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之后,蕭雨柔在白舒的陪伴下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似乎每每蕭雨柔身子脆弱的時候,都可以和白舒離的很近很近。 .
唐向婉在蕭雨柔睡著了之后來看了一眼,她來是想看看蕭雨柔有什么需要照顧的地方?jīng)]有,可白舒早已經(jīng)把一切都打理的妥帖了。
蕭雨柔吃過的飯菜被白舒端到了門外,屋子里面明顯是開窗透過氣,一點多余的味道都沒有,燭臺上蠟燭被白舒吹熄了一半,屋子里面明暗剛剛好,既不會打擾到蕭雨柔睡覺,也不至于讓蕭雨柔醒過來之后看不清周圍的壞境。
床頭放著一杯水,炭盆燒的很旺,放在蕭雨柔腳邊,蕭雨柔的襪子和衣褲離著炭盆不遠,早起若是穿衣,總不會覺得冷才對。
被角都是掖好的,火燒的旺,白舒卻給蕭雨柔蓋了一床稍薄的被子,不至于讓蕭雨柔熱出汗來。
門邊盆架上還有一盆水,盆邊搭著一條毛巾,唐向婉看了一眼就明白過來,白舒在蕭雨柔睡覺前,還給她擦過臉。
唐向婉進來的時候,白舒就坐在床邊發(fā)呆,見到唐向婉,白舒連忙起身,壓低著聲音道:“師娘,您來了。”
唐向婉微微壓手,示意白舒坐下,然后她也坐在床邊,看了蕭雨柔一眼,問白舒道:“你給她脫的襪子,給她擦的臉么?”
白舒頗為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道:“我以為您不會來了,怕笑妹睡不好,所以才”
唐向婉搖了曳道:“你要知道,雨柔在開陽宮固然得寵,但這十幾年來,我都沒有像你這樣寵過她。”
白舒沒來由的一陣緊張,一句話也不出來。
唐向婉看了看蕭雨柔熟睡的面龐,對白舒道:“你若是真心喜歡雨柔,想要娶她,你這么做我非但不反對,還打心眼兒里為雨柔高興。”
白舒下意識的緊了緊拳,已經(jīng)猜到了唐向婉下一句話要什么。
“但你若是只把雨柔當妹妹,這種照顧就有些線了!”
白舒深吸了一口氣,良久才迎著唐向婉的目光看過去道:“師娘的沒錯,我確實不應該這么做,以后我會注意的。”
誠如唐向婉所,蕭雨柔不是孝子了,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白舒對蕭雨柔很多的行為,幾乎可以是曖昧了,只不過白舒心中沒有邪念,他從來沒有重視這一點。
唐向婉忽然拉住了白舒的手道:“師娘也不是責怪你,只不過你應該知道,你是對雨柔這樣,她就離不開你。”
燭火昏暗,室內一片溫暖,唐向婉的手也是溫暖的。
可白舒的心卻漸漸覺得冰冷,人生總有些遺憾,也不是都盡如人意,句實在話,就這樣什么都不發(fā)生,白舒愿意照顧蕭雨柔一輩子。
可有時候白舒也在捫心自問,倘若蕭雨柔有一天拉著別的男人的手,靠在別的男人的懷抱之中,他白舒又當如何。
他會開心么?
白舒心中其實自有答案。
“我知道,師娘,有時候我忍不住。”白舒苦澀道。
唐向婉嘆了聲氣,燭火也跟著晃了一下。
“我聽你師父,你有了婚約了,是和莫寒那丫頭的?”現(xiàn)在起來唐向婉也不得不在心中承認,那女子和白舒實在是太般配了,簡直是天作之合。
白舒點了點頭,想了下,一字一句的道:“金玉良緣!”
唐向婉卻沒有任何驚異的表情,目中閃過一絲精光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娶兩個?”
白舒抬頭看了唐向婉一眼,很久沒有話,久到窗外變的萬籟俱寂。
唐向婉抽出了手,拍了拍白舒的后腦道:“不著急,你可以慢慢想想,明天沒什么事兒的話,把詩蘭叫上,咱們一家在一起吃個飯,一會兒話。”
白舒答應了一聲,唐向婉又叮囑了白舒幾句,轉而送白舒離開道:“路上可別耽誤,趕緊回去睡了。”
白舒應了一聲,在唐向婉即將關門的一刻忽然道:“師娘,你能接受師父再娶一個么?”
唐向婉愣了一下,手搭在門框上,忘記了關門,她只看見白舒獨自一人站在寒夜之中,像一朵開在墻角的寒梅。
片刻后唐向婉苦笑一下道:“如果真的難舍難分,我接受。”
白舒卻曳道:“接受就是妥協(xié)啊”
白舒話中帶著稍長的尾音,是在嘆息。
“而妥協(xié)也是情非得已。”
“來是兩個人的事情,多一個人”
“還純粹么?”
白舒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黑暗之中,那彎彎曲曲的卸之中仿佛從沒有人經(jīng)過,可唐向婉手邊的屋門卻還沒有關上。
“還純粹么?”
白舒很沒有禮貌的用這四個字做了告別,白舒在莫淵山上從沒有用這樣的話來作為和長輩交談時的收尾句。
唐向婉卻被白舒問住了,直到蕭雨柔咳嗽了一聲,她這才想起來關好了門,看著睡夢中皺著眉的蕭雨柔,突然垂下了淚來。
白舒的話雖然是問句,可實際上白舒已經(jīng)給了唐向婉那個答案。
白舒人呢,卻沒有回天一峰,紙鳶應該已經(jīng)睡了,回去早晚也不打緊了。
深冬入夜的太虛觀和白天的熱鬧大不相同,縱使沒有澄湖寺的秋夜靜謐,也著實“不遑多讓”了。
洗截自從秋雨漲水之后,水位一直都不低,白舒秋天離開,回來的時候昏迷著,根沒來洗截看過一眼。
再次相見之時,已經(jīng)像是老朋友了,洗截的水,也已經(jīng)“枯萎”。
天上冰輪涌出,地上寒露凝霜,洗截上似乎結了薄冰。
“你不是還有另一半,與你天各一方么?”
“沒青梅竹馬的長在一起,還真是可惜了。”
白舒自言自語,和洗截著話。
劍宗山門前的那方水池,和洗截一模一樣,真起來,二者遙遙相望,天各一方已經(jīng)千年了,但永遠都不可能相見。
除非某天白舒有了搬山之力,又碰巧喝了個酩酊大醉,才有可能做成這件荒唐事。
不知道是月影還是什么,白舒又看見洗截深處,好像有什么閃閃發(fā)光的東西。
“唉”白舒身后傳來了幽幽一嘆。
這一刻意境無雙,縱使是鬼,白舒也不怕它。
不定從今往后,白舒又多一知交!
他回頭去看,身后空無一物,只有幽暗,月色也暗了,天上肯定是有云。
白舒面前,憑空又是一嘆。
白舒默然用羅詩蘭交給自己的堪靈望了過去。
果然,白舒面前站著一個女子,身上穿的是煙霧,一頭青絲直下及腰。
“媚兒?”白舒問了一句。
那女子怯生生的點了點頭:“你看得見我?”
“是啊,你會話?”
那山魅解釋道:“這幾天才學的,很容易學。”
這些精魅雖然化成人形無比緩慢,但它們總有遠超于常人的天賦,它們心無雜念,又是天地生養(yǎng),學起什么來,都學的快。
“你嘆什么氣呢?”白舒問她道。
那山魅回答道:“我沒有嘆氣,是你在嘆氣!”
白舒愣了一愣,不想相信她的話。
事情明明都清楚了,該是輕松才對,嘆什么氣呢?
那山魅問白舒道:“你不回去睡覺,來這里做什么?”
白舒看了看清風明月,目光又觸及到了池面的薄冰,自嘲似的笑道:“自然是想洗截了,我來看它。”
羅詩蘭白舒一草一木都關情,事實真的如此么?
白舒嘴上來看洗截,心里想的卻一直是,某天自己帶著紙鳶回山,也是這樣亮的月亮,蕭雨柔就站在這里等他。
白舒只是一個一直承受父輩遺澤普通人,最多是比普通人想的多一點,心思細一點,更努力一點。
他有天一居住,山下還有老宅,燕京湖邊有木屋,劍宗也可落腳,甚至什么荷花塘居,白舒都可以賴著不走。
可白舒心里還是沒著沒落的,他總感覺自己有一天會一無所有。
這種感覺從凌問兒離世之后就開始了,白舒的心一下子被抽空,又在這一年的時間里,被一點一點的填滿。
可為什么白舒心里還是覺得空呢?
為什么白舒會覺得,自己有一天將會一無所有?
因為人就是這樣,擁幽多,就害怕失去。
也幸好白舒為了凌問兒,可以奮不顧身,可以永墮輪回,他擁幽再多,也不會失去這種奮不顧身的勇氣。
可現(xiàn)在白舒不是為了一個人活著,有很多人都把白舒當成親人。
“你們?yōu)槭裁催不來看我?”白舒又在自言自語了,這次白舒問的是蒹葭和白露。
重情重義的人,只要你曾經(jīng)和他關系很好,那么就算你忘了他,他也一輩子不可能忘了你的。
白舒蹲在洗截邊,痛不欲生的迸腦袋。
他想起后淵下的白了,白舒沒有下去看她。
還有淚佛前的月離,白舒沒吃上六兒坐的豆腐。
村子里有一個姑娘,叫做冬兒
苗厲、純均和承影,方倩還有渡空和尚,額之和白汐,包括那只白色的鳥兒,白舒每個人都記得清清楚楚。
如果可以,白舒想照顧他們一輩子,所有風和雨啊,自己擋了,苦和累啊,自己扛了。
這樣的白舒,算是濫情么?
那魅兒不知道什么時候又了一句:“你這樣的人,永遠也不可能純粹的。”
白舒想和她辯論,那魅兒已經(jīng)躲回了玉佩之中,連一個精魅都不愿意和白舒話了。
白舒躺在洗截邊,面朝上呆呆的望著星空,喃喃自語道:“我好想你!”
此時此刻,他能想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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