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安思順跪倒在地，正色道：“思順想外放！”
“外放？”
“正是。思順不是不想護衛(wèi)王爺?shù)陌玻皇恰皇恰@個，好男兒志在四方。眼瞅著安祿山他們揚名天下，思順自問不落人后，就想，就想……王爺身邊人才濟濟，也不缺思順一人，還請王爺成。”
“原來如此。”
崔耕已經(jīng)明白過來了，自己覺得安思順可靠，就把他留著在身邊做侍衛(wèi)頭子，保護自己以及家人。
但是，安思順擅長干什么，和他想干什么，是兩碼子事兒。老實人怎么了？只要是男人，有點事，都想出去建功立業(yè)。
這種情況自己也不應阻攔。
想到這里，他笑著點了點頭，道：“安將軍既然有如此志向，王定當成。只是……不知安將軍擅長些什么呢？王也好給你安排個好去處。”
“只要能有建功立業(yè)的機會，哪都行啊！”安思順迫不及待地道：“嶺南道、劍南道、安南都護府，哪怕是高仙芝的安東軍，我都愿意。不是我自夸，攻殺戰(zhàn)守，逗引埋伏，我都有所涉獵。就是番邦話，什么突厥語、奚族語，靺鞨語、室韋語、新羅語……我都擅長，就是帶一隊騎兵深入敵后，末將都沒問題。”
崔耕明白，安思順自己會幾國語言，這話真不是吹牛。要不是有這事，安思順當初一個少年郎，也不能帶著安祿山等幾個孩子，千里迢迢從突厥跑出來。
要沒有這事，他也不能把安祿山培養(yǎng)成一個出色的……牙人。沒錯，就是牙人。歷史記載中，安祿山在從軍之前，就是大唐邊關數(shù)得著的牙人。他要是不精通各種語言，怎么做生意？
“行了，行了！”想到這里，崔耕打斷安思順的話語，笑道：“也不用給王介紹的這么詳細，這樣……回泉州之后，咱們還是先把你的婚事解決，然后王再安排你去高仙芝軍中歷練。你看如何？”
“謝王爺。”安思順磕了一個響頭，隨之起身道：“那末將就先去帳外看看？不管怎么，即使取得了勝利，必要的警戒還是要有的。”
“嗯，有道理，去吧。”
安思順領命，就要出門。可他剛一挑簾櫳，就見吳令光，像一個大肉球一般，晃晃悠悠走了過來。
“吳令光，你有什么事？”安思順停下出去的腳步，尋問道。
“我……我想找王爺求個恩典。”沒想到會遇到安思順，吳令光似乎有些緊張。
崔耕已經(jīng)聽見了聲音，道：“是吳令光嗎？讓他進來吧。”
“是。”
安思順和吳令光一起，走進了大帳。
見禮已畢，吳令光吞吞吐吐地道；“的，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王上能否答應？我……我這實在也是沒法子了。”
“什么事兒？”
“王爺能否去人那，和大家喝幾杯酒，穩(wěn)一穩(wěn)軍心。要不然……這人心惶惶的，的有點彈壓不住。”吳令光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
“這是什么話？”不等崔耕回話，安思順就皺眉道：“你那些手下盡皆惡貫滿盈之徒，王爺留著他們的命，已經(jīng)是法外開恩了，你怎么還敢挑三撿四的？再了，王爺是何等身份，他們是何等身份，就他們那樣的人也配和王爺喝酒？”
頓了頓，又手按刀鞘，陰惻惻地道；“你回去告訴他們，若有借酒鬧事者，我認得他們，我的刀卻不認得……”
“誒，慢來，慢來！”崔耕趕緊開口阻止。
崔耕比安思順考慮的不同，在安思順的眼里，這些海賊殺害良民無數(shù)，就是人間渣滓，死了也就死了，沒什么值得惋惜的。
但在崔耕眼里，這里海賊雖然是渣滓，卻是有用的渣滓。
還是那句話，術業(yè)有專攻。
讓這些海賊去正面作戰(zhàn)，他們還不如同等數(shù)量的正規(guī)軍呢，這點力量崔耕不放在眼中。但是，讓這些人襲擾敵人，卻比正規(guī)軍好使得多。
崔耕所謀甚大，攻新羅、扶桑，乃至和大食、林邑等國發(fā)生沖突的時候，都需要這些渣滓出力。
至于正義性？經(jīng)過多次大戰(zhàn)，大浪淘沙，這些人還能剩下幾個？也算他們?yōu)橹暗乃鶠橼H罪了。
剩下的那些人，崔耕也能夠開一面，護持他們周。
至于戰(zhàn)死的人，他們也不虧，至少多活了幾天不是？
總的來，這些海賊對崔耕來，還是有用的。前去安慰安慰他們，也是應該的。
至于危險？放心，崔耕沒那么膽。
當初漢光武帝收伏河北群豪，對方剛投降，他就單人獨騎，宿于對方營地中，以示絕無猜忌之意。
就是大唐文官張，李隆基命他招降胡人部族時，他也是毫不顧忌地，宿于對方營中。
總的里，這是快速收服降人的一種手段，沒有想象中那么危險。更何況，現(xiàn)在島上駐扎著崔耕的上萬大軍，崔耕只是去喝幾杯酒而已。
當即，崔耕站起身來，道；“好，王就依你所請。”
“謝王爺。”
在吳令光的引領下，崔耕邁步往外走，安思順作為他的侍衛(wèi)統(tǒng)領，緊隨其后。
他不放心，臨走前又招呼上了楊玄琰。楊玄琰對危險有著敏銳的直覺，有他在，安思順放心不少。
簡短截，一行人到了吳令光的營地。
這里大概有四五百海盜，漢人、契丹人、奚族人、靺鞨人、扶桑人、新羅人……什么人都有，要不怎么張文休人稱“番寇”呢，是其手下之雜。
不過，這些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桀驁不馴，嗜酒如命，好~色無度，手傷都沾滿了許多無辜者的鮮血。
崔耕等人進來的時候，營地內(nèi)點著篝火，海賊們猜拳行令，嘈雜不堪。即使見到崔耕等人進來，他們也沒有多大的變化。
“都他媽的起來！”見到他們在自己帶著崔耕等人進來后還沒有所動作，吳令光頓時怒氣上升，大喝一聲，道：“你們不是要王千歲嗎？現(xiàn)在王千歲來了，你們還在那干啥，還不快快見禮？”
“參……參見王上！”
“拜見王爺！”
“的們給您磕頭啦！”
……
吳令光在海盜們之間還真有點威信，一聲令下，眾海盜嚇得趕緊起身，亂哄哄地見禮。
“都起來吧！”
“謝王爺！”
吳令光一使眼色，就有人將一個酒碗遞了過來，里面斟滿了美酒。
崔耕接過酒碗，眼睛一一掃過眾人，然后正色道：“雖然原來你們都是渤海張文休的手下，但如今已經(jīng)投靠了王，此乃棄暗投明之舉，王心中甚慰。只要你們加入我軍之后，勇立戰(zhàn)功，王不但對往事既往不咎，還定當不吝賞賜！來，大家滿飲此杯……呃，此碗！”
“謝王上！”
眾海盜和崔耕共同舉碗。
喝完了之后，崔耕將碗底朝下，沒有一滴酒液流出。
“王上痛快！”
“王上乃真漢子！”
“王上好酒量！”
“王上跟俺們喝酒，一點都不打埋伏，是看得起俺們！”
“愿為王上效死，俺宋大眼這一百多斤賣給您啦！”
“就沖王上的豪爽之舉，俺也愿意為王上效死！”
……
把一碗酒喝干容易，難的是，王千歲，身份尊貴，真的肯這么干，對于眾海盜來，是給足了他們面子。
現(xiàn)場頓時一片歡騰！
待人們的聲音漸低，崔耕放下酒碗，笑著道：“那王就不拘束大伙了，大家隨意，隨意哈，今晚沒有軍令，開懷暢飲！”
“是！”
眾海盜再次歡聲雷動，猜拳行令起來。
有些人甚至端著酒碗，來找安思順和楊玄琰喝上一碗。崔耕都表現(xiàn)出招攬人心的姿態(tài)了，他們當然也不好不喝。
有那更高身份的海盜頭子，則在吳令光的引領下，來給崔耕敬酒。雙方算是混個臉熟。
連喝四五碗之后，崔耕直感覺一股濃重的倦意上頭，嘟囔道；“你們這酒是哪來的？怎么感覺比一般的酒勁兒……勁兒……”
著話，崔耕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了。
安思順眼明手快，盡管有些醺醺然，趕緊去扶，剛扶住崔耕，卻忽然感覺一陣頭暈眼花，身上的力氣，正在飛速地流逝……
噗通！
臨倒地之前，安思順模糊的看到了楊玄琰倒下去的身影。看來他對危險的直覺，僅僅是對迫在眉睫的危險有用，面對這加了料的酒就無能為力了。
一個念頭迅速在安思順的腦海中劃過：張文休臨死前，在黃泉路上等著王爺，這是……應驗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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