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五郎微微一欠身，道：“確實如此。在下在族中排行第五，人稱張五郎，但正式名字卻是張靈均。”

    “你是洛陽人？”

    “冀王聽過在下的名號？”張靈均先是一愣，隨后恍然大悟，道：“在下在江湖上也算薄有微名，想不到冀王對江湖之事也如此上心哩。”

    “哪里，王對江湖事不怎么了解，只是張壯士的名望太大，官就是想沒聽過都不成。”

    這話一語雙關(guān)。

    在張靈均聽來，是自己的名氣太大，即便不是江湖圈子的冀王崔耕，都聽過自己的名號。

    其實不然。

    崔耕的意思是，自己通過歷史記載，而不是江湖傳聞，知道了張靈均的名字。

    他心中暗暗琢磨，如果歷史沒有被自己改變的話，神龍政變后不久，李重福就被韋后誣陷，貶為均州刺史了。

    唐隆政變后，李旦改任李重福為集州刺史。

    在李重福尚未起行之際，有洛陽人張靈均獻計，：大王是先帝的長子，應該繼承天子之位。相王雖有討平韋氏的功勞，但怎么可以位居上呢？過去漢朝誅諸呂而東迎代王劉恒；現(xiàn)在東都洛陽的士庶百姓，都在盼著您登基為帝呢。您若能秘密感到洛陽，登高一呼，大事可定。

    這不純屬扯淡嗎？

    李重福根正苗紅，百姓們只是不反對他登基為帝而已。但是，李顯和韋后倒行逆施，把朝政弄得烏煙瘴氣，百姓們已經(jīng)徹底對他們寒心了。李重福身又對洛陽百姓沒什么恩德可言，百姓們憑什么豁出命去保他為帝？

    但是，李重福利令智昏，還真信了這番話。

    這時候，鄭愔被貶為江州司馬，不甘心就此沉淪，也加入了李重福的謀反大業(yè)中。

    三人到了洛陽后，招募勇士很不順利，只有幾十名地痞無賴加入了他們。

    按，你們見勢不妙，就趕緊停止計劃唄。

    可在張靈均的攛掇下，李重福依舊自信滿滿，帶著這幾十人直接起事。結(jié)果，被洛州司馬崔日知，不費吹灰之力，輕松平叛。

    事敗之后，李重福投河自盡，鄭愔和張靈均被明正典刑。

    臨刑之前，張靈均神態(tài)自若，而鄭愔卻是兩股戰(zhàn)站丑態(tài)百出。張靈均鄙視他道：“我與你這樣的膽鬼共同起事，不失敗才是沒天理呢。”

    原崔耕對這段記載，沒什么懷疑，只是感嘆李重福自不量力而已。

    不過，在聽，今日幫了自己大忙的人是張靈均之后，他卻不由得心中一動。

    這肖放的案子，來就巧合之處太多。再加上，張靈均恰巧及時發(fā)現(xiàn)此案的秘密，并且告訴了自己，也忒“無巧不成書”了些。

    再想想歷史上那些記載，這張靈均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

    勸李重福時，他好似一個妖言惑眾的野心家。臨死時神氣自若，卻又像一個正氣凜然的大忠臣。他不能審時度勢，害得許多人白白送死，又似乎是傻帽一個。

    混混沌沌，令人完看不清楚。

    但是，若把他當成一個李旦父子的死士來看，就豁然開朗了。

    李旦受李重茂的“禪讓”登基為帝，李重福作為李顯的長子，就成了李旦的眼中釘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但是，人家李重福又沒犯法，李旦能怎么辦？退一萬步，就是李重福不斷地搶男霸女、草菅人命什么的，按照這個時代的道德觀念來講，李旦還是不能把李重福怎么著。

    也只有把確鑿無疑地謀反之罪，扣在李重福的頭上，才能永絕后患。

    所以，他很可能派了一個叫張靈均的死士過去，挑動李重福的野心……才有了記錄中的“史實”。

    現(xiàn)在，歷史經(jīng)由自己發(fā)生了改變，張靈均依舊是李旦父子的人，卻被沒用來對付李重福，而是用來對付自己。

    自己到益州后所經(jīng)歷的一切，恐怕都是張靈均為了獲取自己的信任，和權(quán)懷恩合謀布的一個局。若非自己及時拿出了肖五娘為妾的文契，張靈均前幾日就應該出場了。

    到底孫三才是其妻胡氏所殺，還是張靈均所殺，那還真不一定。

    當然了，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測。大膽預測之后，還要心求證。

    “冀王，冀王，您怎么了？莫非在下的身份有何不妥之處？”張靈均見崔耕神思不屬，開口問道。

    “呃……不關(guān)張壯士的事。”崔耕敷衍道：“官想，那胡氏殺夫，做賊心虛，萬一提前逃亡了怎么辦？益州府衙的官差徒勞無功，這個案子還一時半會兒結(jié)不了啊。”

    張靈均道：“冀王且放寬心，即便胡氏逃亡，那孫三才肚子里的蛇總不是假的，絕對攀誣不到肖長史的身上。”

    “得也是。對了，張壯士，你幫了官這么大一個忙，卻把權(quán)懷恩得罪死了，不知今后有何打算呢？”

    噗通！

    張靈均跪倒在崔耕的面前，道：“在下雖然誤入歧途，卻一直想重返正道。如果冀王不嫌棄的話，能否準許在下跟在您的身邊呢？哪怕是為奴為仆，為您牽馬墜蹬，端茶倒水，在下也甘之若飴。”

    崔耕眼中精光一閃，以手相攙道：“張壯士頗有俠名，王得張壯士，真是如虎添翼了。”

    ……

    ……

    崔耕預料的沒錯，果然，不久就傳來消息，那胡氏“畏罪逃亡”了。他裝做不以為意，連下公文，命劍南道重要官員齊聚成都，商議破蠻之策。

    事到如今，他也對蠻人有了個大概的了解。

    劍南道大部分地方，是朝廷的正式州府，漢人占了絕對優(yōu)勢。但是，從雟州往南，就是蠻人的人數(shù)占據(jù)絕對優(yōu)勢了。

    所謂蠻人，就是對西南方向，非漢人的統(tǒng)稱。其實，這些人之間，由于地理隔絕，差距極大。有些部族還處于原始社會，有些部族的文明卻接漢人。至于語言和風俗習慣，更是完迥異。

    大唐朝廷當然既沒精力，又沒興趣把他們細分。于是乎，簡單地將這些蠻人分為兩種：漢化程度較高的為白蠻，漢化程度較低的為烏蠻。

    從雟州往南，包括六詔之地，都是這么個分法。

    比如蒙舍詔是烏蠻，其他五詔是白蠻。現(xiàn)在南詔（蒙舍詔）一統(tǒng)六詔之地，就是整個國家的貴族以烏蠻為主，而國民卻以白蠻為主。

    至于姚州、雟州附近的蠻人，卻又與六詔之地不同。他們雖然既有烏蠻又有白蠻，大部族近百，卻有一個大致相類的組織形式，名曰“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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