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閣下長時間盯著深淵，那么，深淵也會同樣回望著閣下。
——尼采
宋問在圣瑪麗醫(yī)院急救室外焦急地踱著步。
黃師母雖然很鄙視他今天所作所為，但人還是很熱心的，在家里和別的街坊一起幫他照顧孩子。
期間黃師母還問要不要去宋太太娘家去通知一下，讓宋太太早點回來。
宋問擔心宋太太被人綁架的事情泄漏了，便道宋太太娘家在蘇州，離的太遠，等孩子脫離危險再吧。
“在蘇州？我怎么記得聽宋太太過就在閘口一帶的呀。”
黃師母嘀咕著。
宋問什么都顧不上，打了圣瑪麗醫(yī)院的電話，又從南貨店老板那借了點錢將兒子送到醫(yī)院。
這孩子才三歲，大概是餓的兇了，大口大口的吃著水泡飯，也不知怎么一大口米飯嗆到氣管。
急診的門開來了，宋問急忙沖到門口問：“我家毛頭……”醫(yī)生點點頭：“還好，已經(jīng)取出來了，只是這么的孩子，吃飯時你們大人在哪里？”
宋問垂下頭去，他平時只覺得宋太太每天在家只照看下孩子，做做家務而已，也沒作出多大貢獻，自己一個人在外做事太累了。沒想到現(xiàn)在才知道太太不在家一口熱飯都吃不上，兒子又差點出了意外，看來照顧孩子，做做家務帶帶孩子這些并不像自己原來想的那么簡單。
“怎么就你自己？孩子媽媽呢？”
醫(yī)生皺著眉頭問。
宋問訥訥地回答：“回娘家去了。”
“這是怎么做人家姆媽的，這么點孩子扔在家里不管回娘家去了！”醫(yī)生很氣憤。
宋問抱著孩子走出醫(yī)院已經(jīng)是深夜，晚風有點涼，他脫下西裝將兒子包起來，自己在風中瑟瑟發(fā)抖。他好不容易等到一輛黃包車，在深夜回到家中，幫忙照顧孩子的街坊已經(jīng)走了，三個孩子在二樓臥室睡的正香。女兒一翻身，嘴里嘟囔了一聲姆媽。宋問悲從心來，強忍著眼淚將兒子放到床上，坐著看著窗外發(fā)呆。
方才在圣瑪麗醫(yī)院，他一個人在外面候著，遇到個中年女子，那女子好奇地問孩子媽媽在哪。宋問孩子媽媽和自己生氣回娘家了，自己一個人照顧四個孩子很是辛苦，那女子表示理解，并且自己又跟親戚家結婚多年沒有孩子，想要收養(yǎng)個孩子，宋問一看就是體面人模樣，若是家里負擔太重可以將孩子送出去一個。
宋問當即搖頭：“自己的孩子，怎么舍得送給別人。”
“哎呀，先生你這就不知道了，我那親戚家可是搞船運的，家里鈔票多的每天往黃浦江扔都扔不完的。他們想要個孩子其實來很簡單，但是人家那是很重視孩子的教育，不能誰家孩子都要的呀，一心要找那種家世清白，孩子父母都是讀書人的家庭，我看先生你是負擔太重才給你聽的，現(xiàn)在出了這么大事，孩子媽媽都不露面，想必是很生氣了，你這一個人帶四個孩子辛苦的來，我那親戚家有的是錢，可以補償你們一筆錢的，你還年輕，將來想要孩子可以再生的呀。”
臨走那女人還從手袋里掏出紙筆寫下自己的地址塞進宋問口袋。宋問看著那女人的背影想將那紙片扔掉，可不止為什么手上似有千斤重，動也沒有動。
大女兒和兒子都是已經(jīng)懂事了，沒有辦法送人的。兒子那是自己的心尖子，也是不能送人的，女兒嘛……宋問看著熟睡的孩子們，忽然想起那女子的話。
忙乎一晚上才發(fā)現(xiàn)妻子的確辛苦，靠自己一個人工作養(yǎng)這么多人也是艱難，就像今天，稍微出現(xiàn)點狀況就身無分文，還得借錢去醫(yī)院，這捉襟見肘的日子過了十余年，也不怪妻子每天牢騷滿腹。那香云紗要二百塊錢帶能放了妻子，是送出去一個女兒劃算還是再娶一個老婆劃算呢？宋問想到這，急忙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裝，掏出那個寫著地址的紙條，心翼翼地放進自己公文包的夾層里。
夜深人不寐，宋問想著自己的未來：工作到這個地步?jīng)]有多大的希望了，只能這樣不死不活的熬下去。換個報社也不會好到哪里，畢竟浦江還是大報社薪水更高一些，除非……除非林海陽下臺……拼資歷的話自己還能有往前挪一挪的可能。可是……林海陽怎么能下臺呢？他風華正茂，又是鉆石王老五，深得社長父女喜歡。
等等，如果那位石姐認定他做人有問題，林海陽不就是漸漸失去社長父女的歡心，只要自己再努力一下他不就要下臺了嗎？
他猛地坐起身，拉開床頭燈，找住紙筆開始寫信。
第二天宋問給林海陽打電話請假，妻子回娘家去了，自己家里四個孩子沒有人照料。
“我老宋，大家都是從一起長大的，你你怎么就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電話那邊，林海陽的聲音傳來，宋問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覺地點頭哈腰：“我也是沒有辦法，四個孩子，昨晚孩子還嗆到送去急救……”
“好了。好了，我沒興趣聽你的育兒經(jīng)，我只看工作效率。你你這些年工作上沒有一點建樹，孩子卻一個接一個的生，把生孩子的熱情都放到工作上可不可以？”
宋問被訓斥的不敢開口，臉漲得通紅。
林海陽了他幾句，最后還是同意給他兩天假期。
“就兩天，你不要叫我難做！現(xiàn)在報社里新人對你意見很大，都是我在護著你，老宋，你給我爭點氣好不好？”
“那個，我家里缺錢，我還想預支……”
“你不要得寸進尺，老宋。”
林海陽掛掉了電話。
宋問愣在那，南貨店老板輕輕地問：“那個…毛頭……”
“老板，真對不起，我手頭有點緊，家里的錢都在孩子媽媽那里，我……”
老板冷笑：“我也是才曉得，宋先生，不是我倚老賣老，我們都是男人，年輕時候沒有家庭兒女拖累的，在外面玩玩也就是了，現(xiàn)在有老婆孩子還在外面胡來那就是你的不對咯。”
宋問連連稱是，又給老板陪了許多心，走出鋪子，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手伸向西裝口袋，那里有一封寫給范姐的匿名信。
“你不仁別怪我不義。”他恨恨地想著，看到不遠處锃亮的郵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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