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兒振振有詞，道：“瞧瞧你那些手段，把上好的鐘表買賣交出去，換取張公瑾家族不再殘害民。又苦心孤詣地，想辦法在魏州多出些無主之地來，以此換取清河張氏的支持。你……自己窩囊不窩囊啊？”
“啥？啥就官窩囊了？那你們姐妹倆覺得，我應(yīng)該怎么做。”
“當然是直接下道公文，宣布文契中提前還債的條目無效。以您的權(quán)勢，還不能壓得魏州三大家乖乖就范？”
崔耕苦笑道：“你們啊，想得太簡單了。官當然可以下公文，但是，你們以為，那公文真的有用？”
“怎么沒用？”
“官才能在魏州待幾年，魏州三大家卻已在此地扎根百年以上。你們以為，百姓們是聽他們的命令，還是聽官的命令呢？我這公文好下，三大家也不會明著相抗。但是，若有民懼怕他們?nèi)蘸蟮膱髲?fù)，主動把土地獻給他們，官管得著嗎？”
“這……”魏云兒一陣語塞。
她明白，這些世家大族在鄉(xiāng)間氣焰滔天。稍微放出點風(fēng)聲去，就起碼得有一半的民。主動獻上土地。
她恨恨地道：“那就拿這三大家完沒辦法了嗎？憑什么拿咱們家……啊，不，你應(yīng)得的利益，去喂這幫子狼心狗肺之徒啊！”
“若不給這三大家補償，那就只有一個法子了。”
“什么法子？”
崔耕惡狠狠地道：“找個由頭，將這三大家連根拔起。”
“啊？”魏云兒和魏雪兒齊齊驚呼出聲，道：“三大家罪不至死吧？”
“你們也知道，這三大家罪不至死啊。所以，要讓他們妥協(xié)，只有拿利益來換。”
魏云兒著急道：“可是，這次滿足了他們，下次呢？下下次呢，民們還不是得遭殃？”
“那沒法子。”崔耕無奈道：“王朝建立，人少地多，天下太平。然后人口滋生，土地兼并，貧者無立錐之地，百姓揭竿而起，改朝換代。所謂治亂循環(huán)，大抵如此。”
“那就沒有解決治亂循環(huán)的法子？”
“呃……也不能完沒有。只是你我恐怕是看不到了。”
“到底是什么法子？”
崔耕道：“天下畝產(chǎn)升高個十來倍，大多數(shù)百姓不再種田，而是靠工坊謀生。除了城市的土地外，一般的土地不再值錢。朝廷提供錢財給百姓養(yǎng)老，百姓們無后顧之憂，不再大肆生育。”
魏雪兒道：“崔相得這些，簡直比解決治亂循環(huán)還難，那怎么可能？”
崔耕微微一笑，道：“不要瞧了人類的智慧，用不了兩千年后，這些條件就能滿足了。”
“切，吹牛吧，你還能知道兩千年之后的事不成？”
……
盡管這樣，但二女理解崔耕的苦衷后，梳頭的動作發(fā)溫柔起來。魏云兒甚至對解決治亂循環(huán)之道的法子頗感興趣，不斷地問東問西，崔耕有一搭沒一搭的胡亂應(yīng)對。
又過了一會兒，崔耕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道：“對了，你們名義上在官府內(nèi)為妾這么久，會不會影響你們嫁人啊？”
魏云兒嘆了口氣，道：“怎么能不影響呢？事到如今，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這樣啊……”崔耕終是心中不忍，道：“那在“諫相會”后，官親自解釋一番，為兩位娘子恢復(fù)名譽。”
“那就多謝崔相了。”
魏云兒和魏雪兒的語氣無可無不可，聽起來，也不如何高興。
……
……
與此同時，魏府內(nèi)。
一個廝微微一躬身，道：“大郎，張家主已經(jīng)在府外等著了，催您出去呢。”
“行，你告訴張家主，我馬上就到。”
魏理換上了一身簇新地寬袖圓領(lǐng)袍，抖擻精神，來到門外，和張子濤會和，往諫相會的方向而來。
參加諫相會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一般的地方可容納不開。清河張氏和魏家特意在魏州城內(nèi)東北角找了一大片空地，搭起二十座彩棚。每個棚內(nèi)都擺好了桌椅板凳和茶水點心，供客人就坐。伺候的伙計、丫鬟穿梭不停，隨時給客人提供服務(wù)。
又搭起了一個三丈高臺，供人上去發(fā)言。
在魏理的想法里，崔耕自重身份，現(xiàn)在肯定還沒到。自己將要看到的，應(yīng)該是眾位客人正互相串聯(lián)，怒斥崔耕倒行逆施，準備給他一個狠的。
然而，他還沒到現(xiàn)場呢，就聽到彩棚內(nèi)傳來陣陣驚呼聲。
“誒，好玩兒啊，這玩意兒真是好玩兒！”
“妙哉！如此器物，堪稱巧奪天工！”
“也不知此物賣多少錢，如果不是太過昂貴的話，我還真想買一個。”
……
嗯？怎么回事兒？
魏理快步往前，但見彩篷內(nèi)，眾客人都站了起來，圍著一樣物事不斷品頭論足，口中嘖嘖連聲。
此物大概高曰三尺，呈長方形，用玻璃罩住，下方有鐵錘擺動，上面是一個圓盤，刻著十二時辰。非但如此，每個時辰又被均勻地分成了十份兒。
另外，還有三個指針樣的東西存在，指向不同的時辰。隨著陣陣清脆的“滴答”聲，最的指針不斷轉(zhuǎn)動。
魏理不解道：“眾位，此為何物？”
“嘿嘿，好叫魏老弟得知，此物名曰鐘表，乃是我那不成器的侄兒張遂，受崔相所托發(fā)明。”
搭話的正是張泳。
魏理眉頭微皺，不悅道：“這玩意兒是干什么的？”
“此物可以十分精確地計量時間。、魏老弟請看，這是時針、這是分針、秒針。可以，自從開天辟地以來……”
“行了，行了。”魏理十分無禮地打斷道：“不過是一樣奇技淫巧之物而已，不用介紹得那么仔細。”
張泳聽了這話了不干了，道：“什么？奇技淫巧之物？魏老弟你這么，知道的，你是嫉妒老朽的侄兒，信口開河。還有那不知道的，恐怕就會認為你見識短淺，不配為鄭國公魏征的子孫哩！”
擦！
無論是知道的，還是不知道的，都得老子的壞話？
魏理怒道：“那你自己，這玩意兒究竟有什么正經(jīng)用處？誰需要那么精確地計量時間啊？得清講得明，某就承認，是先祖的不肖子孫。講不清楚，某必不與你善罷甘休！”
“哎呦呵，你還叫上板了。”張泳胸有成竹地道：“那好，我就當著大伙的面兒，給大家道道，這鐘表的正當用處。讓大家評判評判，你魏老弟究竟是不是鄭國公的不肖子孫！”
張泳當然不知道鐘表在軍事和航海上的重要用途，但是，他別出蹊徑，還真講出一番大道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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