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平城京，也是后世的奈良。 扶桑定都平成城京的這近百年的時光，被后世之人稱為奈良時代。    奈良時代，是扶桑全面學習大唐的時代，是扶桑從蒙昧走向明，全面輝煌的一個時代。    在這個時代里，扶桑的政治經濟、科技化、學藝術乃至宗教建筑，都有了長足的進步。    但凡事都有例外，有一個項目，扶桑在奈良時代大幅度的退步了，這個項目是飲食。    在奈良時代之前，扶桑的飲食并無多少禁忌。但到了奈良時代，佛教大為興盛，至天皇下至平民百姓，都大受“不殺生”觀念的影響，不再以肉類為食。    沒有肉，那味道能好得了嗎？    完全可以說，在這個時代，扶桑貴人們在飲食方面的享受，連普通的大唐百姓都不如。    所以，盡管藤原氏的太子爺藤原仲麻呂風度翩翩非常熱情，但崔耕等人面對一桌子的素菜都興致寥寥，吃的沒滋沒味兒的。    尤其是凌十三，自從到了扶桑之后，他沒吃過什么葷菜。本以為藤原太子爺請客，能吃頓好的。沒想到，吃的跟以前別無二致，直把他郁悶得面陰云密布。    藤原仲麻呂察言觀色，微微一笑，輕拍了兩下手，道“把這桌菜撤下去，再換一桌新的。”    “是。”    幾名侍女應了一聲，將殘席撤下，換了一桌酒菜來。酒還是等的梅子酒，但菜卻與之前的大不相同。    燒雞、燉鴨、烤乳豬……肥美之物應有盡有，鹿肝、熊掌、鮑魚……山珍海味色香味俱全。這些菜一桌，令人食指大動。    “誒，這個好，這個好！”    凌十三一見大喜，捻起筷子，往燒雞身戳去。    崔耕趕緊把他攔住了，道“莫亂動!雖然鑒真大師給我等定的戒律，并沒有禁食肉食這一項。但是， 天武天皇曾經有旨，禁食牛馬犬猿雞，你怎能吃這燒雞，違反天皇陛下的禁令呢？”    凌十三戀戀不舍地將筷子放下，嘟囔道“您小心。若是不給吃，人家還這些菜干啥？難不成只讓咱們看看啊？”    “哈哈，無妨，無妨！”    藤原仲麻呂微微一笑，非常誠懇地道“天武天皇的旨意是旨意，現實是現實。幾位在我這府邸里吃這些東西，又有誰能知道？算知道了，又能有什么證據？所以，大家盡管吃，不會出什么亂子的。”    說著話，他自己起身，擰了一個雞腿，塞入口，道“好吃，好吃，真他娘的好吃！幾位護法都快吃啊！”    “那俺可不客氣啦！”    凌十三早對這只燒雞垂涎欲滴，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前擰了另外一只肥美的雞腿，大快朵頤。    算藤原仲麻呂有什么陰謀，凌十三這一開頭兒，其他人也沒端著的必要了。頓時，大家筷子齊飛，腮幫子顫動，好好解了解這些日子的饞蟲。    山珍海味再配等的梅子酒，大家吃得心滿意足。不到半個時辰，人們已是微醺，現場的氣氛也開始熱烈起來。    藤原仲麻呂看火候差不多了，才輕咳一聲，開始了正題，    “崔海護法前些日子義釋法進，干的真是漂亮啊！要知道，您當初一個處理不慎，得被那有心人得意了去！”    崔耕眉毛一挑，道“有心人？藤原公子指的是橘諸兄？”    “正是這廝！”藤原仲麻呂恨恨地道“這廝最近屢屢與我們藤原氏為難。早知道他的真面目，在長屋王之變，我們把他給……唉，真是養虎遺患，悔之晚矣啊！”    崔耕還是有些怪，疑惑道“怎么悔之晚矣了？聽說現在藤原家族權傾朝野，在某些事情，甚至說話天皇陛下都管用。藤原氏除一個橘諸兄，難道還是什么難事嗎？    藤原仲麻呂苦笑道“要命要命在這里。崔海護法請想，在某些事情，我們藤原家族天皇陛下說話都管用。天皇陛下對我們藤原家能放心嗎？”    “可陛下和皇后身，都有藤原家的血脈啊！”    “那又如何？”藤原仲麻呂輕嘆一聲，道“論起血脈的親近來，我們藤原家族和橘諸兄不相下哩！”    “這個……”    崔耕仔細一想，還真是這么回事兒。    橘諸兄的父親是美努王。美努王是扶桑皇族，橘諸兄本來和圣武天皇是親族。    橘諸兄的母親是縣犬養三千代，那更不得了。    如今的皇后藤原光明子，是藤原不等和縣犬養三千代生的。所以，橘諸兄是皇后藤原光明子同母異父的哥哥。    而現在權傾朝野的騰遠四兄弟，也不過是皇后同父異母的哥哥而已。    從親緣關系來講，很難說橘諸兄和藤原四兄弟，誰與天皇夫婦更親近。    既然藤原四兄弟的權勢，都令天皇大感威脅了。那么，圣武天皇轉而支持橘諸兄，讓他和藤原四兄弟打擂臺，保持平衡，是非常正常的選擇。    當然，話說回來，雖然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藤原仲麻呂又為何要對自己講這個道理呢？    他總不會知道，自己有除掉橘諸兄的心思吧？    想到這里，崔耕試探道“我明白了，橘諸兄和藤原氏不和。他當日借著法進一事和鑒真大師為難，實際打得是藤原氏的臉。嗯，您可千萬不能饒了這廝，一定得給他個狠狠的教訓。”    這句話表面看，是和藤原氏同仇敵愾。實際暗含的意思，卻是讓藤原氏和橘諸兄死磕，鑒真和自己等人完全置身事外。    藤原仲麻呂當然不能同意了，連連搖頭，道“不，不，不，崔海護法誤會我的意思了。不是我們藤原家族，而是咱們，也是我和幾位護法，共同對付橘諸兄！”    “啥？咱……咱們？我沒聽錯吧？憑咱們的力量，能對付得了和藤原家族為難的橘諸兄？”崔耕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不能？”藤原仲麻呂道“對于我來講，藤原家族嫡系分為四房，我雖然為長房長子，但若不做出一番功業來，如何繼承父親的氏長者之位？”    所謂氏長者，是藤原家族的族長。    在藤原不等之前，藤原家族算不得多么顯赫，沒有氏長者這個職司。藤原不等死后，藤原家族權傾朝野，才有了第一位氏長者。也是藤原仲麻呂的父親，藤原武智麻呂。    換言之，藤原仲麻呂雖然是藤原氏長者之子，但能否繼承藤原氏長者之位，并非板釘釘之事，他得做出能夠服眾的功業來。    略頓了頓，藤原仲麻呂掃視了崔耕等人一圈兒，道“對于諸位來說，志向也不僅僅是做鑒真大師的護法吧？”    崔耕道“我們……”    藤原仲麻呂馬抬手打斷，道“崔海護法不必解釋，咱們心照不宣。我雖然不知諸位是究竟如何歸入鑒真大師門下的，但什么佛經折服的故事我是不信的。”    “其實我們是……”    “我不是說了不用解釋了嗎？”藤原仲麻呂篤定道“說實話，我不關心你們是如何混入鑒真大師身邊的。但是，光憑今日諸位在飯桌的表現，我知道你們是有野心的人。”    崔耕這才明白，為何藤原仲麻呂早準備好了一桌葷菜，開始之時卻以素菜待客。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因為我們喜歡吃葷，您斷定我有野心，這個判斷是不是太武斷了點兒？”    “一點兒也不武斷。”藤原仲麻呂解釋道“諸位都是唐人，在大唐，僧人不可吃葷，你們是知道的吧？既然你們對肉食如此熱衷，那說明，你們對佛法沒什么興趣。也是說，你們混在鑒真大師身邊的目的并不那么單純。”    崔耕心說，我們之所以混在鑒真身邊，目的是救出芬兒來，當然不那么單純。但是，你想哪去了？這不全誤會了么？    與此同時，他嘴里卻道“藤原公子英明。人生在世，所求無非榮華富貴四個字。帝王將相概莫能外，我等幾人，當然也不例外。”    “這不結了嗎？”    藤原仲麻呂猛地一拍大腿，似乎對自己猜了崔耕等人的想法非常得意。    他高興地道“喜歡榮華富貴好啊，只有這樣，咱們才能稱得志同道合！實話實說，諸位投靠鑒真大師這一步，真算是走對了！在我扶桑，佛門的力量非常強大，幾位干好了，榮華富貴簡直唾手可得。”    楊玄琰忍不住插話，道“但這事兒跟咱們一起對付橘諸兄有什么關系？”    藤原仲麻呂道“當然有關系了。你們覺得，鑒真大師為大僧都，一切都高枕無憂了么？非也，非也。如果說我們藤原氏支持的是鑒真大師的話，那么橘諸兄支持的是玄……啊，不，現在應該說法進和尚了。如果我們藤原家族失勢，那鑒真大師的大僧都之位，乃至諸位的榮華富貴，可都成夢幻泡影了。是為了榮華富貴，諸位也得跟我一起想辦法，把橘諸兄搬倒了。”    崔耕一嘬牙花子，道“我還是有個問題想不明白您剛才說的，都是咱們聯手對付橘諸兄的必要性，但是……以咱們的實力，究竟有沒有可能對付得了人家呢？”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當然有可能。”    藤原仲麻呂眼精光一閃，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道“事情的關鍵，在于崔芬郡主的身！”    “啊?崔芬郡主？”崔耕忍不住驚呼出聲，道“您知道崔芬郡主現在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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