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沙海，不葬崖棺。”

    “沙海和崖棺指的是什么？”白舒問徐慕靈道。

    白舒縱使再不想搭理徐慕靈，卻也不能控制自己的好奇心。

    因為葉桃凌就像是世上最神秘的風景，白舒很想揭開她身上的神秘面紗。

    四大門派的領(lǐng)軍人物，白舒幾乎見了個遍,唯獨葉桃凌，白舒只聞其名，未見其人，但任誰提起碧落山后山那位紅衣桃主，都不可能不對其有著極高的崇敬之心。

    徐慕靈低聲道：“世人最多是見過黃沙，卻從未見過沙海，這沙海二字，還沒人能弄個明白。”

    “至于崖棺…”

    徐慕靈賣了個關(guān)子道：“你去了劍宗，你就知道了，葉桃凌那崖棺…”

    徐慕靈嘖嘖搖頭，像是形容不出那種感覺一般。

    話的功夫，六兒已經(jīng)護在了月離的身前，她雖然不出話來，但那意思就是：

    “你要打就打我，不許打他。”

    蕭雨柔掙扎著從白舒的背上跳了下來，一面倒抽著涼氣疼的呲牙咧嘴的，一面往回跑。

    蕭雨柔走道六兒近前，對善能道：“大和尚，你行行好，放他們下山好不好？”

    善能沒有話，這又豈是行行好就能解決的事情，倘若今天有和尚犯戒了，不受責罰反而下山去了，那來日豈不是誰想犯戒，就都犯了。

    蕭雨柔見善能不話，又道：“他未必是真的不想留在山上，但有些緣分和因果，是躲也躲不掉的，你它是情劫也好，是命也罷。”

    蕭雨柔認真道：“都不是！”

    她咬了咬嘴唇道：“這是心，一個人要想活的痛快，就不該管世俗的看法，心里就不應(yīng)該有什么規(guī)矩，凡事便也就沒有什么對錯，只有遵從自己的心，人活著才有意義。”

    蕭雨柔從沒有這樣能言善辯，她指著月離，對善能道：“你難道非要刨開他的胸膛，看看里面的心究竟是佛心，還是情心么？”

    她冷笑道：“人心就是復雜的，你看不清楚，也鎖不住。”

    蕭雨柔懇求的望著善能道：“大和尚，你行行好，放他們下山去吧！”

    善能似乎是被蕭雨柔動了，他狠狠的握著手里的戒棍，似要將棍子握碎。

    他忽然放松下來，慈祥的望著月離，感嘆的問道：“月離，你跟在我身邊多久了？”

    月離想了想回答道：“我三歲上山，就跟在您身邊，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十六年過去了。”

    善能繼續(xù)問道：“那你和六兒姑娘，又認識了多久？”

    月離不假思索道：“六兒明元二十六年冬天第一次上山，那年我在山門前掃雪，遇到了她，算起來，已經(jīng)快三年了。”

    月離他十六年禮佛，只用了短短三年，就動了凡心。

    良久，善能終于閉上了眼睛，長舒了一口氣道：“你下山去吧，從今往后，你就不再受戒律清規(guī)的限制了。”

    蕭雨柔和六兒大喜，六兒眼里更是直接迸出了淚花來。

    月離跪在善能腳下，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隨即月離抬起了頭來，深深的凝注著那淚佛，他眼里只有古佛，再無一物。

    他這一眼看的是那一十六年。

    忽然間月離瘋癲癲的開口道：“修什么正果，塑什么金身，成什么古佛，我不要了！都不要了！”

    他大聲嚷著，失魂落魄的望著那淚佛，自己的眼淚卻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豆子大的淚珠顆顆分明，在他的臉上碎裂滑落。

    他三歲上山，足足在山上待了十六年，他戒疤都有了九顆，只要再等些年頭，修滿十二顆戒疤，就能修得大成菩薩戒，從此便可以在澄湖寺中受天下佛子仰慕。

    他放棄修了整整十六年的佛道，只是為了一個相貌平平，口不能言的啞姑娘。

    他又何嘗想破戒，又怎么會真的想下山去？

    他沒有辦法，他痛不欲生，他只能含淚放棄這兩樣東西中的一樣。

    白舒喟然長嘆，忽然手持星隕，一個縱身而起，也在山崖上用劍寫起了字來。

    白舒騰起而落間，那字出現(xiàn)在眾人的眼中。

    “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

    “世間安得雙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白舒的字入崖三分，與葉桃凌的字隔著還有段距離。

    葉桃凌在山崖上題字之前，沒人想到過在那里寫字。

    葉桃凌在山崖上題字之后，沒人敢在桃主的字邊上寫字。

    偏偏白舒他敢，偏偏白舒他還這么做了。

    滿場嘩然，有人喃喃的念著白舒寫的詩，看著看著眼淚卻流了下來。

    就在此刻，在夕陽的余輝之下，眾人面前的淚佛眼角，緩緩流出了金色的眼淚，與夕陽的光輝交織在了一起，散發(fā)出別樣的金色光芒。”看哪！那大佛流淚了！”眾人驚訝到目瞪口呆。

    澄湖寺山門前的這尊淚佛，上次流淚的時候還是葉桃凌來的那次，如今好幾年過去了，那淚佛卻在白舒題字之后，流出了眼淚。

    至此再沒有人敢白舒的不是，縱使白舒比不了葉桃凌，但淚佛至少給出了一個肯定，一次題字換淚佛一滴眼淚，已經(jīng)實屬不易。

    善能望著淚佛，高唱佛號，與此同時，澄湖寺內(nèi)傳出陣陣晚鐘之聲，響徹山門。

    善能對白舒行禮道：“施主高才，貧僧佩服。”

    白舒卻解釋道：“這首詩是佛教高人倉央嘉措所做，此刻應(yīng)景，子沒忍住以詩題壁，還望師傅莫怪。”

    善能點點頭道：“原來如此，施主的舉動并無不妥，今日淚佛流淚，我也好向寺里交差了。”

    善能又深深看了月離一眼，這才告辭道：“貧僧放他下山，已是犯了過錯，這就回寺里受罰了，各位施主請便。”

    他完轉(zhuǎn)身就走，夕陽將他的背影拉的極長，他走的緩慢，腳踩著影子，如同蹣跚學步一般。

    月離深深叩首，一直等善能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才抬起了頭來。

    那跟著六兒上山的中年男子道：“月離，長兄如父，我作為六兒的大哥，今天就把六兒許配給你，你可愿意娶我家六兒。”

    六兒目光中有深深的期待，月離卻是欣喜若狂，他連連應(yīng)是，又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也不知道是拜的佛祖，還是拜的情緣。

    臨走的時候，月離邀請白舒和蕭雨柔，有空去山下他們兩個的家里做客，白舒滿口應(yīng)下，目送著三人離去。

    夕陽還剩下最后一絲余輝，晚鐘還在響著，聲音卻已經(jīng)變了很多，如徐慕靈所，果然眾人是趕著晚鐘入寺。

    白舒把蕭雨柔背在身上，蕭雨柔卻還沉浸在剛才那事情之中，嘴角掛著止不住的笑意。

    “我真沒想到善能會放月離下山去。”白舒低聲著，他總以為和尚執(zhí)著，聽不進別人的話去。

    蕭雨柔抱著白舒的脖子，在白舒耳邊道：“不管如何，我總想試試，只要試了，就有機會。”

    蕭雨柔這話時語調(diào)柔軟，不像是單單指月離和六兒的事情，倒像是她自己和白舒，總歸會有些機會。

    白舒從蕭雨柔上山時就看出了一些端倪，到現(xiàn)在也聽出了蕭雨柔話里面的一些意味，曾經(jīng)一個簡簡單單的姑娘，此刻因為自己的原因，變復雜了。

    但白舒認同蕭雨柔的法，他稱贊道：“你做的很不錯，若不是你，恐怕他們今天真的無法一起下山去。”

    蕭雨柔卻更在意別的事情，她道：“你今天也在山崖上寫字，那可是只有葉桃凌才能做的事情，你才剛出太虛，就要出名了呢！”

    白舒笑笑，不以為意道：“虛名而已，這算得什么出名。”

    的確，在白舒心里，自己終有一天會名動天下，也許是自己破虛之后，也許是自己天啟那日，但總歸，不會是現(xiàn)在。

    話間眾人終于到了澄湖寺門口，這古寺大門沒有多么闊氣，甚至連牌匾都沒有掛上一塊，直到眾人進了寺門，才得到僧人引路。

    天色已晚，眾人被安排在了兩間禪房之中，澄湖寺地方，不像太虛觀。

    歷來澄湖寺的客房就只有兩間，都是大通鋪，男生一間，女生一間。

    白舒把蕭雨柔送到了床上，就被徐慕靈趕了出去，她要給三個姑娘擦藥，讓白舒不要再過來打擾她們。

    白舒臨走的時候看了一眼，徐慕靈也不嫌棄，蹲在地上用濕布在幫介子渝擦拭腳上的灰塵和血漬。

    這還是那個無比勢力的女人么？

    女人心，海底針，白舒無奈的笑了笑，回到了男生的那間房間。

    八個男生睡一間屋子，只有陳詞一個人不愿意與眾人擠著睡，他抱著胳膊坐在門口，閉目養(yǎng)神。

    雖然一屋子都是男生，屋子中卻沒有什么異味，只不過呼嚕聲卻是在所難免的，尤其是徐堯，呼嚕簡直打的震天響。

    白舒自幼睡眠就淺，有聲響或者光亮，他都睡不踏實，更何況需徐堯這種要人命的呼嚕聲。

    時過午夜，白舒實在是忍受不了，輕手輕腳的起了床來，準備出去活動一下。

    剛要出門，陳詞就一下子抬起頭來，他雖然話都沒一句，但白舒能明白陳詞的意思。

    陳詞這是在問白舒這么晚了出去做什么，他雖然沉默寡言，但作為領(lǐng)隊，安工作倒是做的一絲不茍。

    白舒對著徐堯撇了撇嘴，陳詞立刻會意，低聲道：“不要亂闖。”

    白舒對陳詞點了點頭，推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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