求道:“若是崔相答應了,我就可以以“當初鹽池賤賣”為理由,讓臨淄王補上差價,這筆三百萬貫的款子,不就進了戶部了嗎?”
崔耕笑吟吟地道:“這么……李隆基是破財消災了?你可能做得了他的主?”
“當無問題。”
“那好,就這么辦了,三日內,你讓李隆基把這筆款子交到戶部。”
“是。”
……
劉幽求黯然而去,步履蹣跚,仿佛一下子老了幾歲。崔耕明白,二人之間的交情算是完蛋了,也是一陣嘆息。
唯一可以自我安慰的是,有了這前后總共四百萬貫的外財進賬,自己這個戶部尚書就好當多了。
至于均州附近的百姓?
現(xiàn)在的鹽價低廉至極,比等重的糧食貴不了多少,就算漲價一倍,對他們也造不成什么的影響。
句不好聽的,他們還是珍惜現(xiàn)在的鹽價吧。
根據(jù)歷史記載,大唐自開元年間重新開征鹽稅。后來鹽稅來重,鹽價達到了原來的幾十倍乃至上百倍。“天下之賦,鹽利過半”,百姓苦不堪言。
即便日后不是李隆基登基為帝,天下承平日久,開支浩繁,征收鹽稅也是遲早的事兒。
……
……
半個時辰后,臨淄王府內。
李隆基正在給王琚斟酒,安慰道:“王先生也不必太過氣餒,雖然林云跑了,咱們那一百萬貫錢沒了著落。雖然崔耕用水銀玻璃鏡化解了你的謀劃,沒跟韋家決裂。但是,咱們這次也沒什么損失不是?”
“話雖如此,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你想想,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咱們這次的謀劃,崔耕憑奇謀妙計化解了,那下次呢?下下次呢?早晚有他化解不了的時候,哈哈!”
王琚將一盞酒飲盡,道:“王爺真是會話,在下聽了心里好受多了。”
“不是王會話,而是事實如此。王兄弟,你打點精神,好好為孤王謀劃,現(xiàn)在均州的三百萬貫錢已經到了,正是大有為之時。”
蹬蹬蹬~~
正在這時,外面?zhèn)鱽砹艘魂嚰贝俚哪_步聲響。
李隆基心腹李宜德的聲音傳來:“啟稟王爺,戶部侍郎劉幽求急著見您。”
“嗯?不是要隱藏我們之間的關系嗎?他這么大張旗鼓地拜見王……是出什么事兒了?”
李隆基心中一凜,趕緊命李宜德將劉幽求讓進了府內。
劉幽求一見李隆基就跪倒在地,道:“微臣無能,實在是對不住王爺啊……”
然后,他簡要地將今天事情的經過,介紹了一遍。
李隆基聽完了,當時就有些傻眼,喃喃道;“難道,王這三百萬貫的錢票都沒焐熱,就要重新交給崔二郎?合著咱們籌劃了半天,得的這些錢財,都是為他準備的?”
噗~~
王琚終于忍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高聲道:“若沒有我算計崔二郎,也就不會有他獻眼鏡有功,官封戶部尚書,更不會有他宴請劉侍郎之事!若我心一些,就不會有林云漏之事!千錯萬錯,都是王某人之錯啊!”
言畢,腦袋一暈,倒伏余地。
李隆基有帝王心胸,顧不得心疼那三百萬貫錢,趕緊命人將王琚抬到榻上,請來大夫好生診治。
幾支銀針下去,王琚終于悠悠醒轉。
他死死攥著李隆基的手,道:“既生瑜何生亮,既生瑜何生亮!那崔耕就是王某人的克星,不早日除掉,必成大患啊!”
當時雖無《三國演義》,但周瑜和諸葛亮的演義故事,卻已經開始在民間流傳。比如唐詩人杜牧就曾經在《赤壁》一詩中寫道:“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橋(喬)。”
李隆基頓時明白,這是王琚把自己比作周瑜,把崔耕比作諸葛亮了。
他苦笑道:“王也想除掉此人,然則,敵強我弱。現(xiàn)在需要想辦法自保的,是咱們啊!”
“不,不是這樣的。”王琚眼中閃出興奮的光芒,道:“李重俊起事之時,兵荒馬亂,就是殺崔耕的最好機會。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王爺切不可錯過!”
李隆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你是……潑寒胡節(jié)?”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