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黯然神傷的嘆氣,半天都沒有話,像是在斟酌著措辭,完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你不話,是不是你也覺得你做錯了?”白舒咄咄逼人,身上的戾氣也重了幾分。
宗主沒有辯解,只是反問了一句:“倘若當年你娘沒有下山,你爹娘他們現在是不是也應該好好的都活著?”
白舒一下子愣住了,宗主這句話的不錯,事情確實如此,從某種程度來講,宗主也是希望凌問兒安安的。
“不對!”白舒搖頭道:“這可不一樣,我爹娘若不在一起,就幸福不了,幸福不了,還不如一起死了。”這不是蠻不講理,也不是強盜邏輯,白舒知道這番話白訪云和凌問兒都會認同。
宗主搖頭道:“他們若都活著,相見又不是無期,有盼頭總比沒有要來的強,你怎么知道他們會比死還痛苦,他們兩個都是四派中人,又怎么可能因為婚約的事情,老死不相往來呢?”
白舒又被宗主的愣住了,有盼頭總比沒有來的強,就像現在,只要白舒一想到董色在豐嘉城老宅等著自己,羅詩蘭和紙鳶在荷花深處數著日子,心里就充滿著希望,也自然有了無窮無盡的力量。
“孩子,很多事情你還不明白。”宗主語重心長的道:“也許你的沒錯,你爹娘若是在一起了,真的會讓老天都嫉妒,這是他們兩個的命,不管問兒下山與否,不管他們回不回太虛,該分開的都要分開,這是命,也是劫。”
這句話似乎觀主也曾經過,觀主告訴過羅詩蘭,這件事情怪不得誰,這是訪云的命,也是訪云的劫。
“我來想幫他們兩個壓壓,等訪云和問兒天啟之后再,誰知道這命劫壓不住了,壓不住了。”宗主連了兩句壓不住了,話里是對于這件事情的惋惜和痛恨。
白舒不懂命也不懂劫,卻一下子看懂了觀主和宗主的悲哀。
觀主想把白訪云和凌問兒弄到眼皮子底下看著,宗主則想把凌問兒留在山上護著,兩個天啟境界的一派之主,為了白訪云和凌問兒的事情,都曾經做過努力,可最后,也沒有對抗的過天命。
“人各有命么?”白舒低著頭,并不覺得自己是在問問題。
可宗主點了點頭,她沒聽出來白舒語氣中的嘲諷。
“我不信命,我只信我!”白舒聲音中是堅定不移,那種最厚重的山,壓著最深沉的海的那種敦實。
和白天一樣,宗主看著白舒,好像又看到了白訪云,白訪云好像還沒死,就藏在白舒的骨子里,又或是,這個白舒就是白訪云生命的另一種延續。
白訪云也不信命,可他賭輸了。
白舒會輸么?
宗主第一次產生了懷疑。
“白天我錯了。”宗主忽然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白舒不明白,望著宗主。
“我你的劍沒骨頭,實際上是有的,只不過還不夠明顯,沒人教你,你還不會用。”
這次白舒聽明白了,不錯,這種不信命的態度,正是劍宗千古流傳的劍意。
義氣外強,道心內,百折不摧,如有待然,以身證道,至死不休。
永遠不像任何事物低頭,死也要將自己的道堅持下去,君子不器,劍者不怠,這條路再難走,走的沒了血肉,只剩下骨頭,也要走下去,骨頭碎了,只剩下一股意念,還要走下去,意念消失了,還有其他人走在路上,這條路可能永遠都走不到盡頭,但就是會有人走下去,白訪云走不動了,白舒就補了上去。
“我想做的事,除非我死了,不然我都要一件件的辦好,少一件都不行,和我預想的結果有一絲一毫的偏差都不行!”白舒沒有癲狂,有的只有堅決,人生在世,不過一命爾,人不拼命,就只能平凡,就只能被淹沒,就只能跪在老天的腳下。
餓了就要吃東西,吃人吃狗吃天地,燭祖活的痛快,白舒也要這么活著。
宗主忽然伸手撫了撫白舒的眉角,慈祥的道:“我知道了,想怎么樣都好,不過要慢慢來啊。”
白舒點了點頭,終于原原的把自己和凌問兒這十幾年來的生活如實告訴了宗主。
宗主安安靜靜的聽著,時不時的問上一個問題,告訴白舒一些凌問兒和以前的不同之處,讓白舒知道,凌問兒為了白舒,確確實實改變了很多。
“您知道么?我娘這么多年,粗布麻衣也穿過了,跟那些凡夫俗子喝一樣的井水,十幾年以來,連一件首飾都沒有,我們家里唯一值錢的,就是那件陸山羚的披風。”白舒比誰都心疼凌問兒,他若有能力,他難道不想把凌問兒養成仙子的模樣么?
“這些年我沒能陪在你們母子身邊,錯過了太多。”宗主有些唏噓。
白舒苦笑著問道:“您是不是覺得,見不到我娘的這些年,有些傷心,甚至是難熬。”
宗主看了一眼蠟燭,蠟油像老淚一般渾濁。
“是啊!”宗主感嘆道。
“見不到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白舒輕而易舉的下了定論。
“因為守著我娘,最初就只能看到她以淚洗面,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為了我哺育我,吃完了吐,吐完了再吃,晚上睡不著,大把大把的掉頭發。”白舒起凌問兒最初的狀態的時候,依然心痛到無以加復。
“再后來我娘她就強顏歡笑,盡管我能給她帶來發自內心的歡愉,可依舊驅散不開她心頭的陰霾。”白舒緩緩訴著,眸子中有著深深的無奈。
“你們見不到她就覺得難過了么?”白舒苦笑道:“我在她身邊,親眼看著她難過,最后郁郁而終,我才是真的難受!我痛心疾首,恨不得替她受苦!”白舒突然喊了起來,生平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出讓自己最無力的事情,沒有什么比親眼看著自己最深愛的一個人慢慢死去,而自己還無能為力,更痛苦的事情了。
“我從吃奶的時候就很少哭鬧,會爬了的時候就會爬到她身邊,抓著她的手指,只為換她一個歡笑,我懂事兒知禮,我字寫的漂亮,我會種地,也會做飯,更會安慰人,我幾乎什么都會,我從不讓她操心……”
白舒生平第一次這么無奈:“但我不是白訪云,我給不了她幸福。”
白舒的苦笑已經將笑擠壓的沒了空間,只剩下苦澀了:“我只能一遍一遍的煎著那毫無作用的藥湯子,喂給我娘喝,然后自己安慰自己,一起都會好起來的。”
白舒努力的鼓動著喉頭,有些不出話來,卻還是道:“可她太脆弱了,脆弱到我給不了她呵護,脆弱到她離開了白訪云就活不了!”
這一刻白舒才知道為什么自己不喜歡白訪云,不僅僅是因為他死在凌問兒之前,實際上還有嫉妒。
“我是她兒子啊,她最后選擇去陪我爹而不是繼續陪我,她陪了我十六年,我卻還想要她繼續陪著我。”
白舒抬起頭來看著宗主,目光中滿是脆弱和不解:“是我太貪心了么?”
是我太貪心了么?
宗主的心又一次被狠狠的撞到了,有些人明明沒有刻意去煽情,但就是讓人感動到心碎。
“過來!”宗主忽然伸手攬住了白舒,把白舒抱在懷里,這一刻她沒有了一宗之主的樣子,沒有天啟境界大能力者的樣子,完就像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抱著自己失散多年的孫子一般。
“今天你回家,讓你受委屈了!”宗主有一種失而復得的感覺:“以后我這兒就是你的家,我讓山上幾千人,都寵你一個人,好不好?”
白舒很受感動,不了解的話,他真的以為自己是孤零零的,可了解的多,白舒收獲的也就多。
白舒離開了宗主的懷抱,笑道:“我喜歡低調,可莫要把我的事情出去了。”
宗主看著白舒的眉眼,覺得這孩子簡單極了,白舒喜歡誰就誰好,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而且喜歡遷怒和遷愛,就是這么簡單。
“你開心就好,隨你折騰啦。”宗主對凌問兒和葉桃凌都沒有這么溺愛過,偏偏對白舒如此。
只怪白舒性子太過于討喜了,尤其是白舒還是個男孩子,這一點很重要。
之前白舒動過把凌問兒畫像偷走的心思,此時此刻他也沒有這個想法了,因為他沒想到自己和宗主的相認竟然來的這么輕而易舉,甚至到了互相擁抱的程度。
白舒一共認識四個天啟,渡空、觀主、方倩和宗主,這四個人一個比一個境界高,但卻一個比一個平易近人,對白舒都極為不錯。
白舒雖然和劍宗宗主認識的時間最短,但無疑宗主給白舒的寵愛看起來是最多,也是最過分的一位。
有宗主在,白舒來劍宗拿什么東西,還不是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凌問兒這幅畫像且不不好帶,縱使白舒拿回去了,也不知道掛在哪里。
之前白舒想盜畫是因為劍宗給不了他歸屬感,所以才想拿走自己守著,但僅僅一天時間,情況就來了個翻天覆地的變化,這畫像放在這里,有宗主親自守著,豈不是更好,只要白舒有一天回劍宗了,這畫像還不是屬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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