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飄著淅淅瀝瀝的冷雨，在路燈的清輝中反射成了一團可見的集合，好像電子云。

    穿著沖鋒衣，披著兜帽的居塵從他的野營帳篷中鉆出來，抬頭，看著不遠處這條公路的最后一盞路燈。

    這該是一場凄冷的夜，不過，居塵心態很好，因為項目進展順利，人來人往，程序員來了又走，但加入他的程序員來多，大概超過個了，更要緊的是這里面有不少高手，可能比居塵更高的高手，他們可能沒有居塵想法獨特，不過動手寫代碼的能力超群，能吸引到他們的加入，這項目已經看到了曙光，不管身在何處，如何凄風冷雨，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誰也不知道發明比特幣的中聰的真實身份，不定也是跟居塵一樣，一個不方便透露身份的神秘人，不定也在這樣的雨夜，獨自凝望孤冷的夜空，享受不為人知的樂趣。

    好比牛頓在孤夜遙望星空，他剛剛用自己發明的微積分計算出了行星的軌道，彼時彼刻，他是世界上唯一一個知道為什么天體運動軌跡是橢圓的人，那種孤傲感。

    居塵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個，知道他的編程眾包項目正在孕育，一旦呱呱墜地，就會是一個不受他控制的生命體，不企圖用一個強人工智能來制造技術爆炸的奇點，奇點毫無意義，無限的東西只有無垠的宇宙身，其余都是它的有限的卑微的子集。

    但編程眾包將改變人類的命運，自從農業誕生以來，人類就被自以為馴化了的植物束縛在農田里，再也直不起腰桿，他們的生活再也沒有狩獵采集時代的悠閑和輕松，自從福特發明了流水線，工人又被從相對還算閑適的務農生活束縛到了機器旁邊，實在是太辛苦，以至于福特不得不順手發明“高工資”，以及后來工會發明“八時工作制”。

    知道此時此刻，居塵還經常在一線城市紅棉市碰到“年無休”的快遞哥。有人認為中國能生產一切，參與一切競爭是因為體量大，你體量再大，大的過美國億+歐洲5億+RB1億+印度1億……嗎？

    正是這些“年無休”，或者966（每天早9點上班，晚6點下班，每周6個工作日）的人形工蟻塑造了無所不在的中國制造。這是進化的榮耀還是退化的悲催，人人心中有自己的尺子。

    編程眾包將創造新的可能，讓被關在寫字樓“集中營”的人形工蟻解放出來，自由接單，想賺就賺！

    如同區塊鏈技術，基于協議，基于數學，將任何形態的算力凝聚在一起，其SHA56的加密、解密能力遠遠超過TOP5超級計算機部加起來的千倍、萬倍。

    編程眾包也將創造類似的可能性，把人類智力的碎片收集起來，召喚出一條無所不能的神龍。

    雖然看上去像流浪的乞丐，可是居塵自視是馭龍者，而且是馭龍界的高太祖。

    “居塵？”一個弱弱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讓居塵誤以為自己碰到萬圣節跑出來的鬼怪了，而且是女鬼。

    居塵扭頭去看，一個纖弱的身影在晦澀的陰影中佇立。

    “真的是你！”女鬼聲音雀躍。

    居塵終于認出了“女鬼”來，原來是他在理工大學的同事，數學系的一個女老師，叫什么來著？抱歉，居塵記不清了。

    “我是江雪……江雪老師。”女青椒自報家門，免去了居塵的尷尬。

    居塵大驚訝：“江老師？你到這里……干么？”

    實在的，江雪老師模樣清秀，加上青年大學老師的身份，愛慕者很多呢，不過，居塵連伊萬卡那種萬人迷的風情都能主動忽略，把清新老師忽略只是舉手之勞。

    江雪：“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到辛苦，她幾乎要掉下眼淚來。

    居塵沒聽出她的委屈，更加奇怪：“為什么要找我？”

    江雪：“我怕……我怕……埋沒了人才，你還是去自首吧，出來之后還可以走一條康莊大道。”

    “進屋。”居塵略帶自嘲地指了指自己的帳篷。

    江雪差點兒破涕為笑：“好，進屋！”

    剛剛進“屋”，江雪就被里面獨特的氣味激起了一個噴嚏，居塵：“抱歉，空氣有點差，但總比在外面淋雨要好，不是嗎？”

    江雪：“嗯。”

    坐定了，居塵：“我來就喜歡閑云野鶴的生活，還喜歡莊子。做著一份自己不喜歡的工作，用賺來的錢買自己不喜歡的東西，為別人的價值觀而活著，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而且，監獄里難熬，你沒進去過，不知道里面的厲害。

    你知道天下第三行書，蘇軾的《寒食帖》是在什么心境下寫的？年少成名，天才橫溢的蘇軾，呆在監獄里，為了兩頓像樣的飽飯而向面目可憎的獄卒搖尾乞憐，流放到黃州之后過著‘死灰吹不起’的絕望生活。

    我現在別看凄風冷雨夜的，其實比在監獄里舒適多了，你看我的眼睛，像是后悔的人嗎？我現在回歸自然，好像我們的遠祖，狩獵采集的那些祖先，雖然臟一點、苦一點、危險一點，但是我們熱愛自由，喜歡那種今天出現在這條街，明天出現在那條巷，每天都可能看到新東西。”

    江雪：“好是好……不過，這樣豈不是把你的才華都埋沒了嗎？你應該到大學里做學問，而不是流浪。”

    居塵指了指自己的筆記，微笑道：“有了它，沒有什么能埋沒得了我，我想干么就干么。”

    江雪瞅了瞅沒有關上的筆記屏幕，：“你還會編程？”

    居塵聳聳肩：“其實這才是我的行，將來，編程是所有人都應該有的技能，好像會用Offie一樣。”

    他這話是已有所指，不過江雪以為只是老生常談那一套飄渺虛無的。

    江雪嘆了口氣：“可是，沒有合法身份，還是太埋沒了，做很多事兒都不方便的。”

    居塵：“很多朋友會幫我的，世界會改變的，黑戶那么多，多我一個多么？”

    江雪：“堂堂的一個副教授，淪落為一個黑戶，唉！”

    居塵：“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江雪：“我找了你好久，連工作都辭了。”

    居塵吃了一驚：“啊？這么嚴重？”

    江雪：“沒什么，確定你沒事兒的話，我再找一份兒工作好了，你現在，很需要人幫忙吧？我可以幫你，希望你不要墮落。那種東西，千萬不要再碰了。”

    居塵：“哪種東西？哦，你的是違禁品，我根就沒碰過，活見鬼了，不知道誰要陷害我。”

    江雪：“真的？”

    居塵：“千真萬確，我又不追求你，騙你干么？”

    江雪臉一紅，幸好燈光微弱看不見。

    居塵自顧自地：“那些曾經傷害過我的人，我不會放過他們的，等著瞧吧。”

    將來“召喚出神龍”，第一件事兒就是要這些人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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