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落腳處已經(jīng)快到天山山脈的邊界了,與別處不同,這里怪石嶙峋,少見參天古木,地面上不過附著著一層灌木。
“沒辦法,為了給焚琴療傷,不得不抽取了此地的生機……”見夏娜幾人詫異,蒼梧子不由得搖頭苦笑,“為了借用這方圓不過里許的生機,我們一個個的都被國家盯上了,沒奈何各自簽訂了各種賠償協(xié)議……想當年,我們用光整座山頭的靈氣又有誰會來管教?”
夏娜捂嘴偷笑,自打妖族加入到人類社會當中后,各國政府就對這些實力強大又特殊的存在嚴加看管,給與他們與人類同等的地位的同時,也強調(diào)了他們同等的義務。其中有一條就是——絕不容許他們使用自己手中的力量做破壞人類生存基礎的行為。
一口氣抽取方圓里許土地上的生機靈氣,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沒見這地面上連棵正兒八經(jīng)的樹都沒了嗎。
不過,抽取靈氣確實是相當有效的療傷手段,傷勢沉重的焚琴有這靈氣滋養(yǎng),才短短十天,就基本上痊愈的七七八八了。
甚至,還有空親自報仇。
要說天山靈鶴,聽起來是不是相當雅致清高?可惜了,在夏娜印象里,這位天山靈鶴修煉成妖的焚琴前輩,脾氣可沒那么寧靜致遠。可能當初取名就取錯了吧,他可是天生就有不小的火氣。
“竟然被圣主教的給擺了一道,這老小子徹底惱了。”血色一邊領著夏娜他們往前走,一邊解釋道,“天山是九州結(jié)界邊界,為了不影響九州結(jié)界,我們偏離了山脈正中,找了這么個地方收拾圣主教的那群黃毛崽子們。”
血色他們選的是一小片山坳中央,前方臨著一片荒涼的戈壁灘,后方是高聳的山崖,因為被抽取過靈氣,這里幾乎可以說是寸草不生。
三四個穿著雪白衣袍的西方人背靠背站在那里,形容狼狽,身上臉上遍布傷痕。
“矮油,這不安道爾先生嗎。”夏娜意外的看到了熟人,頓時笑了,上前幾步,跟安道爾走了個面對面,一挑眉道,“怎么著,你不是擅長制造神跡嗎,叫你的神來救你啊。”
安道爾也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夏娜,他原本只是收到自己的直系上司,內(nèi)厄爾大主教的召喚,趕來這里援助的,卻沒想到被那幾個非人類的怪物誘導著到了這個詭異的地方。
“守著你們的地盤好好過日子不行嗎,怎么就非要跑我們這里來呢?這都幾百年了,你們還真有恒心。”夏娜是真想不明白,圣主教又不是一個國家,也沒打算立國,干嘛總像個國家似的惦記著開疆擴土。
“愚昧之人!”安道爾身旁一人怒目呵斥,“圣主是這個世界的創(chuàng)造者,世間一切皆依附我主而存,世間一切也都應在我主的主宰中……”
“是嗎?那我對你們圣主那么不客氣,你倒是讓他來找我麻煩啊。”夏娜斜眼瞅著那人,丫的你當你是英勇不屈的烈士嗎,姿態(tài)擺的那么大義凜然的。
安道爾苦笑一聲,搖頭道:“夏小姐你對圣主的偏見太大了,圣主仁慈,又豈會因為一點小事懲罰他的子民?”
“喲,這話說的——”連空靈都聽不下去了,直接嗤笑道,“他要是那么仁慈,你們這些信他的人怎么不好好的聽他的話,按他的喜好做事?我們在這里罵他,他都不罰我們,你們特么的跑來找我們的麻煩干什么?”
路元點點頭,很認真的看著安道爾說:“真的,既然你們認為世間一切東西都掌控在你們圣主手中,那你們沒必要不遠萬里的跑來華夏,甚至還不惜使用武力來使我們?nèi)A夏人信服你們,直接讓你們圣主顯靈控制所有人類和非人類就好了啊。”
呵斥夏娜的那人聲嘶力竭的怒吼:“這是圣主給我們的考驗,踐行圣主的意志,是我們這些教徒的職責!”
“可說來說去,還是沒說到重點上,你們圣主自己為什么不來,非要讓你們來送死?”莫染是最討厭這些圣主教徒的,因為每次看到他們,他都會想起當初自己趕著去救姐姐的時候,那個可惡的圣主教徒是如何從中作梗的。
“我們是圣主大人的使徒,圣主的一切意志,都由我們?nèi)ホ`行。若是一切都要圣主親力親為的話,我們還有什么用?”安道爾眉頭緊皺,在這里遇上夏娜絕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可以確信一點——和這幾個非人類相當熟稔的夏娜,在很大程度上是不肯與他們聯(lián)手進攻陰間了。
“也就是說,你們要做的事都是圣主讓你們做的?他自己不屑親自出手,所以讓你們來做?”
雖然不知道夏娜這話哪里有問題,但幾人都知道,這話里肯定是有陷阱的,所以誰也沒有貿(mào)然開口。
矮油,竟然不回答。夏娜眉頭一挑,干脆自己回答自己提出的問題:“所以說,你們圣主壓根就不存在仁慈,他是支持你們對非信徒使用武力的。所以,他那些仁慈啊,大度啊,寬容的赦免所有信他的人和不信他的人的行為……都是一種虛偽的做戲?”
“你,你這是瀆神!”
“果然是邪惡的異教徒,竟然說出這種話來!”
“太惡毒了,愿圣主懲罰的雷擊落在她的頭頂!”
空靈好笑的看著夏娜,重活一世,這小丫頭的嘴皮子變得相當利落了呢。
夏娜聳聳肩,沒辦法,嘴炮這種武器太拉仇恨了。
“好了,不跟他們廢話了。”血色一擺手道,“總之,這群人狼子野心,千百年來顛覆我華夏之心從來沒有消泯過,遇見他們最好的做法就是把他們趕出去。”
焚琴點頭,如今是九州結(jié)界動蕩之際,想要趁亂渾水摸魚的狗崽子們多得是,不嚴加防備的話,九州大地怕是要風波再起。
太陽已經(jīng)升上了半空,如今天氣轉(zhuǎn)暖,日光也越來越刺眼起來。
血色不快的瞇了瞇眼,作為修煉陰邪力量的鬼修,他天生就不喜歡這些至陽至剛的力量。
恩,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跟擅用火焰力量的焚琴成了摯友的。
“有隱匿陣法呢,干脆點,殺了他們,順便抽取他們的力量滋養(yǎng)這片土地算了。”蒼梧子關心的還是被他們抽取了靈氣的這片土地,在群山之中,唯獨這片地方寸草不生,簡直就像是一個擁有滿頭烏發(fā)的姑娘頭頂突然禿了一塊一樣難看。
空靈無奈的出聲:“喂喂,你們商量殺人的時候,可不可以稍微避避嫌?”夏娜那小丫頭也就算了,上輩子做過鬼差的,膽子應該不小才對,可還有個道士丫頭啊,這姑娘才十六七歲,妖怪倒是沒少抓,可殺人什么的,恐怕還從來沒經(jīng)歷過吧。
說完,她瞅了眼路元,果然見那丫頭臉色微白,緊張的拉住了夏娜的衣袖。
看吧,嚇著了。
路元確實有點害怕,活到這么大,她還從沒見過殺人。雖然她往常捕捉過的妖物中也不乏修成人形的妖怪,但一來知道那些都是作亂的妖怪,二來大部分妖怪都罪不至死,押送到捕妖聯(lián)盟也是依法懲處。即使有少數(shù)罪大惡極要處以極刑的,也不需要她去動手啊。
而現(xiàn)在,這些人就這么堂而皇之的當著她的面商量如何殺人,讓她怎么能不緊張。甚至,就連夏娜都一臉的無所謂。
“娜娜,真的要殺了他們?”路元吞了口口水,要是殺了這些人,會不會引來國際糾紛啊,畢竟他們可是圣主教的人。
“不然呢?”夏娜聳肩,知道路元害怕,她一攬路元肩膀在旁邊石頭上坐了下來,皺眉道,“他們的目標是陰間,如果陰間真的落到了他們手里,你知道會是什么后果嗎?”話說回來,她要不是收回了前世的記憶的話,估計見到這場面也會害怕吧,倒是不能怪路元膽小了。
如果讓圣主教的人入侵了陰間,在不久后的將來,新生的華夏子民將會是圣主虔誠的信徒。圣主教的人再也不需要費力傳教了,華夏人在血脈中就會對圣主教天然帶有好感。等到那一天,整個華夏就都在圣主教的控制之下了。
“華夏將成為圣主教的樂土,遠比他們在毆洲的影響力更深。你能想象你下輩子可能會是一個虔誠的圣主教徒,按照圣主的意志去做任何事嗎?不論多么荒謬的要求,只要他們說是出自圣主的圣諭,你就會毫不猶豫的踐行,狂熱的癡迷一個控制了你思想的人,拋棄你的祖先,你千百年來所賴以生息的土地……”
“娜娜,”路元打斷了夏娜的話,小臉仍舊有些蒼白,但還是堅定的說,“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他們還是死了的好。”
聽她這么說,血色頓時獰笑著看向了安道爾幾人:“我們最單純可愛的小姑娘都這么說,看來你們的死期是真的到了。”
幾人臉色頓時灰白一片。
不過,安道爾臉上的頹喪只維持了片刻,很快,他就挺直了胸膛道:“為了圣主,為了真`理獻身,這是我們身為信徒的榮耀,在我們死后,圣主會迎接我們進入天堂的!”
夏娜撇了下嘴,拍拍路元的腦袋道:“看見沒,你要是下輩子也變成他這樣,惡不惡心?”
路元不解的嘀咕:“他們的圣主怎么不來救他們?”
“這是圣主對我們的考驗!”安道爾大聲說著,不知道是說給路元聽,還是說給身邊這幾個如喪考妣的同伴聽。
“可你們圣主也太狠毒了吧,你們都要為他而死了,他都不心疼的?”路元不依不饒,她現(xiàn)在覺得這個人腦子有病,都到這份上了也沒人來救,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他們的圣主要么是根本不存在的,要么是根本不把自己手下的信徒放在眼里。
所以,這么一個神明,干嘛要去信?
空靈贊嘆了看了眼夏娜,沒想到這個迷糊的小道士跟夏娜混了一段時間,連懟人的本事都見長了。在她之前所掌握的資料里,這個叫路元的小道士雖然出身特別了點,但絕對是個又迷糊又單純的笨丫頭,除了一身修為還算不錯以外,簡直沒別的能拿出手的。
“廢話那么多干嘛,趕緊抽取他們的力量滋養(yǎng)地脈,然后送他們?nèi)ヒ娝麄兊氖ブ骱昧恕!狈偾俨荒蜔┝耍斐鲆恢府嬃艘粋簡略又玄奧的符號。
太陽真火頓時被引了下來。
仿佛被烘烤的烤肉滴出油脂一般,安道爾幾人的身體被太陽真火灼燒著,乳白色的圣力一點一滴的溢出,落入了身下的土地中。
隨著圣力的融入,他們腳下原本荒涼灰白的土地,慢慢變得滋潤起來,隱約可以看到幾星嫩綠在石縫間搖擺。
“對了,等一下!”
夏娜忽然開口,讓焚琴詫異的看向了她。
“他們現(xiàn)在還不能死。”夏娜忽然想起來,揭穿雨青總不能只靠她一張嘴吧,怎么說也要有點人證物證才行。
其他幾人扮演什么角色她不清楚,但這個安道爾可是雨青正兒八經(jīng)的向她引薦的。
聽了夏娜的話,蒼梧子第一個點頭贊同:“確實,即使我們相信她,可僅僅我們幾人也并不能令其他修士信服。這件事實在太荒謬了,尤其是那雨青竟然會對白素貞下手,恐怕沒有幾個人會相信的。”
“不僅如此。”玨瑟插嘴道,“鬼差死后會留下命珠,越是修為強大的鬼差,命珠就越堅固。我原本以為天劫太過強大,法海可能什么都沒留下,如今知道一切都是雨青的陰謀,我不能不懷疑法海當時是留下了命珠的,只是不知道他的命珠落入了誰的手中。圣主教對陰間賊心不死,一個前任冥主的命珠對他們來說,確實具有一定的研究價值。”
夏娜點頭:“你看我,如果當初沒留下命珠的話,估計也就沒有今天了。”話說回來,她還是有點不明白啊,如果吳罪不是敵人的話,那他干嘛要復活藍凌,那女人可絕對不會變成自己人啊。
“唔……確實有必要暫時留著他們。”血色摸著下巴尋思了半天,終于點頭道,“把他們的力量全都榨干,留他們一條小命不死,等到用不上他們了再殺。”
焚琴一招手,焚燒著安道爾等人的太陽真火散去,留下幾人仿佛被烤干的螞蚱趴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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