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泳道:“請問何為正朔?”
魏理回道:“正者,年之始也;朔者,月之始也。正朔者,天時也,天命也。如今,我大唐就是正朔,正朔即為大唐。”
“不錯。我大唐廣有四海,四夷賓服。無論是撮爾國,還是吐蕃、突厥等大國,都視我大唐為正朔,并用我大唐的歷法。現在問題來了,如果有一日,某個藩國,自己頒布了一個歷法,我大唐該如何應對?”
“那就是番邦國不服王化,我大唐應……應……恩威并施,使其重新奉我大唐為正朔。”
“好,好一個恩威并施!某還以為,你魏老弟會,遠人不服當修文德以來之呢。”
“哼,某又不是食古不化之輩。對那些蠻子,光會講理有什么用?必要的時候,自然要動用兵戈。”
“對待蠻子用兵戈,張某人也無異議。不過……若是人家的歷法比咱們大唐更為先進呢?”
“那怎么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難道番邦就沒有圣人出?佛祖釋迦牟尼是哪的人?再者,也不必是出圣人,一般的天資聰穎之人即可。咱們大唐的《麟德歷》,可是來不準了,這難道不是事實?”
“呃……如果真有番邦國制出了先進的歷法,我大唐選賢才重修歷法也就是了。”
張泳等的就是這句話,道:“沒錯,就是要重修歷法。而重修歷法,最重要的就是要詳察天象。計時工具準確,觀測到的天象就準確,歷法也就精確。某的賢侄受崔相所托,發明鐘表,就是為朝廷重修歷法做準備。試想,這鐘表若由吐蕃人發明,進而他們又依靠鐘表發明了更為先進的歷法,我大唐該情何以堪?我大唐還有何面目,自稱天朝上國?”
“這……”魏理被了個啞口無言。
張泳得理不饒人,繼續道:“還是……大唐歷法不如人家,就要派兵攻打,逼著人家用落后的歷法?莫非鄭國公就是這么教導后人的?”
魏理趕緊辯解道:“我沒這么過。”
“既然沒這么過,那魏老弟,又因何認為,鐘表完是奇技淫巧之物,完不值一提呢?莫非鄭國公告訴后世兒孫,大唐天朝上國的名望,完不值一提?”
“當然不是!”
“所以……魏老弟是自認為,乃是鄭國公的不肖子孫婁?”
“我……”
魏理被擠兌得滿面通紅,真恨不得眼前有條地縫鉆進去。
怪只怪他剛才把話得太滿了,事到如今,簡直是想認輸都不行。
不肖,乃是謙稱,是我不像某人的子孫,我不配做某人的子孫。
這話自謙可以,但是,要是被人逼著承認,對于魏理這種靠著祖上名望混飯吃的人來講,簡直比死也強不了多少。
不幸中的萬幸,今天他帶頭反抗崔耕,有人給他救場。
“張兄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把事情做那么絕呢?”一個頭發花白,相貌不凡的老者道。
張泳還真不認識此人,眉頭微皺,道:“敢問你老是……”
那老者胸脯一拔,傲然道:“老朽崔從禮。提起我的名字你可能不知道,但是,我有個外甥女婿,卻是大大的有名。”
“您老的外甥女婿是誰?”
“正是當今天子!”
“當今天子?”
張泳先是一愣,隨即心頭巨震。
他已經明白今這崔從禮的真實身份了——韋后的親舅舅!
換言之,就是當日在玄武門上,被新羅人刺死的那個倒霉蛋,崔無诐的老爹。
當初賀婁傲晴和崔無诐結親,李顯和韋后分別是男女雙方的主婚人。
這一方面是韋后想報復崔耕,另外一方面也明,韋后對崔從禮這門親戚非常看重。
“皇帝嫁女,皇后娶婦”,真是極盡榮寵。
最要命的是,崔無诐雖然不是崔耕殺的,要和他完無關,那也不符合現實。
崔從禮今天來這里,毫無疑問,這是要找崔耕的麻煩啊。
張泳此時也顧不得擠兌魏理了,干笑一聲,道:“原來是崔老爺子,您老的面子,在下當然是要給的。”
“哼,諒你也不敢炸刺。”
隨后,崔從禮又扭頭又對張子濤道:“時候也不早了,老夫想去那高臺上坐坐,張家主,你沒什么意見吧?”
清河崔氏家主張子濤的面色,此時已經無比難看。
在名義上,這場盛會是張家主辦的,魏家只是協助而已。然而,崔從禮來了,他卻毫不知情。
張子濤心中暗罵道,奶奶的,老子又被魏理擺了一道!今日若不是我早有準備,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崔從禮當然也看出了他的不樂意,道:“怎么?老朽沒有資格登臺,幾句話嗎?”
張子濤也只得道:“哪里,您當然有資格登臺。”
“那就好。”
當即,在張子濤和魏理的攙扶下,崔從禮邁步登臺。
又過了一會兒,銅鑼聲聲,旗牌林立,崔耕的儀仗到了。
“參見崔相!”
不管怎么吧,崔耕現在是中書門下平章事、戶部尚書、楚國公,身份尊貴,臺下之人紛紛見禮。
但是高臺之上的崔從禮,卻沉聲道:“不準跪!”
結果,魏理和張子濤,都跟這老爺子一樣,在高臺上安坐。
崔耕當然也看出了這個異常。他命眾人起身,自己則帶著魏云兒和魏雪兒,邁步上了高臺,抱拳拱手,道:“敢問老爺子,你是何人?”
“哼哼,久聞崔耕狂妄自大,不可一世。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怎么?你連老夫都不認得了么?”
張子濤趕緊介紹道:“好叫崔相得知,這老爺子也姓崔,是當今皇后的親舅舅。”
崔耕一聽,就明白過味兒來了。
這是崔無诐的老爹啊,怪不得他剛才對自己那么陰陽怪氣兒地呢。狂妄自大,不可一世……什么時候自己有過這個名頭?
崔耕躬身行了一個大禮,道:“原來是舅姥爺當面。舅姥爺在上,請受婿一拜!”
皇后的舅舅,就是李裹兒的舅姥爺,崔耕當然也得跟著這么叫。這一禮拜得理所當然,算不上吃虧。
崔從禮這才神色稍緩,道:“今日這么多人來參加這個諫相大會,為的都是崔二郎你啊。老朽有幾句肺腑之言要,你可愿意聽么?”
“婿愿意。”
“好,你且聽好了……老夫在魏州有一百封戶,他們遭了旱災,老夫深感同情。但是,這賦稅是萬萬減不得啊!莫看老夫是皇后的舅舅,外表光鮮,其實內里虛得很哩。魏州的封戶不繳稅,難道要老夫帶著家,出門要飯嗎?皇后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崔從禮吐氣開聲,聲音洪亮,很顯然,這話表面上是給崔耕聽的,實際上卻是給在場的眾人。
他話音剛落,臺下之人紛紛鼓噪起來。
“是啊,是啊!這魏州的賦稅,萬萬減免不得!”
“那些人都是上戶,就算絕收了,也肯定有積蓄。讓他們繳一年稅算得了什么?”
“這些封戶乃是我家祖上積功而得,崔相憑什么慷他人之慨?”
“安東都護府的土地毫無價值,我們不要!”
……
來,這些人礙于崔耕的權勢,還想和崔耕好好商量,討要補償。
但有崔從禮帶頭,他們的膽子頓時大了起來。有哭窮的,有質疑崔耕的居心的,甚至有出言恐嚇和指責的。
漸漸地,幾成圍攻之勢。
魏理的臉上,則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心中暗念道,崔二郎啊,崔二郎,當初你命手下毆打我之時,可想過今日的下場?現在……可是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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