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消息傳到了砂場,說是山子的母親經(jīng)烏渠的老郎中看過之后,已經(jīng)確認(rèn)是肺癆病,一時之間烏渠之中人心惶惶,陸靜修的地位卻在一夜之間,水漲船高了起來。 頭一天陸靜修還吃不到上午飯,可到了今日,就是齊老三也不敢虧待陸靜修,好吃好喝的伺候著。按理說白舒跟著也可以沾光,但白舒就是不愿意吃別人給陸靜修準(zhǔn)備的東西,直被陸靜修大罵蠢貨。 白舒真正擔(dān)心的,是山子能不能湊齊藥材,到時候山子娘親,到底有沒有救。 可嘆白舒一身的丹藥符紙,還有自己的玉佩,董色送的香囊,葉桃凌送的發(fā)簪,都被陸靜修搜刮出來,留在了陵武城的忘月水榭之中,真要用到的時候,卻派不上用場。 一直到了中午,白舒都還沒有得到山子的消息,反而是聽說山子娘親的住處被人封鎖了起來,不讓進(jìn)也不準(zhǔn)出。這一點(diǎn)白舒倒是認(rèn)同,也沒有多想,一直冷眼看著陸靜修給別人卜算。 陸靜修一天三卦算完,就收攤兒自己跑出去轉(zhuǎn)悠,也全然不管白舒這個他名義上的孫兒,白舒也樂得和陸靜修保持距離。 陸靜修離開之后,白舒就背起了竹簍,從礦洞深處往外面空地上運(yùn)石,白舒雖然沒有陸靜修那樣的卜算本事,但力氣還是有幾分的,自然也不想整日在砂場里面白吃白喝,便干脆埋頭干起了砂場中的活計(jì)。 白舒因?yàn)樾闹袘崙嵅黄,干起事情來就變得格外的賣力,好似通過這樣的方式,就可以發(fā)泄心中的情緒一般。 這一切都落在旁人眼里,不過兩天的短短相處,眾人卻都能看得出來,白舒和陸靜修雖是爺孫,卻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兩種截然不同的人。 別人都去休息的時候,白舒還依舊不知疲倦的搬運(yùn)著碎石,這是砂場之中最辛苦的工作。 齊老三默默的看了片刻,拉著白舒坐下,遞水壺給白舒道“小芽兒休息下吧,再這樣干下去,我要給你發(fā)工錢嘍!” 白舒擦了把汗,坐在齊老三身邊,邊喝水邊問道“三叔,山子哥去了一天了,怎得還沒回來?” 齊老三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我聽山子說你也會醫(yī)術(shù),還給山子開了個藥方?” 白舒苦笑道“是懂一點(diǎn),不過在這病面前,怕是吃不開的! 齊老三卻安慰白舒道“我怕山子白忙活,拿著你的方子給別人看過了,說是有幾分水準(zhǔn),我這才放山子離開的! 齊老三上下打量著白舒,有些不敢置信道“小芽兒你真有把握治好山子的母親么?” 白舒又喝了一口水,沉聲說道“我真是半分把握都沒有! 齊老三不甘心道“就真沒有別的辦法了么?” 白舒想都沒想就道“有,湊五百兩銀子給我爺爺,這是唯一的辦法! 齊老三嘆一聲氣道“我雖然開了這砂場,生活也還算闊綽,但你爺爺說的五百兩銀子,真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別說是山子,就是我都湊不出來。” 白舒試探性的問道“這肺癆最容易殃及池魚,不若您聯(lián)系一下烏渠之中的鄉(xiāng)紳,大家給湊一湊,也不至于禍害鄉(xiāng)里! 齊老三冷哼一聲道“烏渠中人只有面善的人,卻沒有心軟的人,大伙都是寧愿一把火燒了山子的家,也不可能湊錢給他! 說到這里,白舒也沒了辦法,一下子變得沉默了起來,準(zhǔn)備等藥材湊齊了,自己先去試試。 齊老三卻把心思動到了白舒身上,猶不死心道“你就不能勸勸你爺爺?” 白舒語重心長道“三叔,不是我不勸他,而是他根本就不可能聽我的,我要不是真沒辦法,我也不會跟著我爺爺行走江湖! 白舒這一番話算是說出了自己的心聲,若非他不是心有不甘,想著像陸靜修一樣,不要?dú)夂R材芰颂靻,白舒根本不會跟著陸靜修生活,受這些苦,做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齊老三安慰白舒道“實(shí)在不行,你以后就留在我的砂場吧,我保管虧不了你! 白舒一拱手道“多謝三叔好意,不過我早有計(jì)劃,等過了這段日子,我就離開我爺爺,自有地方過活! 齊老三就是順口一提,見白舒早有打算,便也不強(qiáng)求,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再說話,準(zhǔn)備休息片刻,就回去上工。 白舒則跟著自己這一句話,將思緒扯回到了太虛。騰霄廣場之上,還有一顆顆沉甸甸的梨子等著白舒摘下來呢。 像白舒這樣的人,不管去哪里都能混得開,都會有人要,但本質(zhì)上,白舒不屬于任何地方,也不會為了某個地方,而徹底的停留下來。 正在白舒牽腸掛肚之際,礦洞外面突然小跑著進(jìn)來一人,還不待白舒看清,就聽到他喊道“齊三哥,不好了,木府來人了!” 齊老三面色一寒,下意識的手抖了一抖,長嘆一聲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出去看看吧! 白舒跟著也要出去,卻被齊老三淡淡的一句話擋了回去。 “小芽兒莫看熱鬧,留在礦里吧! 白舒也沒說話,目送齊老三出去之后,就坐在角落里面,聽著其他人交談。 有兩人一等齊老三出去,就忍不住討論了起來。 “聽說木春虎看上了齊丫頭,明天齊丫頭十六,他今天就來下聘,這也太心急了吧! “你這話說的,木春虎看上的人,莫說是明天十六,就是再等十年十六,他要了你又能怎樣,這樣數(shù)著日子下聘,已經(jīng)算是給足了齊三哥面子了! “只是可憐了齊丫頭,跟了那木春虎,又怎么可能真有好日子過! “這話你可小點(diǎn)兒聲說,莫要被人聽去添油加醋一番,到時候有你的苦頭吃! 兩人又說了幾句,聲音越來越小,漸漸變得低不可聞。白舒卻沒想到齊老三家里還有一個丫頭,剛剛成年。結(jié)合著齊老三的表情和剛才兩個人所說的話,白舒也不難猜出齊老三自然是不滿意這一門親事。 差一天十六就要下聘禮,莫不是怕誰家搶先了不成? 正在白舒暗自疑惑間,就見到齊老三垂頭喪氣的走了進(jìn)來,也不理白舒,一彎腰從地上抓起一個酒壺,就自己一個人喝了起來。 看齊老三那心灰意冷的樣子和他那喝酒的架勢,竟像是要把自己灌醉才罷休。 白舒便上前勸道“三叔,現(xiàn)在正值多事之秋,飲酒可以,但也不好多喝。” 齊老三冷冷的看了白舒一眼,忽然把酒壺遞給了白舒,也不說話,等著白舒自己選擇。 但齊老三的意思白舒卻是看得出來的,要么喝酒,要么滾蛋,這時候他可聽不進(jìn)去勸。 白舒心中也是煩悶,再加上多日未曾飲酒,一把心火燒上來,接過酒壺就給自己灌了一大口酒,卻不想那酒說不出的烈,一下子點(diǎn)燃了白舒的喉嚨。 齊老三見白舒豪爽,全沒有少年人的青澀和扭捏,忍不住贊賞道“好小子,這酒也敢像我一樣大口的喝。 一口烈酒下肚,那火燒般的感覺傳來,白舒反而覺得通體舒泰,那被連日陰天而浸的有些發(fā)寒的身子也暖和起來。 在熟悉了這酒的感覺之后,白舒又是一大口喝了下去,叫齊老三看呆了眼。 這一愣的功夫,齊老三就聽白舒問道“三叔,這木春虎是誰?” 齊老三猶豫片刻,覺得愁苦憋在心里面不吐不快,便也坦誠告訴白舒道“木春虎本名木啟寒,早年間是個土匪頭子,燒殺掠搶,無惡不作,每年一到冬天就藏進(jìn)山里,天氣一暖和,就下山來禍害鄉(xiāng)里,所以得了個春虎的名號! 說起木春虎的往事,齊老三忍不住一臉的厭惡和憎恨,再往后面說,就有了幾分唏噓的味道。 “我本以為這木春虎這樣下去,早晚會死于非命,誰想到這樣的日子沒過幾年,他就收斂了起來,回烏渠置辦了宅子,逐漸把明面上的殺搶,辦成了暗地里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 齊老三冷哼道“烏渠之中就屬他木春虎最有勢力,手下的亡命之徒不計(jì)其數(shù),我得罪誰也不敢得罪他啊。” 齊老三說到這里,搶回白舒手里的酒壺,狠狠灌了一口酒,脆弱道“可我怎么舍得把我家姑娘送到這種人手里,這木春虎最是好色,誰家姑娘生的漂亮,他都要搶過去,如今木府之中,已經(jīng)有十幾個姑娘了! 白舒沉默片刻,小心翼翼的問道“所以您迫于壓力,要把自己女兒許配給木春虎么?” 齊老三沒有正面回答白舒,而是說道“推拒不了,他的勢力在烏渠這一塊兒又太強(qiáng)大了,我們連跑都沒地方跑! 齊老三這話一說出來,白舒心里就明白了大半,齊老三他自己也說了是禍躲不過,自然是心里清楚,自家姑娘有此一節(jié)。 事情到了這一步,白舒難以克制的,又對齊老三一家人生起了同情心。白舒就是這樣的人,永遠(yuǎn)活在自己的情緒之中,又能輕而易舉的被別人的情緒所影響,從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而且白舒很難承受現(xiàn)實(shí)和幻想之間的沉重落差,所以白舒做每一件事情,都是全力以赴,不能允許事情不按照自己的想法而進(jìn)行下去。 那就注定了,白舒一直都將是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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